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鱼裂

鸡鸣报晓。

来自东南西北四个城区的邑民,今日出乎意料地全都在往北城赶。

一队队穿着齐整的鳞甲卫士,将整个北城街道分割成一个“亘”字。

正中。

一排鳞马拉着一辆囚笼车,缓缓驶向北城的黑水河支流方向。

囚笼内。

龚林披头散发地瘫坐着,嘴里不停念叨:“为何抓我?为何抓我?我是大祭亲传弟子!飞天寨寨主亲子!”

“为何抓我?你们瞎了眼了么?”

“嗯?”

“赶紧放了我!”

“我可是……”

“……”

一边说着,一边大喊,渐渐泣声含泪,又时而癫狂发痴。

不远处,崔铭、崔坶与汪培三人久违地站在了一块。

崔铭望着龚林狼狈的模样,心里不免唏嘘:“昔日假想敌,今日却是阶下囚!”

“使他如此模样,并非我的努力,而是时命之故。唉……时运之下,所谓化妖贵子,又能如何?”

“外寨族子、墨师亲传,说到底也不过是八寨派来黑水邑的质子,墨氏让你风光,你便风光,让你死,便只剩下一死!”

崔铭感慨之际,又重新扫了一眼周遭。

“栾寨蓄意反叛,反倒无一人因此而死,当真可笑!”

作为八大寨之首,栾寨并无族人派往黑水邑常驻,似乎墨氏另外掌控着关系栾寨的把柄,因而也便省去了这一环节。

把柄是什么,崔铭不清楚。

但他在今天看到了不公,强寨、弱寨的待遇完全不同!

旭日初升。

随着第一抹朝阳落下,映衬在北城的黑水河河面上。

汪刑也身着一袭黑衣,昂首出现在人前。

他手持一册方正兽皮书,宏声念诵:“兹有重犯龚林,系飞天寨寨主之子,犯有十恶不赦之重罪,经由三老共议,处以鱼裂极刑,即日执行!”

“观礼者,止于二十步外,违者按劫狱论处。”

“行刑者,布置刑场,准备刑具……”

事实上,当汪刑开口后,并无什么持刀大汉入场,反倒有几个猥琐长相的小矮人,各自捧着一桶桶艳丽色彩的小瓶,齐齐走到了汪刑跟前。

鱼裂之刑,始于黑水寨。

原先是黑水部处置重犯所用,后来因为鱼裂之刑太过残忍,也就鲜少使用了。

这一次两寨叛乱,显然让墨涂很是生气,以至于勒令墨河、墨泽两人,要对龚林使用鱼裂之刑。

没多久,在一众人的注视下。

龚林被押送到了北城黑水河岸边。

他穿着一袭残破的白色罩衣,头发散乱,面色煞白,整个人被一队鳞甲卫士硬生生从牢笼里拽了出来。

龚林实力不弱,本身也是觉醒了妖血的筋骨大成,与寻常武师几无差异。

鳞甲卫士大多只是普通筋骨境界,因而需要一队,才可以将龚林从囚笼拉出,拖拽到北城黑水河岸前。

“引鱼!”

汪刑大喝一声。

捧着黑色小瓶的矮個子,上前将手中小瓶倾倒于河水之中。

黑水晕染河面。

顷刻间来自黑水河主流的茫茫多黑白鳞鱼,争相涌向小小的北城黑水河水下。

水面以下,尽数已被鳞鱼挤满。

“落——”

汪刑按照流程继续念诵。

负责押解龚林的鳞甲卫士,旋即将龚林整个人浸入河面。

鳞鱼群争相吮吸着龚林的身上的毛发,一开始龚林甚至露出了享受的神色,渐渐地脸色就变得不大美妙。

而后是哀嚎,以及不断地求饶。

汪刑没有管他,继续按照手中兽皮书上记载,严格按照书上记载的“鱼裂之刑”,完成着自己的任务。

“起——”

又是一声呼喝。

龚林失魂落魄地被拉扯了上来。

他浑身衣物彻底破碎,露出内里被咬的斑点纵横的破败身子。

没等他高兴太早。

汪刑再次喝令身前的持瓶小人,走上前将另一罐黄色的液体整个泼洒在龚林身上。

……

此时。

崔铭就站在人群中观看。

他与崔坶两人,那都是专程有使者上门督促,明令要来观礼的人。

崔铭看的难受,虽说他先前将龚林当做假想敌,飞天寨的人也与自家寨子关系恶劣。

但面对同一个墨氏。

龚林如此下场,崔铭也不免有几分兔死狐烹的悲戚感觉。

他指了指远处半死不活的龚林,询问说:“三叔,这是甚么东西?”

崔坶冷着脸:“鱼精水!”

崔铭霎时脸色一变,他在青羊寨的十五年也并非虚度,赵吉教过崔铭不少有关十万大山药草的知识。

鱼精水也唤作鱼黄水。

鳞鱼遇着鱼精水,便会如发情一般,疯狂地上前吮吸、啃啮甚至大口撕咬!

而且据赵吉所述,鱼精水本身偏咸,有些类似盐水。

这便意味着本就满身伤痕的龚林,不仅身上被撒了蜜,还被抹了盐。

鱼儿会更加疯狂地啃噬他的身体,鱼精水也会顺着他的伤痕,不停浸入血液,达到极致的痛苦感觉。

“嘶——”

崔铭自问不是慈悲心肠,却也瞧得有几分骇目。

一侧沉默的汪培倏地开口:“墨氏果真是墨氏,他家能坐稳部族之位,确实靠的不是虚名!”

早年间,尤其是黑水部成立初期。

这等鱼裂之刑,频繁便会被拉出来施展,因此死去之人不计其数。

且鱼裂之刑,并非整个十万大山共有,而是由墨氏独创。

说话间。

浑身涂抹鱼精水的龚林,再次被浸入了河水底下。

鳞鱼群果如发狂一般,疯狂钻入他身上的每一丝角落空档。

“啊——”

“啊——”

“……”

龚林全然不复当初的猖狂模样,整个人不停地禁脔,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

渐渐地。

鳞鱼将他的血肉啃啮干净。

龚林整个人只余下一颗头颅保持着半昏半醒状态,底下白骨架子清晰可见。

但随着混杂着不同液体的河水侵蚀。

鳞鱼群孜孜不倦地啃啮。

慢慢地龚林身上的骨架也如这滔滔河水一般,渐渐分崩离析,浮现出了水面。

头颅、四肢白骨、零散的毛发。

整个龚林就这么“齐整”地浮在河面上。

甚至他的嘴里还在不停念着:“我有何错?我要见大祭!我是大祭亲传弟子,犯错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