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殇

“叮!”

一道金铁交击之声在静寂的夜色中响起。

一人一狗错身而过,然后又警惕对峙着。

墨清禾方才看见眼前的大黄张着猩红大口朝他扑来,果断抽出腰间的长刀挥砍在獠牙上。

大刀与獠牙接触的刹那,刀身上竟被擦出一道细弱的火星。

这势大力沉地一击居然没能将它的獠牙斩落,手中握着的大刀刀刃反而被嚯出一道缺口!

此刻,眼前的大狗瞪着猩红的双目,嘴里四根獠牙正微微泛着光。

啪嗒...

啪嗒...

墨清禾看见大黄嘴里不断有鲜血滴落在地上,响起阵阵骇人的声音,

他内心不免有些焦急,父亲和娘亲不知道怎么样了!

得赶紧解决眼前状若癫狂的疯狗,然后去寻找父母!

墨清禾把大刀扔在地上,转手抽出背后的长矛。

对付疯狗,他有很多经验,

长矛比之大刀,更不易让疯狗近身,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

猛地,他小腿骤然发力,带动着大腿朝前猛冲,而后高高跃起。

砰!

一声闷响。

墨清禾凌空翻了个身,挥舞着长矛重重砸在那又扑来的疯狗鼻子上。

打狗要打鼻!

又能打痛,又不伤及要害。

此刻,那疯狗受了一下重击,正躺在地上抽搐。

墨清禾没有直接将疯狗捅穿,

还不知道平日里温顺的大黄因何如此,他不忍心击毙这胜似家人的大黄。

一击得手,他收起长矛,退了几步。

墨清禾心中担忧着父母,不想与疯狗多做纠缠,捡起大刀就往村子里快步而去。

前行不过十丈,他就看见瘆人的一幕:

只见一个人头耷拉着挂在木栅栏上,

脸皮干瘪,双眼凹陷,无力地张着嘴巴,

断颈处没有一丝鲜血流出,断面平整,像是被某种利刃划开,

那人眼瞳中还残留着死前的惊恐,似乎遭遇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梅姨!”

墨清禾快步上前,口中呼喊到。

这被挂在栅栏上的正是住在村口的梅姨,前些日子,梅姨还问他家里借了一捆柴,那栅栏还是老山带着墨清禾一起帮忙弄起来的!

墨清禾看着梅姨那诡异的面孔,心渐渐往下沉。

到底发生什么了!爹娘如何了?

墨清禾一想到父母可能的遭遇,心脏就感觉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箍住,压抑地喘不过气。

他不敢再往下深想,握紧手中大刀,朝家里飞快跑去。

...

他家住在村子西面,离着村口不远,

短短数十息后,他就跑回到家门前。

门口,墨清禾停下了脚步。

“爹...娘......”

墨清禾喘着气出声喊道,呼喊声在死寂的村子里越传越远。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屋门是虚掩着的,那扇由木板合起来的门上,还粘着一些带着血肉的皮毛,

看毛发的颜色,倒是与大黄身上的毛色一样。

“爹!娘!”

墨清禾闭着双眼,颤抖地抬起手,缓缓搭在门上,

然后...轻轻往里推开。

“吱呀...”

一道令人牙酸的开门声响起,

墨清禾冲了进去。

“爹?娘?你们在哪儿?”

他进屋后没看见爹娘的身影,转身一个箭步又冲进里屋。

“爹,娘,你们在哪儿啊?!”

啪!

墨清禾踉跄着摔在地上,背上的长矛也被他摔落,

但是里屋也没有爹娘的身影。

他迅速爬起,准备去屋外找找。

就在此时,

突然!

房顶上,传来一道尖锐的笑声。

“桀桀桀,居然还活着一个!”

一股浓厚的血腥气飘来...

轰!

墨清禾听见笑声,抓起地上的长矛就朝着声响之处掷了出去,

这一击鼓足了劲,生生把屋顶捅了个窟窿!

轰隆隆!!

又是一阵巨响,屋顶承受不住长矛的巨力开始崩碎,那个窟窿处破开一道大口子,碎石纷纷掉落。

雪花夹杂着尘埃在屋内扬起一股浊气。

墨清禾瞪大着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

突然,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将他裹住,浑身开始阵阵发抖。

只见两具干瘪的尸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从屋顶上坠落,摔在地上梆梆响起。

那尸身上的人皮完全没了血色,枯黄中泛着苍白,无力又扭曲地贴在骨头上,

尸体的头颅却不知所踪,只能从衣着上看出是一男一女。

短颈处和村口的梅姨一样,没有一丝鲜血流出。

“爹!!!”

“娘!!!”

墨清禾声嘶力竭地冲过去,跪摔在地上,

双手颤抖地抱起两具干尸。

他看见了尸体上那缝着短毛皮的内衬,还有他娘亲平时用来包住头发的帕子——

那一方泛黄的手帕上,还打着一个精巧的结。

那是墨清禾的爹娘!

