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赵穆的开解

虽然萧远山受伤了,但是他始终处于清醒的状态,而乔峰也询问过他的身份,但萧远山却装聋作哑,始终没有回答自己的身份,也没有摘下自己的面巾。

乔峰看他受了伤,便先给他治伤为上,至于身份什么的,他觉得自己武功卓绝,谅他也逃不掉,就没有急于追问。

萧远山也没有多停留,只是简单的调息了一下,体力恢复,拥有了行动能力后,在乔峰的家中寻了点吃食,他便立即离开了。

也并未对乔峰坦露自己的身份,只是临走前意味深长的对着乔峰说起,他是契丹人,他的父母族人皆死于汉人之手,他却认贼作父。

萧远山临走前以千里传音之法,告知乔峰他胸前的狼头刺青乃是契丹人萧氏一族的标志,如果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就去雁门关外一瞧。

虽然乔峰很想去追萧远山,但萧远山的轻功很好,连学会凌波微步的赵穆带着个人都逃不走,乔峰连赵穆都追不上,更何况是萧远山了。

本来乔峰已经把这件事放下准备返回丐帮去了,但萧远山旧事重提,而且这个故事还跟之前智光大师在杏子林中说的一模一样。这不禁让他有所怀疑。

而他又联想到赵穆也是来自于雁门关附近的代州府,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切不完完全全都是巧合,因此他便起身赶来了雁门关外,打算查探个明白。

听到萧远山受了伤,赵穆这才彻底放心,看来他这一次没有跟着乔峰来,说明自己家还是安全的。

赵穆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他唯独怕有人威胁他的家人。他的家人就是他唯一的软肋。不过眼下倒是不用太担心了。

看来自己以后遇到萧远山,要尽早铲除他以绝后患才是!

乔峰把来到代地后,遇到宋兵袭杀契丹百姓的事情,还有自己的怀疑和疑虑,乔峰都是一五一十的同赵穆说了。

赵穆听完之后,他也没有着急解释什么,而是问道:“那么大哥希望自己是汉人还是契丹人呢?”

乔峰听罢赵穆这话后,他想了想后说道:“说实话,这个问题为兄现在也不知道。与其说我希望自己是什么人,倒不如说我害怕自己是什么人。”乔峰望向了赵穆,他长出了一口气后说道,“贤弟,你大哥我立志做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你大哥还真没有怕过什么。但唯独这件事让我很害怕。当年为丐帮建立功勋,死在你大哥手下的契丹人无数,我若真是契丹人的话,那么岂不是对不起列祖列宗?但我若不是契丹人,那徐长老,智光大师他们口口声声说我是契丹人,到底意欲何为?”

赵穆此时笑了笑说道:“小弟倒是感觉这种事没什么可害怕的。小弟问大哥几个问题。”

乔峰点点头说道:“贤弟有什么话,但讲不妨。”

赵穆问道:“大哥姓甚名谁?”

乔峰对于赵穆的话很是费解。乔峰刚要开口询问,赵穆摆摆手说道:“大哥先不要问,小弟问什么,大哥答什么便好。”

乔峰见状,也只能回答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伱大哥姓乔,单名一个‘峰’字。”

赵穆继续问道:“那么乔大哥家住哪里?”

乔峰继续说道:“登封县乔家庄人氏。”

赵穆越问越来劲,他接着问道:“那你父母是谁!”

而乔峰的回答也越来越确定,也越来越激动:“家父乔三槐,母亲乔文氏!”

赵穆微微一笑,问道:“那你自幼穿的是谁家的衣,吃的是谁家的饭!”

从赵穆问起这个问题,乔峰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答案。乔峰回答道:“穿的是汉家衣,吃的是大宋的饭!”

赵穆听到乔峰的回答后,问出了最后的一个问题:“那大哥你是汉人,还是辽人!?”

乔峰这一次没有犹豫,他站起身来坚定地回答道:“我姓汉姓,有汉名,穿的是汉家衣,吃的是汉家饭,自然是汉人!”

