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
此时脑袋都已经比心更大的肯定不止是雅各布斯集团这一家。当材料模型横空出世,来自华夏的一篇篇材料学论文开始在各大学术期刊引起骚动的时候,本就不止是学术界发现了异常,无数跟材料学息息相关的企业从那个时候起也开始关注起了这一古怪的情况。当西林数研所正式公布材料模型的存在,真相大白之后,所有相关的企业便也开始蠢蠢欲动。永远不要小瞧商场上大人物们的嗅觉。科学家能想到的赚钱办法,他们能想的到。科学家想不到甚至想都不敢想的赚钱办法,他们不但能想到,还敢付诸实践。也就是逆向材料模型完全由豆豆控制,这些人还没摸到从人工智能手里窃取模型的办法。事实上,之前兰利能接到那个任务,中间本就有资本作祟。可惜的是,拿到模型代码之后才发现并不能直接使用,还需要激活码。之前还能靠买激活码来用,现在豆豆不卖激活码了。但即便豆豆继续卖的话,多数企业也负担不起。使用一次就是2.5亿美元,好吧,对于雅各布斯集团这样的巨型企业来说,这笔钱虽然多,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哪怕怒砸五亿美元,真能把新混凝土跟钢筋的配方拿到手,肯定还是赚的。关键问题是一个激活码不一定就能直接就计算出让人满意的结果。尤其是他们拿到的还是所谓的测试版,调参的专家都还没太多经验,甚至都还不敢完全肯定材料模型完全没有问题的情况下。一次花2.5亿去碰运气,说实话,就是让苹果这么玩,估计都得掂量掂量。这不是技术研发投入,而是赌运气。算下来直接买,哪怕再加上不菲的运费都要比想别的办法更便宜。虽然出口版的产品性能是阉割过的,但也要比现在用的材料要好上许多,唯一的问题是,继续的原材料突然断供了,莫名其妙就被掐住了脖子。而且禁的很没有逻辑。本就是性能阉割产品,从设计出之初目的就很明确,用于外贸圈钱的,所以禁的原因在哪里?美元突然就不香了么?反向瓦森纳?总之,人都是这样,板子打到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疼。也不是不想努力,走自主研发,但人都是有惯性的。按照传统的方法搞材料,哪怕是在有样本的情况下,想要摸索出精确配比,也是個很苦逼的活。尤其是这种传统行业,美国的水泥公司生产的之前这些产品甚至比华夏这种进阶新材料的产品卖的更贵。所以发怒解决不了问题,尽快搞清楚问题的关键点才能解决问题。信息互通有无,很快大家都知道了这次禁止销售是西林数学院人工智能管理系统的直接操作。那么问题来了,人工智能为什么要这么操作?!弗兰克·科菲觉得人工智能的逻辑很难剖析,但这显然不是所有人的想法。思考的人多了,只从整个过程的时间节点就能分析出很多问题来。十三个小时前,克拉福德奖官网公布了今年克拉福德数学奖的人选,之前呼声最高的乔泽却没有拿奖。数学界有诸多质疑,奖项组委会却并没有回应。十三个小时后,人工智能就把所有出口的新材料列入了系统禁售名单,并通过系统直接通报给了生产单位。甚至还有更神通广大的人拿到了通报原文里对企业的赔偿标准。已生产的出口材料,系统会给出了升级方案,通过再加工让其符合华夏国内销售的新标准,其中产生的费用跟外贸差价由系统给企业补足,并帮助这些企业找到销售渠道,至于之后的合同属于不可抗力直接作废。换句话说,为了促成这件事,一个数学研究院竟然还要给受影响的生产企业倒贴钱。所以原因是什么还用说吗?人工智能的逻辑很难判断,但对于供职于许多大企业的人精来说,人的逻辑却很好判断。毕竟能到了一定职位的高管们都是揣测人心的行家。等到大家把消息汇总后,很快便得出了一个结论。所以这是某个学术奖项颁发让某人感觉不公,于是坐镇西林数研所的那位心情不好了,干脆断了供,让大家心情都一起不好?这些人不知道的是,他们判断某个人的思维逻辑错了,却把人工智能的思维逻辑判断对了,尤其是思维逻辑深受网上无数吃瓜人影响的人工智能。放到数学上,这就是用错误的方法,得到了正确的结论。毕竟这些人根本想不到这个世界真有胆子敢把这种层级的决策权完全交给人工智能。这就跟人工智能很可能在极长一段时间内可能无法取代会计是一个道理,ai可以犯错,但锅总得由人来背。总不能让人工智能去踩缝纫机吧?但不管如何,他们算是破案了!谁能想得到,一个他们中许多人根本就没关注过的科学奖项,竟然能影响到诸多世界五百强的传统制造业公司,甚至还可能给这些公司造成几亿,甚至数十上百亿美元的损失?这还只是从成本估量,如果把本该能赚到的钱算进去,那可就更多了。好家伙,无数人真就是直接高呼好家伙。一个克拉福德奖,奖金总计才五十万美元,却直接影响了总计几百上千亿的外贸订单。一旦发现了这种可能存在的潜在联系,换谁谁不懵?于是某些人的电话跟邮箱同时热闹起来。……瑞典,斯德哥尔摩。卧室里,老人正看着电话发呆。刚刚已经是他接到的第三通电话了。