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小阳关

水面渐渐有了暗沉血色，董达仁死死抓住，身子却象充气口袋一样胀大，渐渐无力，安晋趁机掰开扼在自己脖子上几根“巨大”手指，叫道：“去死！”

狠命踢打，董达仁肿起的脸上有变形的笑容：“我就是压也压死你！”两人还在纠缠，安晋突然全身痉挛，手脚回缩，惨叫连连。

身旁的水面就象煮沸的水一样鼓起串串水泡。

项北见状挡在师傅身前，白羽却费了半天力气将脑袋从项北胳膊上挤过来，看究竟怎么回事。项北比白羽高出不少，为了不踩这水，白羽脚下垫了东西，两人却才差不多。

突然又听到头顶上仿有异响。

白羽突然道：“伏下！”项北一怔，忙半扶半抱着师傅蹲下来。

几乎是同时，水面头顶都是爆裂之声。

zha药的硝烟味刚刚消散，小鱼就冲了过去，一个大洞，可以清楚看到下面一室，但空无一人，小鱼急了，叫道：“项大哥，项大哥！”

项北和白羽抬头看去，水面上漂浮着安董两人的断肢血肉，能看到的也许都是董达仁的尸体。两人心里都大不是滋味，喜得两人都无碍，只是水面还在上涨，听到小鱼声音，项北道：“项大哥没事！你都可好？——”伴着地下室里空旷的回音传了上去。

小鱼便要跳下，又听项北道：“万不可沾了屋子里的积水，水里有毒！”

金莺听到项北的声音却是有些恍惚，这就是项大哥吗？这几年他变成什么样了？我此时的模样，他会不会认得，会不会喜欢？见到我，会不会开心？

江城子夫妇从大厅里扔些家俱下去，几人下到下面，只敢落脚在这些家俱上，待到再从这屋里的洞口发现下面还有一室，且满是积水，俱都踌躇。

项北听得声音，便道：“小鱼？”小鱼拼命点头（其实项北看不到），道：“项大哥，我师傅也在，落姐姐和江叔叔阿姨也来了，还有一位——”金莺却突然紧张起来，目光立时射过去，小鱼看金莺表情，倒也没再说下去。

项北听得落英师太也下山了，便道：“晚辈项北谢过落掌门。”

落英师太道：“不必多礼，你师傅如何？”白羽道：“我还好！我还好！”

落英师太微微一笑道：“那我也安心不少。只是这水我们不能沾，却不知两位如何上来？”

项北道：“晚辈倒是无碍。我师傅被锁在这里，没有宝刃怕是无法解开，只要能解开这铁链，项北自能带师傅上来。”

落项师太一想也对，项北有月龙块在身，阴性之毒全无作用。回身看见几个入水口还在汩汩进水，江城子夫妇试了试，先暂时将几个入水口堵住，但此水来自渡河河床，机关既已打开，堵是堵不上多长时间的。

落英师太道：“宝刃？”道：“此时又到哪里去找？”

项北沉静了一会道：“晚辈有个不情之请。”

落英师太一怔，低头半晌道：“不用说了，我答应就是。”

项北大喜，对师傅道：“稍候，徒儿去去就来。”原来此处没有就手的兵器可以削铁如泥，自然只能凭项北与落英师太合力试着打开铁链，只是落英如下来也是不能沾水，自然得让项北或背或抱或举着上去下来的。

项北听得落英师太答应了，立时涉水而过，水面飘过些模糊肢体，项北也顾不得许多，一刻不敢多耽搁。待回到上面，与几人见礼，也是匆匆，早瞧见多了一个绝丽女子，清丽倔将的模样，心中一动，想起多年前小金莺握刀刺自己的表情。

金莺看着项北，眉目依稀，一时无语而立。

项北对落英师太并江城子夫妇道：“我身上衣衫也都湿了，还要防范些才好。”几人听了都将自己的外袍长衫解下，给落英师太多裹上几层，小鱼轻功好，早跃上厅内又扔了张条案下来，项北接住将这木条案倒置在下面那室水面上。

落惊鸿也解下披风，递给项北，两人都有些不自在，可能俱是想到峨眉山一节，虽是几天前的事情却恍若隔世。项北道声谢，将披风扯开层层绕裹在手臂之上，对落英师太道：“得罪了。”

先下去站到水里，接着落英师太下来，落英落足在那木条案上，项北用力托举，落英轻功上层，虽是心急，项北却极为小心，怕水面浸上条案，不敢走得太快，落英微微一笑：“贤侄，送我一个落脚便可！”

