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棋局
寻踪山桃花庵，天外。
掉下几具金甲神人的尸体，身形高大，落地为川。
仅此而已。
有几声低语，藏匿于暗处：“剑气长城，阵仗真大。”
“这又如何。”
“青囚还能有多少底牌，多少帮手？”
暗处，那个声音还是那句话：“这又如何。”
几人心思各异，没有言语，随即散去。
只有说出“这又如何”那位，或者是几位，还站在暗处，远远凝视着青囚，青囚似有所感，回首望来，黑暗中的那双窥视的眼睛也消失不见。
他们的目的并不一样，与等待青囚下山，争抢犀首的剑修不一样，与过往跟青囚有恩怨的仇家不一样，他们修为更高，更隐秘，他们躲在暗处。
摆弄着浩然天下的棋局。
他们是执棋之人。
他们观察着青囚的心路历程，在他们眼中，青囚不能死，也不能活着站于天人四楼顶端，他们更要一位可以随时掌控的青囚，可以供他们去查探这条脉络的尽头。
无论他拿出什么底牌，他们都不会介意，因为他们躲在暗处，就像剑气长城的剑修递剑又如何，他们只需要挪动一下身体，便可以避开。
这样一位曾经有希望登顶那个境界的青囚，才是他们所需要的，他们不舍昼夜的看着青囚的心路历程，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剑法，他们也想要达到那个境界，他们的修为已经绝顶，但是还不够。
于是他们布局，让青囚的师弟身死青云宗，青囚便会登门青云宗，他们费劲摆弄着棋子，才有了现在的青囚。
这是难得的，甚至，他们出手帮他解决了一些仇家，这是青囚理应得到的报酬。
吴司同眉头皱起，他也察觉到，那几人已经离去。
“追吗？”他问道。
青囚摇了摇头。
————
此前。
这几日许祁都在帮忙修房子，老爹答应的红烧肉也被无限期延后。
许案花钱雇了几个师傅，家底也掏得一干二净，哪里还有钱买肉，这两天爷俩都在啃馒头。
好在住还有着落，许祁为此掉了不少眼泪，那几个老爷子偶尔也会过来帮忙打一下下手，许祁最新看到的还是那个长腿的姐姐，可惜她只那日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了。
许祁心中惋惜，但是转念一想，外边说不定全是这样的长腿的姐姐，便不觉得惋惜了。
这会儿乌云盖顶，他抬头看天，便剑无数剑光亮起，划过天际，直顶苍穹。
何其壮阔。
剑气如同连接天际的长河一般。
许祁手都有点颤抖，心潮澎湃，大声喊道：“老爹！剑仙！好他娘多的剑仙！”
回头一看，刚刚还在砌砖的黝黑破落老爹，已经拔地而起，御剑升天了，背影在许祁眼里都变得高大威猛起来，他单手负后，也是一副剑仙姿态。
许祁震惊当场，张大嘴巴：“我爹瞅着像乞丐，却不料是个剑仙！”
他随即喊道：“老爹！！带上我啊！”
御空而上的许案听见了儿子的呼喊，假装没有听到，心道：“臭小子，别喊了，再喊我怎么再给你找个娘？”
混入剑修队伍中，出了一剑，站在一位妙龄女子身边，咳嗽了一下，问道：“这位姑娘，有如意郎君否？”
那位妙龄女子愣了一下，扫视了许案一圈，许案顿时有种被扒光了衣服暴露在日光下的感觉，不好意思搂了搂破烂的衣服，深情与女子对视。
女子心中有了答案，转过头去，道：“有。”
有位剑修笑言：“许案，她骗你的，她没有如意郎君，只是看不上你。”
许案冷笑了一声：“我不信她会骗我。”
“……”
随即故技重施，但是无一例外，都被无情拒绝。
———
赫之命已经走出寻踪山的地界，道人伤势已经在极短的时间内好转过来，并不着急赶路，赫之命也没有催促。
前面，一位卖油老翁坐在树根下乘凉，两者四目相对，道人也似有所感。
卖油老翁率先道：“道兄，许久不见。”
一句道兄，便代表他们是一类人。
道人皱了皱眉：“我们见过吗？”
卖油老翁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目送着二人远去。
他们其实见过，并且不止一面。
数千年的光阴流转，他一直游荡在世间，每次的碰面，都是如此对话。
有时候，道人会停下脚步，与他喝几杯酒。
他所到之处，无一例外，都有大事发生，但是他却是对自己所做之事记得不太深刻，甚至把很多事情都忘记了。
他是浩然天下的远游客，一位忘记路途的远游客。
人间于他而言，似乎是过眼云烟。
卖油老翁没有着急走，坐在老树根下喝了一壶茶水，心中沉思，他这次来桃花庵的目的是什么？
随即问心。
却无答案，亦或者答案有很多个。
每个人都有一个目标，都有一条脉络。
可这位远游客，所做之事，好像都是随性而为，也无脉络可寻。
他喃喃自语：“如此怪人。”
道人也在喃喃自语：“我做的事情太多，他叫我道兄。所以会给我让路，也无人拦我道路。”
“去见他一面吧，也见见我内心所想。”
那个他，便是他。
——
到此，小小一座桃花庵还是不太平。
张原震惊之余，回过神来，率先见到的便是钟爷爷。
他打了声招呼，快步上前，与钟爷爷一齐走回竹楼。
一老一少。
钟承问道：“小原，这一千多位剑仙出剑，你觉得如何？”
张原毫不犹豫道：“大丈夫，三尺气概！”
钟承笑着点了点头，想了一下，还是与张原道：“他们不是过来逞威风的，是为了赶走一些暗中窥探的人，也是表明立场。”
“剑气长城很大，剑修很多。他们会因此忌惮。”
张原点了点头。
钟承叹了口气，继续道：“当有一个人厉害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很多人的目光便会不约而同放在他的身上。他们的心思也不一样。”
张原问道：“是二叔吗？”
钟承点了点头：“哪怕他如今不厉害，他们也想弄清楚他曾经为什么厉害。”
这是青囚的脉络。
止戈州桃花剑仙，十岁习剑，拜师于寻常武馆教头，习剑三年，二十岁杀人，转闭鞘剑。
泯然众人的身世却在百年间鱼跃龙门登顶天人，入四楼，登顶四楼。
天人四楼的剑修，已经超然于世。
此处桃花庵就像一座洞天场，许多好奇的人往下俯首观望着。
他们拨弄着这方天地的事物，以达到一个规律。
这是观道。
钟承冷笑了一声：“一堆闲的没事干的人。”
张原点了点头，说道：“是啊。”
钟承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但是不要因此对这个世间失望。”
张原笑了笑，说道：“不会的。”
他从没那么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