不只是他,他相信克拉福德奖评审委员会的委员们都应该在今天接到了类似的电话。来电话的人并不像鲁尔·史密斯那样有着官方的身份,代表着某种隐形的权力。但能把电话打到他手机上的人,也都是有身份的,最少也挂着一个顾问的头衔。这些人哪怕现在名声不显,但在成为顾问之前,都有过从政的经历的,其隐形的影响力很大。毕竟在顾问的背后这些人还有个特别的称呼——掮客。这些人更是组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影响着一个国家决策的方方面面。本来,老人觉得他跟这些人应该是毫不相干的。但这次这些人却都直接找上了他,有人彬彬有礼的询问克拉福德奖评审事宜,有人开口就质疑这个奖项的公正性……最可笑的是,三通电话,有两通电话竟然来自美国。已经精神分裂到这种程度了嘛?这个奖项为什么不公正,你们心里没点逼数?如果不是兰利的人拿出科学院运营的各项基金数据来威胁他们,考虑到基金的安全性,不会被冻结,不会被狙击,导致最后基金破产,他会选择屈服吗?结果现在他压上了一个奖项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公信度,给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本就在接受学界质疑而焦头烂额的时候,这帮人又来批评他们的公正性?甚至还威胁他们应该公正评奖,把奖项给该给的人?!真的,没有直接破口大骂,是因为多年累积下来的涵养。毕竟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要求他们悖离公正性考虑价值观的是这帮人,现在强调学术奖项评选应该公正不要悖离学术第一原则也是这帮人。神经病吧?是的,此时老人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正在发生了什么。他不从商,自然不知道整个欧美地区,好多掌控着亿万财富的大佬们,正夜不能寐。然而接下来他的电话更热闹了。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不止是他接到了类似的电话,直接负责克拉福德奖评审的埃摩森·古斯塔夫接到的电话更多,而且对方似乎更没礼貌……“安德烈爵士,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竟然要求我立刻更换获奖者人选,甚至发出了死亡威胁!”老人能听出埃摩森语气中的激动情绪,心情更是蒙上了一层阴影。当然,他能理解这种激动,换了谁被这样威胁都会激动!撕裂,太特么撕裂了!文明社会,直接在电话里发出死亡威胁?要求竟然是更换获奖者人选?!那些美国人真是要维护所谓的价值观?打压一个数学新人?这分明是要把一个学术奖项的公信度给玩废啊!怒火在上涌,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问道:“好了,埃摩森,冷静些。难道你没告诉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呼……”对面深深的吐了口气,答道:“我说了!但打电话那人并不认可,他的原话是:哦,兰利?呵呵,那么我要告诉你的是,兰利能做的事情我们也能做,甚至可以做得比他们更专业。”听了这句话,老人愣住了。很好。比兰利更专业……这是真当他们是软柿子么?一股怒气瞬间涌上心头。“我知道了,埃摩森,先别急,我打个电话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用问了,他们跟我说了,只因为他们怀疑因为克拉福德奖没有颁给乔泽,所以华夏直接把本来允许出口的一系列关键材料都列入了禁止外运的名单,而且当即生效。根据统计已经有超过三十九家世界五百强内的制造企业受到直接影响,数以千计的企业受到间接影响。而且重灾区还是建筑跟汽车制造行业。”电话另一头飞快的说道。看来死亡威胁的确能让人迸发出强大的能力,其中自然也包含了信息收集能力。一句话便让老人看清了整件事的脉络。果然一切都逃不开利益纠葛。他出于利益考虑,决定向鲁尔·史密斯屈服,感觉到不公的那边选择用打压其他人的利益来反击。这是我不好大家都别好的心态?至于吗?一个克拉福德奖而已……一时间老人都不知道他该感觉荣幸,又或者悲哀。荣幸是因为由科学院运营的一个远不如诺贝尔奖知名的奖项,都能获得如此多大人物的重视;悲哀的则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事情竟然落到了他们的身上,他们扮演的还是小鬼的角色……你们双方倒是自己出手打啊,脑浆子打出来都没人管你们,大家还能在旁边帮你们助威叫好。这种间接博弈算什么鬼?我们特么招谁惹谁了?!公布了获奖人选之后再临时换一个或者补一个获奖人?