听到乔峰坚定地回答后,赵穆不由得拍了拍手,随后赵穆笑道:“恭喜大哥不再迷茫了。”

乔峰答完赵穆这些问题后,他也是喘着气,如释重负一般。他往日来的迷茫在这一瞬间一扫而空。随后乔峰向后踉跄了两步,又坐了回去。

赵穆此时也坐了下来,他望着漫天的红霞说道:“其实大哥纠结这种问题完全没有意义。”

乔峰闻言望向赵穆问道:“哦?这怎么能没有意义呢?若是一个人连自己的出身都搞不清楚,人生活的这般糊涂,岂不是白走时间一遭?”

赵穆摇摇头说道:“大哥的想法,小弟倒是不敢苟同。这可能是小弟和大哥的出身不同的原因吧。大哥出身农家,没有太多的负累,自然要凡事弄个明白,事事求个称心如意。但是小弟却是出身官宦,在宦官之家当中稳定是最重要的,真相什么的与稳定比起来,就不那么重要了。”

“哦?愿闻其详!”乔峰喃喃说道。

赵穆继续说道:“当初父王尚在人世之时,小弟便居住在东京的东平郡王府内。那也是父王临终前的前一年。我的大哥王世子赵雍在那一年,跟小商王家的世子为争抢一个歌姬大打出手。我大哥性子烈,用茶壶直接砸了那小子的头。打得他头破血流。”

“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张扬,双方大打出手,还惊动了开封府。不过开封府见到是皇室宗亲,还有世袭王侯,处理这件事的时候也没有张扬。只是把他们两个都抓了回去。”

“因为我父王的正妃也是柴氏宗族之人,商王府和郡王府有姻亲关系,两家都不想把这件事闹大。因为毕竟东平郡王府的世子和柴王府的世子为了一个妓女大打出手,这件事传出去,两位王爷的脸都没地方搁了。”

“不过那位商王府的小王爷的母亲,却是不想就这么把事情了结了。说起这位商王妃,她乃是英宗陛下的公主,论起辈分来,还是当今天子的姑母。这位公主殿下十分怜惜自己的儿子。她始终坚持要一个说法。她的宝贝儿子不能白白被打。非要我大哥跪到商王府门前负荆请罪才行。”

听到这里,乔峰也是哑然一惊,乔峰愣了半晌后说道:“贤弟,你大哥我虽然不在朝堂,但是这种事若是真做出来了,那可以说是让你家里颜面扫地了。而且你大哥还是王世子,这件事可是真的难办的很”

赵穆此时苦笑着说道:“没什么难办的。这件事就偏偏让你老弟我,还有我的母亲办成了。当时父王也觉得公主殿下的要求太过分了,便要拖着病体上殿面奏天子。毕竟论起宗室辈分来,父王则与英宗陛下同辈。比公主还长上一辈,这要求着实过分了些。”

“眼看这件事要闹的不可收拾,我的母亲看到了王妃的两面为难,还有父亲与公主都不想丢自己的面子。于是她便拉着我前往了商王府门前。”

赵穆这个时候解开了自己的衣服,随后将外袍拉下,自己便赤着上身。

他背对着乔峰,让乔峰观看自己的后背。

乔峰就着落日的余晖,观瞧着赵穆的后背,虽然上面的疤痕很浅,但细看之下还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乔峰喃喃问道:“贤弟这是被荆条扎的?”

赵穆这个时候将衣服重新穿好,他说道:“不错,这便是被荆条扎过留下的疤痕。当时未免两家生嫌隙,我娘便给我负上荆条亲自上门给商王府赔罪。我大哥乃是王妃嫡系所出的世子,自然是不能来的。而我乃是庶出,母亲又是姬妾,我们来赔礼,最多算个家教不严,也不算伤父亲的面子。”

“我还记得那天母亲领着我跪在商王府的门前,母亲便将打伤商王世子的责任揽到了我的身上,说是我小小年纪不知廉耻嫖妓宿娼,商王世子见状提点了几句,我便年轻气盛用茶壶打了他。这样一来既保住了商王府的面子,也护住了郡王府的面子。还将这件事给平息了下来。”

“而公主殿下也是个明理之人,她虽然心中不愿,但也钦佩我母亲的大义。于是便象征性的训斥了两句,然后叮嘱我母亲回去后要对我严加管教,因此这件事才作罢。”

