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卡萨斯一切安好(一)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罗嘉随口问了一句,来转移话题。雪莱扬了扬眉毛,也没有多说什么:“我们只是找了个亚空间波动最强的地方,然后发现有人把自己关到了现实的裂缝里。”

“所以你们一直在看着我。”罗嘉打量着周围蒙灰的陈设,不动声色地说。家具上徽记的油漆已经剥落殆尽了,但依旧能看出特里梵依家族的黑猫纹样,小簇的花朵围绕在纹章主题周围,不多不少正好是九朵。

这里散发着诡异的气息,沉寂如雨后的墓地。罗嘉并非第一次闯入不完全遵从现实规律的场所。但即使以他的眼光,这座大宅也不适合容纳一位公爵。这里至少应该有五十年无人踏足了,长绒毯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只有雪莱刚刚蛇行过来时留下的拖痕。成簇成簇白中带红的散碎花朵堆在墙壁上,没有增添半分应有的生气。

“当然。”雪莱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看天看地看鞋尖,就是不看自己的小原体。“你对我们可是性命攸关。”

“哦。”罗嘉闷闷地答,“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他低下头,揉搓了半天衣服的食指勾在一起,借着地板的反光窥探着科技神甫的神情。

“奇货可居啊,亲爱的。”她轻快回答,拎着灯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光明将这座废弃的宅邸映得更为阴森,丝绒帘幕上奇形怪状的影子呼之欲出。她转过身,对着罗嘉伸出一只手。

“已经很晚了,该回家了。”雪莱的面容被勾勒上一圈高光,莫名地刺痛眼睛。罗嘉嗯了一声,握住她的手。

他站起身来,心却打着转一圈一圈地坠进了深不见底的洞窟。

罗嘉牵着雪莱的手,走过满是灰尘的长绒毯,踏着角度诡异的螺旋楼梯。走了许久许久,他终于看到了一扇半掩着的门,门后大雨如注,但仍能依稀看出正是他梦中所见的繁盛花园。

雨水敲打着残花败蕊,花园栅栏已经淹没在了一人高的丛生杂草中,这里应该很久很久无人打理过了。如果不是大门上仍悬挂着特里梵依的家徽,不远处贵族宅邸的灯火闪烁,罗嘉几乎要怀疑这是否真的是卡萨斯公爵世代居住的家园。

他抬起头,在昏黑夜空中寻找银得发蓝的月光,但所见只有黑沉沉的云。那亮得瘆人的月光仿佛被女爵一同带走了。

有人在花圃的另一头注视着他,一头银发在雨水中闪烁着湿漉漉的光,旁边是一个很难引人注目的影子。他们一动不动。罗嘉扭过头,故意不去看他们。他有些担心雪莱会停下脚步,让他不得不应付一些难对付的人,那可比对付女爵糟糕多了。

所幸机械神甫也没有这个心思。一辆马车正停在路边,骑手正是一位身着红纱,神态沉静的褐肤女郎。罗嘉微微睁大了眼睛,并非由于她出现的时机诡秘。他的目光在对方肩颈上扫来扫去,试图找寻到那一缕红线的痕迹。

“娜埃玛,涅芙瑞塔女爵的贴身侍女。”雪莱点出对方的身份。娜埃玛微微躬身施礼:“天雨路滑,娜埃玛来接男主人一程。”

雪莱挑挑眉:“是猩红女爵派你来的?她还真体贴。”

娜埃玛定定地看了她两秒,才缓缓开口:“娜埃玛是为女爵而来的。”

“是她命令你这么做的?”

侍女深深看了她一眼:“不……但女爵不会怪罪服侍男主人的行为。”

“真是忠心耿耿……那么就劳烦你了。”机械神甫意味深长地说。娜埃玛没有动,她凝望着雪莱的面庞,轻声说:”夫人,请记住……凡梦中人所见的,都为女爵所知。凡卡萨斯所统治的,都不过女爵的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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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生气。”维克多说,换了个姿势,好更舒服地倚靠在石像鬼上。他用尖利的石头慢慢凿开手里的战利品,小心地沿着顶骨的缝隙撬开,当一个完整不受损害的内芯映入眼帘的时候,他满意地吐了口气。

坦白来说,他挺喜欢那個女孩的。她很警觉,动作也干净,没有废话。但她占了自己最喜欢的石像鬼——在这里,他可以正好看到斜对面拉着窗帘的房间,罗嘉就在那后面。

“我没有,原体都是疯疯癫癫的,这很正常。”他把手指插进去搅了搅,捏起一块还带着热气的组织塞进嘴里。

马车碌碌地滚过来,女孩的一生如被惊飞的鸟儿般在维克多颅内振翅。他看到她甜美的童年和血腥的转变。他看到她靠窗的房间,松软大床上的洋娃娃,他看到血溅在娃娃脸上。

“好味道。”他响亮地吮着手指,看着科尔法伦从马车上下来,警惕地左右看看,然后掀起帘子。

“尝起来明明像发酵坏的奶酪。”午夜领主自言自语地反驳着,“不新鲜了。”

“所以你就只能在这里自怨自艾,一个人在角落里发霉。”他换了个声调,“既然我们生来就要做这些事,为什么不享受一下呢?”

“我不是你。”他说,深色的液体从他立足处不断淌下,很快就被雨水稀释,冲刷干净。

“因为你更愚蠢,会被粗劣的共情或怜悯捕获?”

“因为我无聊了。”维克多诚恳地回答,“他是个漩涡,而我乐意一头扎进去,来找点不一样的乐子。”

“虚伪。”有人嗤之以鼻。

午夜领主没有作声,他安静看着罗嘉从马车上跳下来,泥水溅在新衣服的下摆上。他弯着腰跳进屋檐下,似有所觉地回过头,隔着雨幕对上维克多的眼睛。

罗嘉就这么定定地看了一身狼狈的他半秒,若无其事地错开视线。原体小小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门廊后。

他看起来很健康、活泼,甚至颇有折腾人而不是被折腾的精力。总而言之,像个正常的八九岁孩子那样。

那个不怀好意的声音又从午夜领主喉咙里冒出来:“这下放心了?”

维克多不置可否地恩了一声,继续刮着颅骨内侧残余的软组织。

“是对幼雏本能的保护欲望,还是所谓血脉亲情的作用,抑或你只是那孩子超凡魅力下的又一个牺牲品?嘻嘻嘻嘻嘻……”

“闭嘴,我可不是福格瑞姆,不会陪着那两个人发疯。只是找点事做罢了。”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