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重生之后
（有书友指出上一章存在的一点逻辑错误，所以我修改了一番，最早追读的书友可以去看看，可能和你们一开始看的不一样。）
2077年7月21日。
夏威夷。
阳光明媚，白沙瀚海，带着丝丝咸腥味的海风吹拂着海岸边沐浴日光的比基尼女郎。
这里是军用科技集团的总部，生活着超过两万名集团员工和他们的家属，即便在这个国家解体、战火分扬、政治动荡、金融崩溃的乱世之中，这片小小的群岛上的人们依旧维持着稳定而繁荣的生活。
因为在岛外三百海里范围中，游弋着一支齐装满员的航母舰队。
更因为军用科技集团是当今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制造和研发商，是军工行业中当之无愧的托拉斯巨企。
全世界每生产出十把枪，其中有三把来自军用科技集团，在各大地区武装、精英杀手以及完成了资本原始积累的较为有钱的街头帮派的上层人士中，军用科技集团的产品始终是他们的首选。
威力大、价格贵、高精尖……都是贴在军用科技集团产品上的标签。
强悍的集团武装力量保障了这里祥和的生活，第一次来到这个小岛上的人往往会疑心自己来到了天堂。
但在天堂的沃土之下，往往是世间最黑暗的地狱。
地下三百米，军用科技集团，生化武器制造区，人造人车间。
吊顶上内嵌式的灯带散发着幽幽冷光，照亮了车间内十万个人造人培养皿。
这些培养皿样式统一，全部为高三米、直径一米的玻璃柱，柱子底部是半米高的黑色圆台型基座，上面镶嵌着一块液晶控制面板，有各式各样粗壮的管子将所有基座相连接。
淡黄色的液体充斥着玻璃柱，这些液体富含营养、氧气和各种生长激素，充当着羊水以及脐带的作用，每八个小时循环一次。
在充足的能量供应和激素刺激下，放置在其中的胚胎细胞会在三十天内发育成婴儿。
但他们不被允许“分娩”。
持续而大量的生长激素会不断刺激婴儿们羸弱的身躯，超过三分之一的孩子会在接下来的半年中相继死去，而活着的孩子则将在高速生长中发育至性成熟期。
一个车间，同一批次，能够生产十万名人造人。
扣除生产过程中的瑕疵产品，大概能收获六万至七万名成熟人类。
整个生产过程不过区区210天。
和自然繁衍所需要的18年相比，这是碾压式的效率。
可惜的是，集团至今无法攻破“记忆灌输”的难题，这些被生产出来的人类只能算作“产品”，而并非“后代”。
但这已经够了，领导们本来也不想要这样的后代，他们只要能够创造利润的产品，
而这些人造人作为产品是十分合格的！
培养皿中的生活单调而简单，他们的心智纯洁如同白纸，胚胎时期接受的基因编辑保证了他们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刚出生”就成熟的身体免去了漫长的生长发育期，未经使用的大脑学习能力极为强悍……
种种优点，使得人造人们只需要在出厂后接受一点简单的教育，便可以成为优秀的战士，又或者是娴熟的工人。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身躯早已经在无数激素的摧残下变得千疮百孔，出厂后的平均寿命一般不会超过三年，且每天都需要注射特定的基因稳定液！
这意味着集团不必担心对他们的待遇问题，不必担心他们会叛变，不必担心他们搞罢工或者是闹独立……
可以尽情地将他们压榨到死！
至于所谓的伦理问题以及国际社会谴责……别说傻话了！
这可是2077年，北欧的那帮子圣母早在50年前就已经死绝了！
军用科技集团的繁荣和昌盛，高级工程师、研究员、管理层以及他们的家属们幸福而温馨日常生活，全部建立在人造人的累累白骨之上！
工业化、集群化、流水线化的人类生产，便宜而低廉的人命，丝毫不顾及人员伤亡的管理体系和因为这种体系而带来的高效率，让军用科技集团这个庞然大物能够不断在混乱世界中披荆斩棘，逐渐成为盘踞在全球军工领域的恐怖怪物。
没有任何敌人能够击败这头怪物，荒坂不行，陶康不行，拉撒路不行，歧路斯不行……它们联合起来肯定行，但它们肯定联合不起来。
但是，最坚固的堡垒往往从内部被攻破……