这帮人到底懂不懂一个科学类奖项的公信力是怎么建立的?这岂不是公开拿着一个大喇叭跟世界喊话奖项严谨的评审流程都是开玩笑的?!更别提克拉福德奖的评审流程其实跟诺贝尔奖差不多,如果克拉福德奖这么操作,学术界质疑的可不止是克拉福德奖!真的,有那么一瞬间,老人甚至怀疑这是两边做的局,就为了毁掉科学院的百年清誉!但想通了,他也只能先安抚好电话另一边那个焦急的中年人再考虑应对办法,缓声安慰道:“好吧,我知道了,埃摩森。先别急,那些人也只是情急出口不逊而已,伱先安心等着,我需要跟那位通个电话,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不,安德烈爵士,他们是认真的!上千亿美元的损失,哪怕是迁怒。还有,不止我一个人收到了这种威胁,而是所有评审们。他们还说了,如果我们不修正这个错误,他们会想办法帮我们修正!阴谋,一切都是阴谋!但……所以不如我们还是……”“冷静下来!退一万步说,即便他们真有所行动,也不会这么快!相信我,给我些时间好么?!起码你人在瑞典。”老人加重了语气。没到最后无路可走,老人显然不想走到临时换人那一步。难道对外再发个公告,发获奖公告的时候没有仔细核查,把名字搞错了?!好吧,哪怕那些威胁是真的,也必须得考虑,一个运营百年奖项的公信力跟为错误决策付出些代价,哪个更重要了。只是克拉福德奖还无所谓,但如果连累到诺贝尔奖,他们所有人都将是历史的罪人。对面也因为这句话,终于冷静了下来。是的,起码他人在斯德哥尔摩,而不是巴尔的摩。“我明白了,安德烈爵士,等你的消息。”“嗯!”老人没有选择继续安慰处于惶恐中的同僚,挂了电话之后,他闭目思索了很久,直到在脑海里整理好了思路之后直接拨通了鲁尔·史密斯留给他的电话。“喂,你好。”电话另一头并不是鲁尔·史密斯的声音,但有些熟悉。想起来了,似乎是当时跟鲁尔·史密斯一起来的那个随行秘书。“我找史密斯局长。”“哦,很抱歉,史密斯局长正在主持一个重要会议,请问你是哪位?有什么事情需要我转达吗?”“不要来这套,你知道我是谁,请让他立刻接电话,我这里有很紧急的事情。”对面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好吧,安德烈先生,但史密斯局长的确正在开会。”“什么会议这么重要?我的同事们正在面临死亡威胁,我想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你们打算让这件事如何收场?!这不过分吧?”老人一字一顿的说道。“安德烈先生,说实话,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你的同事遭受死亡威胁跟我们有任何关系吗?说实话我们不负责处理这些问题,我觉得这种事情你也许应该让同事赶紧打911才对,找我们局长有什么用?”这个回答让老人深吸了口气。虽然也曾有过一些坏的打算,但老人还真没想到对面能无耻到这种程度。这是打算跟这件事情完全撇清关系?“是你们的人在威胁我们,更是你们让我们做出决策,我希望鲁尔·史密斯能站出来给我一个回复。而不是这种托词,如果他不怕他的那些说辞曝光的话!”这次对面沉默的更久了,但给出的回答却让老人绝望了:“安德烈先生,我想你肯定误会了什么。我们不曾威胁任何人,更不会干扰你们做任何决策。而且……如果随便一个人就能干扰你们的决策,说实话,你这样的话会让我们怀疑你们的专业程度。如果你选择曝光什么,那是你的自由。但我想史密斯局长一贯的态度都是诚恳的。他只是号召盟友能够为共同的价值观辅助努力。但也许你们误会了史密斯局长的意思。这种专业的事情上,史密斯局长也不会随便发表意见。所以很抱歉,这件事上,我们真的帮不了你们。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先挂了。等史密斯局长开完会,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询问他是否需要给你回个电话。”说完,没给老人在开口的机会,对面直接挂了电话。再拨过去已经是忙线了。老人当然知道兰利掌控者的私人电话,不可能那么忙,所以最大的可能是,对方是真的不会再管这件事了。一时间老人有些茫然。在他长达七十多年漫长的生命里,见过许多次无耻的背叛,但这一次还是让他对无耻跟背叛这两个单词有了新的定义。他本以为双方的关系起码是被绑在一起的蚂蚱,但谁知道他们只是用过之后可以随手丢弃的厕纸。呵,原来是连棋子都算不上的厕纸啊!甚至对方还不承认这张厕纸是他们用过的!谁说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纸牌屋里,对于那些家伙的刻画跟描写,还真是太温柔,太低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