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7.唉，世间若无黄金，人人都能成为英雄（上）

入夜时分的黄铜要塞已成欢愉的乐园，城市中的每一个酒馆，每一个赌场和每一处风俗场所都挤满了粗鲁的士兵们。他们装着刚刚拿到手的犒赏，红着眼睛吼叫着要饮下最欢愉的酒水并且在赌桌上一掷千金。他们这么做完全没什么心理压力，因为这是他们应得的权利。他们为这座城市的幸存付出了鲜血与死亡，那么在这个欢愉的庆典之上自然也要享受荣耀与放松。那些用命赚来的宝贵财富应该被合理使用，以此才能不辜负自己在赚取财富时所付出的艰辛与努力，也才能犒劳自己获取荣誉胜利时的成就感。钱买不来所有东西，但它可以剪除大部分烦恼，这正是财富的真正含义。世间所有的钱只有被使用时才有价值，堆放在那里的只是一堆毫无价值的数字。理解了这一点，才能理解赚钱的意义。这样狂热的氛围也吸引了那些担惊受怕的平民，在得知豺狼人已经溃败，要塞保住而且明天清晨那该死的亚空间围困就将消弭后，即便是最保守的黄铜矮人们也在放下心之后融入了这场席卷整个要塞的胜利庆典中。那喧嚣的愉悦甚至遮住了黄铜要塞那些回荡数年的嘈杂，让疲惫的至高领主哈德兰在王座厅中也感受到了臣民们发自心底的放松与愉悦。“听啊，陛下，您的人民在高喊着您的名字，他们称呼您为‘黄金之王、慷慨之主和财富的主人’呢。”带着战盔的国王侍卫对自己的陛下小声说：“或许您应该回应这种热情，离开王座厅回到您的人民之中，与民同乐，您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这里了。”“是啊，我已经很久没有.啊，太久了，就像是上一辈子的事。”哈德兰领主点了点头，他如往常一样带上自己的武器，那名为“盖娅之力”的圣物战锤，在自己的侍卫陪同下离开了王座厅，不过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人群中狂欢的士兵们，他说：“我的将军给士兵们放了假？那要塞的防御.”“铁心战士们驻扎在各处，我的陛下。”那侍卫语气温和的回答道：“您完全不必担心要塞的安全，豺狼人和狗头人以及无耻的鼠人们都在畏惧那些冷酷而现实的战士，他们的心冷如铁，他们的渴求直接，正因为活的足够简单，才让他们能在充满困扰的世界里一往无前。啊，多么可爱的一群人啊。”“我倒是感觉你话里有话，不过班诺克呢？”至高领主摸了摸加速跳动的心脏，黄金者的危险预知似乎在告诉他今晚或许会有一些不妙的事情发生，他皱着眉头问到：“我的将军在哪？”“班诺克阁下正在亲自带人巡查坑道，陛下，他是最警惕的哨卫，会为我们的国度抵挡一切危险。”侍卫依然语气温和的回答道：“您完全不必感觉到担忧，请放松下来享受胜利吧。”“嗯”至高领主点了点头，在几秒之后，当他接过眼前热情的人民递来的酒杯时，他突然对自己的侍卫问到：“我可能是真的老了，毕竟时间对于一名一千多岁的矮人来说并不宽容，不过，我之前见过你吗？”“您说笑了，陛下，我不是一直守卫着您吗？”那侍卫发出一阵笑声，语气婉转的说：“从黄铜要塞建立的那一刻，我就一直是您最忠诚的保护者，您难道忘记了吗？我叫杜特纳，杜特纳·燃金.”“？”至高领主眨了眨眼睛，他饮下一杯酒，说：“我可不记得黄铜矮人的姓氏中有‘燃金’，你是自己改了名？”“不，我本来就叫这个。实际上，‘燃金’才是我的名讳，而‘杜特纳’是我给自己改的名字，为了更好的融入这片世界中，我总需要一个可以被称呼的名字。”那名带着金色战盔，穿着金色盔甲，身披华丽披风的矮人侍卫咧嘴笑着说：“在第一块燃金被发掘时我便睁开了眼睛，而在那奇特的矿石被聪慧的半身人发现用途时，我便被赋予了意识，之后数百年里矮人们不断的挖掘不断的使用燃金，让我飞速的积攒智慧。直至在某个节点到来时我意识到了自我的存在。我必须感谢伱们。哈德兰领主和你的人民们，是你们赋予了我存在的意义，而我也在和你们的相伴相生中得知了自己的未来并得以真正苏醒。”在至高领主越发疑惑的注视中，那看不到脸的侍卫亲自为他倒了一大杯酒，并将那散发着醇香的液体在一片欢乐的庆典中推到了至高领主身前。他带着一丝歉意，说：“抱歉，因为我的缘故导致你们失去了盖娅女士的青睐，虽然那并非主要原因，我也曾尝试与祂和解，但祂不愿意相信我是个中立者，或许因为我与祂不同乃是真正从亚空间诞生的第一名神只。我会补偿你们的。我发誓。”“啊？”至高领主越来越听不懂自己这个侍卫的胡言乱语了，他疑惑的说：“但盖娅抛弃我们难道不是畏惧被信仰反向污染吗？”