许酆阎在培养皿中睁开眼眸，他打量着四周，1000×100的玻璃柱阵列令他感到分外熟悉，目光穿越玻璃柱，看到了基座上镶嵌的显示器。
显示器上的日期提醒着许酆阎——这是他最初穿越过来的那一天。
于是他张了张嘴，此生以来第一次被使用的声带在淡黄液体中震荡出含糊而稚嫩的声音。
“原来这是重生流啊……”
话音刚出口就被黏稠的营养液吸收，气流在黏液中激荡起几个泡泡，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动静，恐怕就算此时有人将耳朵贴在前面的玻璃柱上也听不见许酆阎的这句话。
但许酆阎清楚地知道，有些人能听见。
但他不在乎，他将涌入口中的营养液吞咽下去，缓了缓，说出了第二句话。
“原来你们杀不死我啊……”
……
玩家宇宙，至高委员们集体围观着许酆阎。
“他很聪明。”
“意料之中。”
“要和他交流吗？”
“……不，他太聪明了，学习能力很强，所以我们要尽量避免和他直接接触，不让他有机会从我们这里获得信息与知识。”
“我们要观察他、研究他、了解他，但不要让他观察我们、研究我们、了解我们。”
……
“呵，懦夫。”
许酆阎等了半天，没有等来回应，于是说出了他这辈子的第三句话。
而后闭上了嘴，不再言语，千头万绪郁结在心中，等待着他一一梳理。
显而易见的一点是，玩家不是傻子。
虽然许酆阎所接触过的大量玩家的文化水平堪忧，知识储备量还不如21世纪初的高中生，心智更是接近精神病人和心理变态者……
但玩家背后是一个强大的文明。
而一个文明的内部，必然不会缺少真正的智者，并且唯有这些智者才是文明的领袖。
许酆阎会看不起某一些特定的玩家，但他绝不会鄙夷整个玩家文明，他只会将他们当作最聪明、最可怕的敌人。
这样的敌人不可能是那种脑残小白文中的反派，他们不可能傻乎乎给予自己成长的时间，不可能像送菜一样给自己发育的机会。
如果自己始终不曾暴露，或许可以默默的成长下去。
但当自己的能力一步步披露出来，当自己带给玩家文明的威胁度越来越大，当自己在玩家文明眼中不再是一个低维游戏里的无足轻重的BOSS时，他们的最优解一定是立刻抹杀自己。
可事实却是，自己现在没有死。
那么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在自己不知道或者是没有感受到的时间中，他们一定已经尝试过抹杀自己，甚至可能试验了千百次，用尽了他们此时能够动用的所有手段——但没有成功！
这么看来，我意识的不灭性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
许酆阎在心底做出判断，他的判断很准确。
接着他开始思考第二个问题。
杀不死，不代表不能囚禁。
就如自己在宇宙毁灭之后面临的处境那样，意识固然不灭，宇宙却空无一物，只有无尽的孤独与死寂，长久置身于那样的环境中，许酆阎认为自己一定会疯掉。
如果玩家不复原宇宙，那么许酆阎就要尝试将灵山僧侣释放出一部分，而后以他们的素体物质构建微型生态圈了。
在无法摧毁自己意识的前提下，玩家的最优解应该是把自己永久囚禁，断绝意识对外界的一切连接通道，摧毁一切可能的物质载体，让自己在孤寂之中陷入疯狂。
但他们没有这样做……
等等！或许他们已经这样做过了，只是没有成功！
许酆阎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是了，是了。
我的意识是不灭的，而不灭的东西是无法被囚禁的。
——世界上没有任何牢笼可以永远困住我，因为一切牢笼终将腐朽，但那笼中的我却是永恒的。
——虽然我可能会逐步陷入疯狂，但疯狂并不影响我意识的不灭性，囚禁我不仅无法解决问题，反而会塑造出一个不死不灭的疯子，且这个疯子总有一天能够挣脱牢笼，届时他们将面临更棘手的情况。
这样看来，他们不囚禁我才是最优解……
不杀我，不囚禁我，不是因为他们不想杀我，不想囚禁我，而是因为他们杀不死我，也无法永恒囚禁我！
但这不代表他们就要重启宇宙帮我重生……除非他们是在向我示好？
许酆阎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却又在下一个思考的瞬间将其否决。