乔峰望着赵穆无所谓,甚至还有点开心的表情问道:“啊?贤弟被人冤枉难道一点也不生气吗?这若是大哥我的话,我非”

乔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自己当年被父母诬陷偷钱,用刀杀了那郎中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光彩事。他索性也不多说了。

赵穆摇摇头说道:“这有什么可生气的?我只是背了一个污名还有这些伤疤罢了,但却换来了病重父亲的欢心,王妃的安心,还有那位身为商王妃的公主殿下的赏识。而且那件事后,王妃虽然依旧看不上我们母子,但府内针对我们母子的风言风语却是少了很多。想来是王妃出于感激才不让底下人乱嚼舌头了。”

“还有就是小弟的爵位,按理说我这种庶出子弟是没资格承袭爵位的。我能受封一个侯爵,想必除了父亲和忠孝王,商王三位王爷的保荐,那位公主殿下想必也出了不少力。只是留几个伤疤,背一个无足轻重的污名,却可换来家里的太平无事,还有这勋爵。这简直太赚了。”

乔峰听完赵穆的话,他也明白了赵穆讲这个故事的意思。

乔峰长出了一口气后说道:“虽然愚兄对于贤弟的一些见解不敢苟同,但贤弟的话也不是不无道理。如果真相是伤人的,谎言可以令所有人都满意,那这个时候真相是什么就不那么重要了。或许谎言的存在比真相本身还要美好。”

赵穆伸出手指,笑着点点头说道:“大哥高见!”

乔峰则是苦笑一声。

赵穆继续劝诫道:“世事无常,人生只有短短的几十载。又岂有事事顺心的?又何须事事都弄明白?大哥何须为自己胸口的狼头计较?说不定当年为大哥刺青的游方道士,走南闯北曾经到过北国,见过这个样式的刺青,他只是觉得这个刺青很威风,并不知道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一时间也想不出如何画来好看,于是便依样画葫芦画在了大哥身上,这也说不定。”

乔峰笑着说道:“希望是这样吧!哈哈哈!”

赵穆继续说道:“别说大哥不可能是契丹人,就算大哥真的是契丹人所生那又如何?那西晋之时五胡乱华,汉人永嘉南渡。连长安洛阳,这千秋祖地都丢掉了。那个时候胡人占据北方,占据中原,窃据汉人庙堂,供奉汉人先祖。那么那个时候,谁又是胡人,谁又是汉人呢?”

“隋唐之时天下重归于一统,而五胡在元魏高齐之时经过多年的汉化,说汉语用汉字,崇信孔孟之道,与南方的汉人并无差别,谁又能说得清楚谁是汉人,谁又是胡人呢?”

随后赵穆笑道:“呵呵,其实身上有胡人的血脉又如何呢?那唐高祖李渊的母亲独孤氏乃是鲜卑人,唐太宗李世民的母亲窦皇后,身上还有一半匈奴后嗣宇文氏的血脉。可是汉人们却都视唐太宗为中华皇帝,明君圣主。而后唐的皇帝更是沙陀族人,一样被史官们当成是大唐的延续。”

“而大唐年间为汉人天下征战,抛头颅洒热血的胡人将领又不在少数。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当中的屈突通,尉迟敬德便也是胡人。而唐太宗时期的名将‘阿史那·社尔’‘执失思力’还都是突勒人,阿史那更是突勒王族。他们不也一样为汉人的朝廷效力?”

这个时候乔峰反驳道:“后面这些人身为胡人,却为汉人朝廷效力。说实话,你大哥我看不起他们。他们被母国哺育,却相助敌人,这不忠不孝,又有什么可效仿的?贤弟,你是汉人,还是我大宋的皇族,若是反过来,你可愿似他们一般?”

乔峰的反问这若是换做别人,一句话就直接“将”住了。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换位思考的话,阿史那等人的行为确实属于广义认知当中的“汉奸”。

只不过他们身为胡人,投效的是汉人,所以汉人们推崇他们罢了。

但若是反过来,汉人们若是投靠胡人,相助胡人攻伐汉人,那么就是史书上遗臭万年的汉奸了。

乔峰就问出了这个“很双标”的问题。

不过乔峰面对的人是“大忽悠”赵穆,赵穆很有自信把乔峰重新“忽悠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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