第六十章 曙光
作为四人中最后服食毒蕈的卢孝义，的确目睹到不一样的光景。
但他不确定那究竟是毒蕈所致的幻觉，还是临死前的臆想。
“你看到了光？”
坐在太师椅上，一个相貌平平的男子深吸长气，眼神扑朔，陷入沉思。
站在一旁侍奉的唐捕头赶忙上前为其沏茶，然而男人却摆了摆手。
他只得小心翼翼道：“大人，庞千户那里还没有回信，我们何不直接将其夺舍，以彻底掌控淮扬？”
男人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讽刺道：“若能如此，就你这废物还能有还魂的机会？”
见其面露不甘，却又不敢还嘴，男人顿感有趣，便随口解释道：
“大炎的龙脉被钦天监维护得很好，王朝气运鼎盛至极，这些官职在身者无不受大炎气运庇佑，中三品前可谓万法不侵。”
言尽于此，他抬头望向最近难得一见的骄阳，光晕中隐隐能够看到有一只雪白的鹰隼在此盘旋。
算一算时间，料想钦天监的人即将到访此地。
正欲起身离开，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一脸讨好的唐捕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如今我身边少了个跑腿的，接下来这些时日你且随我同行。”
“遵命，大人！”
唐捕头激动得不停叩首。
而男人则是戴上鼠面，思绪已然翩跹于府衙之外。
白昼星辉......
想来不是还魂借气，也会是天格贵命，晋升七品易如反掌......
如此说来，我岂不是终于有望五行补完，晋升六品？
若能跻身中三品，淮扬这堆棋子送予他们又何妨！
赵曜，赵曜，果真人如其名.....
幸哉！
卢孝义慌忙站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开始在心中蔓延，他拖着女儿身正欲跟上二人的脚步。
只见头戴鼠面的男人从怀里取出一把折扇，谈笑风生间，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
出黑。
正如其名，由阴赴阳，走出黑暗，迎来曙光，驱散了笼罩在赵曜修行路上的迷雾。
回想着命星让自己看到斋醮画面，或许这并非是警示，而是指出后续晋升仪轨的线索所在？
那名屍仙术士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唐俊和那家伙靠着掠夺来的武神之炁，差点把我给晃过去！
在他身上会藏着屍仙七品的隐秘吗......
念及于此，赵曜正欲将引魂幡交给司隶后，便告辞追上阎叔。
不料梁司隶又将旗帜推了回来，淡然道：“这件法器正好契合你的神通，暂时就交由你保管了。”
闻言，赵曜愣了愣，寻思着自己又不会招魂还魂，要这玩意儿能有何用，梁司隶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仅是灵魂，还未消散的生觉二魂此物同样可以收容。”
赵曜顿时眼前一亮。
放进乾坤袋里随身携带，这不就相当于......
补血药？原素瓶？
同时还能用于囚禁秦璎这等恶贯满盈之徒！
见不得赵曜俯首作揖，梁司隶摆手道：“行了，老阎已经在署衙外等的不耐烦了。”
......
正午时分。
伴随着响彻全府的鞭炮轰鸣，镇抚司的六名黑衣官吏带着个红裙女子整装待发，紧随其后的是负责善后的吏部司文吏。
街道上满是走访串亲的百姓，对于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官吏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浓郁的肃杀之气与周围喜庆的氛围格格不入。
术士们兵分三路。
其一，许虎随沈宝钗返回沈府，向沈家主告知此事利害，从而控制住沈宝勤等候审理。
其二，庞复与陆原前往城外卫所，捉拿逆党百户。
其三，阎怀义带着赵曜与夏启良前往府衙，由八品风鉴彻底搜查整个淮扬的还魂人踪迹，而另外两人的任务则是擒拿王府管家与唐捕头。
梁司隶则是派出五仙寻找那名隐藏在市井中的东瀛浪人，而本人坐镇署衙，以防敌人乘虚而入。
“阎佥事，您一会儿可得收着点，岁旦期间走阴游商的人少，署衙里孟婆汤的储备捉襟见肘，实在没法支撑您大展身手。”
柯经历气喘吁吁地追在屁股后面，苦笑道。
闻言，阎怀义哈哈大笑地拍着他的肩，宽慰道：“不过就是一个八品一個九品，光是赵小子出手便已足够！”
柯经历则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碍于武夫淫威，只得连连称是。
赵曜不禁翻个白眼，他从沈妹妹那里了解到蟾宫八九品的神通。
这是一个非常极端的命途。
九品赌徒，唯一的神通便是赌博。以命为本钱，向月母下注，赌赢了可获得月母赐福，行事无往不利；而一旦赌输，轻则折寿损福，重则魂归广寒，永远侍奉那位无为万贯的主神。
八品货郎，掌握立契与交易的神通，前者赵曜已然经历过两次，而后者则是个拼家底的术法，只要价码合适，能够买卖或租赁任何事物。
气运、寿命、五脏、神通......
如若这位管家底蕴雄厚，积攒了不少神通，棘手程度恐怕完全不亚于七品术士。
瞥了一眼跟在身边无忧无虑的夏启良，赵曜心中一叹，如此看来在十二命途里，的确是这偃师八九品最为废柴。
也不知以此为立身之本的钦天监到底是怎么支撑大炎三百载的......
“咱们到了。”夏启良提醒道。
然而对方像是早就得知众人来意，朱红的大门紧紧封闭，里面没有半点动静。
而两侧的对联尤为醒目——
执政廉居首，大敞正门君请进。
为官德占先，紧关邪道尔休来。
细细想来，唐知府治理期间虽称不上为民上者、躬先俭仆，但也算得上是兢兢业业。
只可惜生了个好儿子！
“咱们直接破门而入会不会太不给情面了？”阎怀义挠头道。
“阎叔，小心！”
夏启良的提示声还未落下，只见一道璀璨夺目的锋芒霎时撕裂门扉，冲着他呼啸而来。
剑侍神通，肺金剑！
猝不及防间，阎怀义匆忙一个狗扑方才将将躲过。
待尘埃四散，府衙门院中一名手持打刀的中年男子缓缓显现。
若非他的姿态呈现出居合拔刀态，赵曜还以为这就是个随处可见的商贩，全然不似东瀛浪人的模样。
“这不是他原本的躯体。”夏启良皱眉道。
阎怀义望着被削去一角的长袍，眼中写满心疼，官服除了任职时会统一发放，如欲购置新的，只能自己贴钱。
“没有秘藏加持，依靠外物施展神通，也配得上剑侍之名？”
他的心肺似有雷霆咆哮。
见状，赵曜慌忙招呼文吏们疏散周围人群。
下一刻，刀光剑影，满目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