“嗯，有这个原因。但盖娅女士乃沐浴创世之力诞生的神只，她们这种神灵存在的形式是独特的，她们对于信仰污秽的抵抗力远超你和其他凡人的想象，更何况她还有白银矮人和霜矮人的信仰支援，仅仅是黄铜矮人的堕落并不足以真正影响到她。”杜特纳·燃金摸出一块纯银的怀表看了看时间，他说：“盖娅女士之所以放弃你们，除了你们确实已经无法在财富的影响下维持本心并且开始反过来影响她的面相之外，大概也是借着那必然会到来的切割顺便卖给我一个面子，让我落她一个人情。不！这或许是一个测试.如果我宣称中立，那么我就该做出与之相对的行为。这是一个来自老前辈考核？嗯，来自那些悍勇而疲惫的世界保卫者们。所有人都在说一个混乱的时代即将到来，而我很荣幸能在其中扮演这个重要的角色，即亚空间对物质世界的影响将通过奇妙的方式展现出威能。从此之后，通往神性的道路将不再被封闭。若矮人们数百年的交易与财富的囤积与交流就可以塑造出我，那么疯狂且邪恶的家伙通过同样的方式一样可以塑造出更可怕的东西。比如那一直在哀嚎的午夜之母，比如那即将苏醒的狩猎之主，再比如那些在亚空间之中已有波澜的‘种子’们。亚空间的意志通过我的诞生将这信仰与神灵的秘密宣告人间，但小心和灵能的诞生一样，这并非出自单纯的慷慨。我该走了，陛下。我该为我的诞生之日做准备。亲爱的哈德兰，饮下这杯酒吧，我会给你们补偿的，那么，让我们随后再见。”说完，这家伙对至高领主做了个“举杯”的动作，而下一秒，如梦方醒的至高领主眨了眨眼睛，低下头就看到了自己眼前摆放的那枚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美酒，但他对面已空无一人。“我的侍卫呢？”至高领主扭头对身旁醉醺醺的老兵喊了句，那家伙愣了一下，说：“啊？领主大人，您一直在和我们拼酒啊！您是一个人从王座厅过来的，哪有什么侍卫啊！”“你说什么！”哈德兰的心跳声更快了。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经历了诡异或者可以称之为“可怕”的事。他的目光落在了眼前的金色美酒之上，一股冲动在驱使他喝下这东西，但至高领主毕竟是一位古老者，他立刻就压制住了这股不正常的冲动。他小心翼翼的将那酒杯拿起，却发现自己不管怎么摇晃，这东西都不会洒出哪怕一点酒水出来，它似乎在等待着“有缘人”饮下这杯酒，从而和一个神秘的存在建立真正的联系。哈德兰将这蓄满了金色液体的酒杯绑在了腰带上，他一把推开身旁想要和他继续豪饮的士兵们，他大喊到：“燃金！把你们手里的燃金都丢掉！那东西会带你们走入歧途！”“？”这喊叫让周围一群狂欢的矮人们面面相觑，他们的至高领主是不是疯掉了？谁会把自己拼了命才赚回的宝贝丢弃啊？在过去一个多月里，所有黄铜矮人都已充分享受了这东西带来的美妙。它可以换来金钱让他们享受愉悦，它也可以作为武器来杀死那危险的敌人，它更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取代了毫无意义的陈腐血统成为了有志者们彰显自己财力的最好证明。一套基于财富成型的新体系在黄铜要塞中成型并且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取代了曾经的制度，在这样的体系面前，哈德兰的至高领主身份似乎也没那么超然了。毕竟很多人都知道，至高领主为了雇人打仗已经把自己的王室金库花光了，他现在就是个濒临破产的穷光蛋.嘿，你一个穷光蛋怎么和我们这些怀揣燃金的富哥们说话的！眼看周围矮人们没有一个按照自己的要求做，哈德兰的心这一瞬沉到了谷地，他想起了刚才那家伙和自己的对话以及那些听起来不可思议的内容。下一瞬，至高领主背起自己的战锤冲向王座厅，他在桌角找到了那枚古朴的盖娅圣徽，他死死的抓着它又穿上了自己的领主盔甲，他试图呼唤王室卫队但随后就放弃了。不会有人回应他的！一个合格的打工人怎么会回应一个连工资都快发不出来的穷光蛋老板啊？所以，只有他自己了。“班诺克在地下坑道里搞鬼！那个混蛋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让这个‘杜特纳·燃金’诞生！这一次黑灾里即将诞生的神不只有狩猎之主.不！狩猎之主只是个用来吸引所有人注意的幌子！亚空间的真正目标是让自称中立的财富之神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好把大陆上原本的神灵与信仰体系彻底击碎。”