不，如果他们想要示好，方才就不应该对我置之不理，我和他们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他们想要化解这份仇恨，就必须先与我沟通，连沟通都不愿沟通，这不是试图缓解矛盾的做法。
……
……
许酆阎紧闭双眸，眉头紧皱，眼珠在眼皮下不停滚动，心中翻涌过无数念头，心灵世界之中，亿万附属人格将自己的智慧集中到他身上，帮助他分析当下的处境和造成这种处境的原因。
良久之后，许酆阎睁开眼眸。
他已经理清楚了思绪，情况已经很明朗了。
玩家想杀我，不杀我，因为他们杀不了我。
玩家想囚禁我，不囚禁我，因为他们知道我终会脱困。
面对一个一心想杀你的不死不灭的敌人，妥协与求和本应是上策，但他们没有选择，说明他们很自信，自信他们虽然杀不了我，我也不可能杀得了他们……
这种自信不是源自高维人的傲气，因为我已经表现出了升维的可能，我在不断学习，不断变强，不断进步，他们是应该忌惮我的。
但却依旧自信……这说明他们也不曾止步，在我进步的同时他们也在进步，且进步的幅度比我还大，这才是他们自信心的源头——他们自信我永远也追不上他们。
所以他们才会重启宇宙，所以他们才会回档游戏，所以他们才会放纵我重生。
因为他们要研究我，要了解我——一个不死不灭的意识在他们眼中应当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研究素材，他们希望能从对我的研究中得到新的知识！
不错，这很符合一个强大而先进的文明中最优秀的那部分领导者的心理。
他们不愿意和我沟通交流，是因为他们不愿意被我了解！
这说明我还是能带给他们压力的，说明他们也在担心我的进步速度超越他们……
这很好，非常好！
此时此刻，我的身边一定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睛，但他们只会看着我，绝不会轻易直接对我出手。
因为他们的每一次出手都是在暴露他们的信息，都有可能启发我的智慧，让我的实力产生飞跃！
但他们既然想要研究我，就一定不可能放任我自由行动，他们不可能只是单纯的观察我。
在这个被重新塑造的世界中，一定到处都有他们设下的关隘与考验！
我就像一个被放置在迷宫中的白鼠，我的一举一动、我面对每一个岔路口时选择的前进路线都将暴露在他们的眼中，增加他们对我的了解，但暂时我却没有了解他们的渠道。
这个世界是他们精心设计的实验室，而我是里面唯一的实验品！
因为我意识不灭，他们肯定不会爱惜使用我，我要面临的考验一定极其恐怖……远胜于我当年穿越过来时面临的处境！
啧。
地狱难度啊……
许酆阎心底叹息一声，而后放松身躯，在培养皿中伸了个懒腰，他的手臂向着两边自然分开，但只有零点九米内口径的玻璃柱阻挡了他舒展手臂的动作。
于是，他张开双手，紧紧贴在培养皿的内壁上，身躯逐渐发力，十厘米厚的玻璃壁开始产生微弱的形变，很快超越了材料的极限。
砰！
哗啦！
整根粗壮的玻璃柱顿时四分五裂，淡黄色溶液自裂口中涌出，巨大的声响回荡在空幽的车间内，红色的警报灯闪烁不定，保卫室中响起刺耳的警铃，惊醒了正在打盹的值班警员！
安卡洛伊斯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向面前标红的监控屏幕，上面正清晰地呈现着A-38-0154号培养仓的图像。
黑发黑眸、浑身赤裸的男子半蹲在培养仓的基座上，一手撑着地，慢慢站了起来，扭头看向监控。
安卡洛伊斯和男子对视了一眼，隔着监控，他看不出男子眼中的神采。
但他可以看到新生儿那健美的身躯，身材肥胖的警卫员吞下一口吐沫，一手伸向腰后，捏住了警棍。
“哦哦哦～真是个不乖巧的小宝宝啊，还有三天时间才到出厂日哦，你这么早出来，是迫不及待想要投入安卡爸爸的怀抱吗？”
安卡洛伊斯嘟囔着，站起身来，打开保卫室的门，向着第38排，第154号培养仓走去。
被欲望冲昏了头脑的他没有去思索这个新生儿为什么会有力量撑爆厚实的培养仓玻璃，他现在只是欣喜于自己获得了一个玩具，可以用来打发这无聊的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