虽然墨清禾只有短短半年的记忆,

可是往日里母亲的疼爱与父亲的关怀却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那些点滴回忆涌上心头,映在眼前,

与地上的两具尸体渐渐重合,

像极了一把把尖锐的刀,一刀又一刀地将墨清禾的心捅穿。

“半年...”

墨清禾想到了什么,喃喃道:

“对了,神机子!”

“这又是梦境对不对!”

“这肯定又是神机子编织的泡影!!”

“爹爹娘亲不可能会死!!!”

“神机子你告诉我啊!!”

墨清禾的心像被一把钝刀插入,又被钝刀绞成了碎片。

一股极度的悲痛迅速从他的胸腔往上攀爬,

转瞬就冲到了脑子。

噗!!!

墨清禾仰头喷出一口鲜血,

那鲜红的血液,附着在从屋顶飘下来的雪花上,

映着月光,看上去像是下起了瓢泼血雨。

...

他此刻仰着头,才看见方才未看见的东西:

那半空中煽动着翅膀的生物,此时正阴冷地盯着他。

“又是一个血食,还好没走远,桀桀桀桀桀!”

那莫名生物长着一对巨大的肉翼,肉翼边上附着的锋锐翼刃在月光下闪着白光,

它形似夜叉,身躯矮小,鼻如鹰钩,咧开的大嘴上长满了青色獠牙,浑身上下泛着红芒,

和村口癫狂的大黄一样,眼中是阴冷的猩红之色。

右臂上好像被什么尖锐之物洞穿,此刻在缓缓冒着鲜血。

“血魔!?”墨清禾咬牙嘶吼道,

那一口洁白的牙齿此刻也染着殷红,他的气息开始变得疯狂。

血魔是村子里老人们口口相传的一种怪物,传闻是兽族里面一种低等种族,

它们化形程度极低,保留了兽类很多特征。

这类兽族,专门吸食其他生灵的鲜血,

在兽族里面地位很低,但是在普通人眼里,却是凶恶异常。

曾经,怀桑县就有好几个村子被血魔屠戮过。

血魔之名能止小儿夜哭,墨清禾也听他爹多次提起过,有些印象。

墨清禾看见展翅飞在半空的血魔,心凉了半截,

爹娘应该就是眼前的血族害死的,这不是梦境!

“嘎嘎,把你吞食了,应该就够进化了!”

半空中的血魔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上唇,它能感应到眼前的少年身上有磅礴的命力。

刺啦!

一声破空声响,血魔张开肉翼又猛地收起,朝着墨清禾冲杀而来。

叮!!

只见墨清禾挥着一把大刀,跪在地上,身子下沉,使出一式反撩。

大刀与血魔的翼刃对了一击,发出阵阵爆鸣。

然后墨清禾就看见手上的长刀刀身上布满了裂痕,旋即寸寸断裂。

这长刀只是挡了一下,就直接报废了,只剩一截刀柄还握在手上,

握刀的虎口处,被一股暴力撕裂,正涓涓冒着鲜血。

方才仓促之下,墨清禾把长矛掷了出去,此刻再没有趁手的兵器。

“你这血食还是个练家子!”

血魔一击没能得手,又迅速煽动着肉翼飞起。

这村子里的人,确实全都是它屠杀的,

那些孱弱的村民,在它的肉翼下无一不是一击分尸。

所有人都被它割掉了头颅,然后吸干了浑身鲜血!

血魔看着眼前气息逐渐变得危险的少年,在思索着要不要先撤离此地,

此次它追寻着一个中年人的气息,跟着来到这处凡人的村落,

已经吸食了足够的血液,回去之后蕴养一番应当可以进化。

久待此处很容易被那些入品强者察觉,到时候再退就麻烦了。

想到此处,血魔刚想腾起离去,却看见房里的少年踩着屋内的床榻三下两下就跃到了房顶上,

然后它看见少年从鞋子中拔出一把短匕,轻轻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顿时,一股庞大的生命之力溢出,

血魔瞪着眼珠子贪婪地望着少年的手腕,只听见少年嘶哑地说道:

“来啊!吃了我,我就在这等你!!”

那短匕藏靴还是墨清禾从那个刺杀他的女孩身上学到的,就防着有人暴起杀人,

哪怕是梦境,他也是出色的榄菊堂主,黑哥。

神机子此前告诉过他,他是被昆仑山上的石头复活的,身上蕴含巨大的命力,而这种命力,对眼前的血魔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魔兽屠戮了整个村子,残杀了他的爹娘,他一定要给他们报仇!

“鲜血,好强烈的血气,啊~~”

血魔陶醉地深吸了一口,

方才在屋中只交接了短短一瞬,它没有仔细感应少年鲜血中的命力,此刻墨清禾将血液暴露在眼前,它才发觉眼前之人就像个天材地宝般大补!

一定要吞了他!

血魔抖了抖双翼,然后猛地挥翅朝墨清禾掠去。

就在墨清禾反手握着短匕想要决一死战时,

突然,

斜刺里冲出一道模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