在乘坐升降梯冲向地下的路上，哈德兰领主的脑子在高速转动，他想到：“当所有人都知道神灵可以被凡人塑造的时候，曾经高高在上的神灵们也将彻底褪去所有的神秘与尊崇，甚至会直接冲击到信仰体系的根基，盖娅、苏和阿瓦隆这些在亚空间战斗的神灵们必然会受到影响。甚至更糟！无数心怀野心的家伙将以此开启他们的‘登神之路’.杜特纳警告我，这些知识与灵能一样绝非亚空间的善意馈赠。当旧有的体系在新的力量冲击下土崩瓦解的时候，新的时代，那个混乱的时代就会到来。这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不是要用黑灾让大陆乱起来！不止于此，他们要让万物脱轨，黄铜矮人只是这疯狂时代到来的第一个牺牲品。不！我们做错了事，比叛逆盖娅更可怕的事.不能让祂诞生！”“哐”升降机在这一瞬落在了地面，那机械结构的门向外拉开，哈德兰领主从其中大步走出，他已到黄铜要塞地下，现在只要冲进坑道杀死班诺克那个疯子然而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队铁心战士。这些在很早之前就抛弃了信仰转而沉浸在战斗、杀戮与财富中的矮人们齐刷刷的回头，他们在战盔之下的双眼中闪耀着冷漠与审视的光，而在这些家伙手里，那些燃金原矿正在闪烁着奇妙的光。那是他们的“圣徽”。那是财富之神的圣徽。啊，财富啊。大胆的人能发现财富，小心的人能积攒财富，懦弱的人只会浪费财富。为了金子，卑微者也能操刀屠龙。为了金子，崇高者也能一夜堕落。为了金子，忠诚者也能发起背刺。正如现在！在看到哈德兰领主胸前悬挂的盖娅圣徽时，这些铁心战士们发出嗤笑，他们抓起了身边的武器如抗击豺狼人时那般移动脚步，将自己至高领主的前进之路彻底阻挡。“欧夫格是对的！在你们诞生的时候，我就该把你们全部捏死！”哈德兰怒吼了一声，抄起战锤就朝着自己的士兵们杀过来，铁心战士们毫无畏惧的上前迎战，驱使他们战斗的并非信仰。因为财富之神不需要信仰！祂代表的乃是世界商业流通的准则，与那些自然象征诞生的旧日神只不同，与那些被造物之力塑造的新生神只不同，如财富之神这般奇妙的神是亚空间力量与物质世界共生之后诞生出的第三代神只。祂们同时具备旧日神只的万物象征与新生神只们的独立意志，祂们自信仰而生，但却不会因信仰而死。只要其代表的事物不消亡，祂们就不会消失。只要其代表的事物繁荣昌盛，祂们也会因此强大。战斗的喧嚣很快就被班诺克将军注意到，但他并不为此感觉到愤怒，他对自己服务了一生的至高领主很有信心。作为矮人的古老者，哈德兰领主有一颗如黄铜般坚韧且顽固的心。但最后时刻的幡然醒悟有什么用呢？班诺克看着眼前已经打开的亚空间缝隙与周围那些还在孕育的混沌蛋，他满脸写着满足与舒适，财富之神即将诞生，在一切有燃金的地方祂都能彰显伟力。黄铜要塞里的燃金太多太多了，这里会成为祂的圣地。瞧啊，自己亲手塑造出了一名神只！“恭喜您，‘将军’阁下。”班诺克独自站在那不断打开的裂隙之前，他手中的一枚独特的装置还在亚空间的侵袭中运作，一个很温和的男人声音从其中传出，他说：“您终于完成了凡人难以完成的伟业，一名神只将在您的塑造下诞生，我必须向您表达我的尊敬与崇拜，并且再次向您发出邀请。加入我们吧，将军阁下，您会成为万物黄昏中最璀璨的那颗灭世之星。”“我拒绝！”班诺克痴迷的看着眼前亚空间缝隙中闪烁的光，他如梦呓般说：“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我从不想毁灭这个美好的世界，我只是想让它更多彩一点，而我毕生的理想已到达终点。我亲手塑造的美妙之物已在苏醒之路上，我已别无他求。”“好吧，向理想者致敬！”那声音又说到：“但我们的协议.”“黄铜要塞就在这里，所有的守军都已替换成财富之神的信徒，记得带上足够的燃金或者财富，剩下的，随便你们怎么处理吧。”班诺克转过身，看着身后浴血而来的至高领主哈德兰，他改变了脸上那理想实现时的豁达与激动，又变的肃穆并温和起来，一如他此前在黄铜要塞表现出的那般。这位带着红缨点缀的战盔的将军随手丢掉了手中的仪器，说：“如你们帮助我完成这美妙的理想，我也祝你们追求理想的道路一帆风顺，现在，我这个叛徒要接受主君的制裁了，一切的结果都是我活该的。那么永别了，‘修士长’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