话说完，人已跃起，直奔圆台，水面现已没过圆台面上一层。项北听此言，忙将手中条案隔空掷出，几与落英师太同时落在圆台上，落英就着条案一只木腿而立，项北急忙到得近前，落英已与白羽见礼。

项北与落英也不再多话，合力对着铁链击去，却见光火骤起，那铁链却只有一个小小缺口，两人都有些诧异，但也不作多想，再次合力击那一处，铁链一环终于断成钩子形状。项北将铁环取出，解下师傅，喜不自禁，分送落英与师傅上去。

再和众人一起回到安家堡内，几人刚刚上来，堵水口就撑不住全都裂开，新口更大，哗哗进水。

项北皱眉道：“水里有毒，这样下去难保不汇入三江，只怕又要害到些无辜。”

金莺道：“我这里倒有些从家中带来的毒药和解药，水里之毒我虽没法子解，不过撒了我的药下去，倒要好上不少，加之河水流速，水量巨大，微害应是甚小了。”

项北看着金莺，两人对视，俱都恍惚，项北轻道：“如此就谢过姑娘了。敢问姑娘姓名？”

金莺道：“河南金家，单名莺字。项大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项北怔住，看着金莺微笑道：“虽有几分猜测，项大哥确实不敢认了。”

金莺笑意漾开，从怀中摸出笛哨，轻轻吹了几声。

项北微笑：“你怎会来这里？”

金莺微笑不语。

项北忽的明白，便道：“你怎知我在这里？”

金莺道：“一位后起才俊，与笑笑僧比肩，携手解救金贺两家之危，我如何不闻？说起来正是我家与安家素来要好，从我弟弟那听说的，不然也不敢确认是你。”

项北想她得知音讯，千里奔波，也不禁动容。两人一时都有无尽的话要说，但项北对金莺微微一笑示意，已转头对落英师太道：“落掌门，在下有几件事要和掌门谈。”

落惊鸿不见下面有安晋等上来，心中已想到几分。

项北跟着落英师太，讲了三件事：安晋与董达仁亡故，落花落帮主夫人的解药不知何处去寻？董达仁死前所留地图与遗言。另外就是小鱼的身世。

落英师太听完临窗而立，背对项北，半晌没有任何言语动作。项北知她得知生父死讯，自是一时情难自禁，也无言立在身后。

好半天，落英才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落花落帮主夫人的性命，杨夫人在帮主极有声望，是位难得的女子，若没有她，落花落前景堪虞。虽然惊鸿差点害死你和你师傅，但请不记前嫌，相助才好。”

项北道：“项北得月龙块所救，掌门又救了家师，落姑娘只是救母心切，项北如何会怪。只是不知我们如何才能帮到杨夫人？”

落英师太道：“要请项贤侄到小阳关一趟。”

项北道：“小阳关？”

“小阳关里有一位奇人，精通医理，一生当中只收了三名弟子，一位是‘慢郎中’宋中远，一位是‘快刀手’刘启，近几年又收了一个关门弟子，跟着习医。”

项北听此一惊：宋刘声名赫赫，这两人的师傅怎的从没听说过？

又听落英道：“宋刘两人虽名播四野，要找到却不容易，他二人的师傅虽不被人知，却基本上足不出户。你按我说的去找。”交待完这件事。

又道：“小鱼确是曾锋的女儿，我自会让人陪她取回家传之物，也算了了曾锋的心愿。又看了看手中项北交来的地图，轻声道：“如此一来，川西四寨的成名绝技与毒药倒有三家聚齐在峨眉了。也不知是祸是福。”

项北道：“对于百姓来说，自是福气。”又想起那把剑，便道：“我师傅还收着那快意恩愁剑呢，自当取回交给师太。”

落英道：“不必了，那也不是董家与曾家之物。”又喃喃道：“快意恩愁，快意恩愁，贤侄，如你不使剑，不如将此剑赠与江湖上的一位英雄，也算替这剑找个好归处。”

项北拱手。

落英道：“项北，有关惊鸿的身世，请不要……”项北点头道：“晚辈知道了。”

两人出来，落惊鸿并江城子夫妇已然猜到安晋陨命，神情焦急。

落英师太对三人道：“惊鸿，你先回帮中，照料好杨夫人，帮中事务还有劳江城子夫妇了多担待了。取来解药一事，我已请项贤侄相助，走一趟。”

小鱼到此时再也忍不住要问，只是一句师傅才出口，泪水就有些止不住。落英牵过小鱼，这么多年来，落英视小鱼就象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谁叫自己的两个女儿都远离自己呢。那一股柔情与思念，自从拾到小鱼后，就全都倾注在她身上了。落英冲小鱼点点头，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是的，是的。你已见到他了，这也很好。”小鱼的泪水终于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