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为他生或死
阿剩瞧了敲流碧道长,继续说了下去:“由着你师祖的老相好玩下去,将来必出大乱,所以我来问问你,你给我交给底,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找到你师祖,或者有没有镇住你师祖的老相好的办法。”
流碧道长松了手,一甩袖子背对了他,说道:“师祖我是找不到的,至于镇住江诗绮的办法嘛……”
阿剩绕到了他的面前,问道:“办法你有?”
流碧道长抬眼看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阿剩双手合什:“道长,拜托了,快告诉我。”
流碧道长一见到阿剩,就像落进了云里雾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悬起了心。
江诗绮本是雪松观内的秘密,他只把秘密传给了他的大弟子,因为将来待他羽化之后,大弟子就会是新一代的道观住持。
秘密本来类似一个玄之又玄的故事,有趣而已,一文不值。可是当阿剩带来江诗绮的消息之后,故事和现实衔接起来,就让流碧道长隔三差五的做起了噩梦。
流碧道长带阿剩进了屋,阿剩坐在流碧道长的罗汉床上,细细讲述了江诗绮的恶行。
流碧道长捧着一只古色古香的小手炉,听得脸上神色不定。而阿剩说到最后,隔着炕桌向他探过头去,问道:“你的本事和江诗绮相比,能差多少?”
流碧道长听他终于收了“你师祖的老相好”这个称呼,不由得松了口气,说道:“我师祖和她不是一路,我们不能比。”
阿剩又问:“江诗绮能把地下的魂魄召唤上来,你能吗?”
流碧道长摇了摇头:“我只能把地上的魂魄镇压下去。”
阿剩恍然大悟的点头:“哦……也不错,比我强。”
流碧道长苦笑了一下,问道:“你当真要对付她?”
阿剩认真说道:“如果你有办法的话,我愿拼尽全力去把她除掉,留她在这世上,我比你更提心吊胆。”
流碧道长沉思一阵,斜眼看了看阿剩,有话却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是最后还是说了:“办法嘛,倒是有一个……”
阿剩大喜,急道:“快说,什么办法?”
流碧道长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别急,这个办法虽然是个办法,但是实在太难办到,说起来甚至是有点荒唐。”
阿剩不管,只想要办法:“说来听听,能把她镇住就行。”
“不是能把她镇住,而是可以完全杀死她。”流碧道长说道,“这个办法恐怕是唯一难过杀掉她的办法了,当年是我师祖亲口告诉我的,他虽然知道有这么个办法,但是他做不到,我也做不到,因此师祖他老人家只能把江诗绮封印起来。”
阿剩惊奇道:“究竟是什么办法?”
流碧道长注视着阿剩,说道:“让她爱上个人。”
“爱一个人?”阿剩顿时糊涂。
流碧道长点点头:“让她真心爱上一个人,为他生,为他死,只有她动情以后,便能完全杀掉她。”
阿剩质疑道:“这算是什么办法,你在诓我?”
流碧道长摆摆手,说道:“非也,非也,我说的是实话,我可以对天发誓。当年江诗绮胡作非为,我师祖为了治她,特地调查了她的底细,发现她来历神秘莫测,与九幽炼狱的曼陀罗花似乎有所关联,但无法确定她是不是曼陀罗花妖。”
阿剩问道:“如果她是呢?”
流碧道长答道:“那么只要她动情了,便可以杀死她。”
阿剩又问:“如何她不是呢?”
流碧道长答道:“那就更容易了,无须动情,也能杀。”
阿剩似乎是明白了,又听流碧道长继续说道:“我师祖曾经试图杀她,但是无论她受多重的伤,终究死不了,而且没过多久便又会复原如初,因此我师祖认定唯有用对付曼陀罗花妖的方法,才能杀死她。”
阿剩说道:“那你师祖为什么不试一试这个办法呢?”
流碧道长摇了摇头,说道:“你以为让你动情这么容易么?据师祖所说,江诗绮从来不为任何一个男子动情,师祖办不到,我也办不到,三界之中谁能办法不得而知。”说着他瞄了阿剩一眼,“上次听你说,她爱上你了?”
阿剩一哆嗦,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我开玩笑的。”
流碧道长哼了一声,说道:“不管是真是假,只有这个办法或许能杀了她,你自己看着办吧。”
之前是井光和尚魂不守舍,现在轮到阿剩了。他在雪山观暂住了一晚,却一夜没睡,他认为自己应该去一趟寨隆县,会一会江诗绮,探探虚实。
阿剩是害怕江诗绮,但是长痛不如短痛,虽然他目前还治不了江诗绮,她也不见得能奈何得了他。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把上官燕留在九夏部族飞丰茂城里,阿剩成了无牵无挂的一个人,行动起来反倒更利落。
第二天,阿剩直奔寨隆县。他轻而易举地进了县城,只是,这座曾经繁华的县城,如今却如同死城一般。放眼望去,街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冷冷清清,死一般寂静,满地的落叶杂物无人清扫,寒风吹来卷起尘灰催人眼泪。
阿剩茫然四顾,发现偌大的一座城没有半点生气,百姓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蒸发了一般。
他走向覃县令的宅子,暮色之中,宅子所在的一条胡同寂静无声,枯藤老树昏鸦俱全。
阿剩慢慢地进了胡同,就感觉两边房屋全都没有人气。先前覃县令的宅子闹了几个月的鬼,也只是吓得左邻右舍搬走。如今这宅子已经不闹鬼也不闹人了,怎么反倒变得越发荒凉?
阿剩在两扇紧闭的黑漆大门前停了脚步。大门外面挂着黄铜大锁,锁上缀着点点斑斑的泥水痕迹,似乎已然经过了不少风雨。
锁门是正常的,阿剩本来也没想过走大门。出了胡同绕到后方,阿剩决定爬墙进去。记得覃大人曾说宅子后面带有花园,阿剩现在对于宅子的一切都很感兴趣。
花园的围墙不算高,阿剩赶在太阳落山之时翻了进去,落脚之处一片柔软,是荒草和落叶积了厚厚的一层。花木久不修剪,全都长得张牙舞爪,阴暗处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是小活物受了惊动。
一阵夜风而过,卷起漫天落叶。
阿剩经过几丛刺玫瑰,发现园子里不大干净。人不来,鬼就来了。
石子小径都被落叶覆盖了住,阿剩一路辨认着往前走。顺顺利利的到了园子门口,他抬头望去,却是停住了脚步。
院子门口坐着个身形瘦小的老头,杂乱的头发,褴褛的衣衫,像个乞丐一样。
四处一个人没见着,怎么这里到突然有个人在?
阿剩站在老头前方,一时之间不敢妄动。远远看着,这老头的样子有点熟悉,阿剩认定他是见过的。
阿剩想如今寨隆县成了万魔谷的地盘,而覃县令似乎也已经落入了江诗绮的手中。江诗绮在寨隆县说一不二,满可以把整座宅子划为禁区,何必还要留外人在宅内?
她还需要人帮她看门么?阿剩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那个老头。
正在此时,那老头也抬起头来,向阿剩这边望了一眼,然后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走过来。来到阿剩跟前才停了脚步,不言不动。
阿剩定睛一瞧,顿时大惊失色。这个老头分明就是当初他和上官燕第一次来这个宅子的时候,那个接见他们的帮覃县令看宅子的老头儿。
如见站在面前的他却是脸色青灰,眼眶嘴角已经隐隐腐烂,原来他已经不是活人,而是一具死尸。
一老一小对视片刻,老头忽然抬起一只小手,作势要抓阿剩的手臂:“小师父,你回来啦。”
阿剩盯着老头,就见他的手上皮肉破损,指骨关节全都白生生的露了出来,头发也是蓬乱不堪。
脖子上有一条深深的刀痕,显然是被人一刀砍死的。惨死的人,又经过了江诗绮的炼制,阴气戾气全都重到极致。
为了安全,阿剩进城时已经在自己身上施展了“繁华落尽”,全身上下是凋零的气息。
眼下他猜想这老头大概把他误认成了他的同类,因为在凋零的气息下,自己身上没有活人气。
阿剩看着老头的眼睛,开口问道:“是谁杀了你?”
老头老实地答道:“覃大人。”
阿剩又问:“他也变成了你这个样子?”
老头不能点头,只很勉强的眨了眨眼睛,眨下了几根带着烂肉的睫毛,说道:“是的。”
老头刚答完,猛然歪身一扑,捉住了墙角路过的一只大老鼠。把老鼠头塞进嘴里狠咬一口,老头吮奶似的开始吸血。
阿剩明白了——老头是扑着阳气去的,有活老鼠,杀活老鼠,有活人,就杀活人。
阿剩走过去,问道:“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老头把嘴张到极致,一侧嘴角撕裂开来。大老鼠的半个身子都被他吞入口中,一条细长尾巴抽搐着摇动不止。他已经腾不出嘴来说话,只能眨了眨眼睛表示这里确实就他一个。
阿剩点了点头。等到老头吸尽老鼠鲜血之后,他手上腾起一片轮回气息,然后在老头身上挥下一片红光,老头立时有了反应——他的五内融化一般沸腾起来,七窍一起向外流出了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