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许酆阎的底线和玩家的犹豫（三合一，六千字）
前有幻想神明同如来打得不可开交，挥洒无尽幻想力量。
后有诺米带领超人类战士前来帮场，超凡、科幻、仙侠、玄幻之力杂糅，堪称一片大杂烩。
许酆阎目光炯炯，看得是津津有味。
——说来有趣，自开战至今以来，许酆阎做得最多的事情也就是“看”。
冷眼旁观，宁肯坐视自己的手下成批成批地死亡，他也不肯轻易出手。
但这不意味着许酆阎没有发挥作用。
作为低维游戏中最强大的BOSS，许酆阎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慑。
一种令玩家中的真正强者们投鼠忌器，不敢轻易下场的威慑。
而威慑力量，当然是在还没有使用前，威慑力最大。
只有箭在弦上，弹在枪中，引而不发的时候，才具备威慑力。
一旦羽箭离弦，子弹出膛，威慑力也就荡然无存，接下来便是真刀真枪、硬桥硬马的较量了。
那样一来，战争的激烈程度会一瞬间突破所有人的想象，进入到谁也无法控制的程度。
只有敌我双方实力差距大到某种程度，有一方认定自己必胜无疑的时候，才有可能出现这种一上来就王对王的激烈冲突。
否则，他们宁可相互试探，以下面人的生命去消磨对方的力量，去刺探对方的情报。
而在这方面，玩家具有天然的优势——游戏中素体的死亡对于玩家而言不是真正的死亡。
他们可以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素体生命！
许酆阎想要率领军队和这样的敌人作战，即便在高端战力大致相同的情况下，胜利的机会也是渺茫的。
除非，他能把每一个士兵都训练的悍不畏死。
经过二十多年的努力，无疑，在这场决战中，他做到了这一点。
玩家因为不会死而不怕死。
而他手下的兵，因为过去、因为仇恨、因为希望、因为未来……明知会死，也不怕死！
这是许酆阎敢于和玩家一战的真正底气！
在这场战争中，许酆阎虽然轻易不出手，但作为战士们的精神领袖和统帅核心，他仅仅只是存在着，就犹如定海神针一般。
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拥有如同许酆阎这般崇高的威望，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像许酆阎这般被所有人信任。
他的作用无可取代，他的功劳无可否决。
只要他还在战场上站着，哪怕如今的地球已经化为一颗死星，哪怕十亿克隆人、一亿人类联军、数十万超人类战士已经死伤殆尽，哪怕还活着的战士仅剩二十余人，他们看到许酆阎身影的那一刻，就不会放弃斗争。
事实上，许酆阎不仅只起到了“威慑作用”和“旗帜作用”。
他虽然看起来只是在冷眼旁观，但却无时无刻不在收集情报、分析战况，每时每刻都在解析玩家使用的力量体系，一刻不停地学习和进步。
在世界等级上限提高的那一刻，他的实力立刻跟着水涨船高，这件看似顺理成章的事情实际上非常困难，甚至刷新了许多玩家对他的认知！为了做到这一点，许酆阎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努力。
这一切，都是因为许酆阎不知道最强的玩家到底有多强，所以他只能拼命将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到最好的地步，他必须保证自己时刻站在世界之巅！
这样，即便最后这场战争失败了，他也不会后悔。
也是因为如此，他绝不能轻易动手——一旦他出手了，就必须要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否则他的威慑力将荡然无存。
到那时候，人类需要面对的就不仅仅只是一个“天榜第三”的玩家了。
天榜第一、天榜第二，还有更多没有列入榜单但是实力绝强的玩家都会蜂拥而至，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群一般，许酆阎哪怕是个巨人，也扛不住如此围攻，最终世界必然会毁于一旦。
如果可以的话，许酆阎绝不愿意在此时和玩家进行这场终极决战，在他的构想中，这场战争至少也要拖延到星际移民舰队驶离太阳系的时候才行。
可惜，世事总不遂人愿，玩家绝不会给他这样充分的时间。
能够将这场战争拖延到最后一艘星舰脱离地球的那一刻已经殊为不易了。
但这样一来，星舰就离地球太近，离银河太远……也就意味着离死亡太近，离新生太远……
有一件事情许酆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在他的心底深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角落里，他对于这场决战的结局，是持悲观态度的。
对于星际移民舰队里的人类文明的种子们的未来，也是持悲观态度的。
星舰就像一个美丽而梦幻的泡泡，在布满冰川的宇宙汪洋中随波逐流，面对危险，他们毫无抵抗之力，随便的一场天灾或是人祸，都会戳破这个蕴藏了全人类希望的肥皂泡。
他明知道这一点，但还是毅然决然地推行了星舰移民计划，并最终实施成功。
为了建设星舰，在十年时间中，地球损失了百分之二点五的总质量，澳大利亚被挖进了海平面以下，那颗和地球相伴亿万年的卫星——月亮，更是被拆除殆尽，化为了星舰远航的必要柴薪……
而这仅仅是物力方面，还有人力呢。
在过去十年中，有超过五十亿人类选择放弃其他一切生活，全身心投入到星舰建设工程上；
在过去十年中，有超过一百亿克隆人被生产出来，被灌输基本的工程学知识，而后投入到星舰建设工程上；
在过去十年中，有超过五亿人最终累死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在过去十年中，有超过十亿的学生在每日的课程学完之后摇身一变就成为了生产线上的熟练技工……
付出如此之多，只是为了推行一个明知不可行的计划，许酆阎在做出这个决策的时候格外不情愿，但是他没有办法。
因为人类真的不需要更多的惶恐和绝望了。
人类文明需要一个未来，更需要一个希望。
在困境之中，对美好未来的期盼是令他们坚持下来的唯一动力。
有了希望，再多的苦，人都能吃。
一旦绝望，这场仗，也就不用打了……
在星舰计划推行的十年中，不是没有人对此提出过异议。大量的宇宙学家、天文学家都认为这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计划，大量的高级精英和普通民众也表示不愿意放弃这颗孕育了无数代人类的母星地球。
但最终，一切异议的声音都消散了。
许酆阎强行镇压了一切反对者，以独裁的决断将这个计划推行下去，在此过程中，无数人被他的坚定感染，开始真的相信星舰移民的可行性。
没有人知道许酆阎自己的内心也是悲观的。
他为了不在无意间表现出这种悲观，不惜自己给自己打下了思想钢印，强迫自己认定这场战争人类必胜而玩家必败，同时以“大战过后，地球的环境不再适宜人类生存”的理由，坚决建设星际移民舰队。
也是在这个过程中，许酆阎主导了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变革——他彻底废除了过去一切用来划分人的概念。
国家、民族、信仰、宗教、肤色、阶级、贫富、出身……
这些将人与人相互区别，把人划分为三六九等，让一群人用来压迫、统治另一群人的东西，被许酆阎全部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里！
在这场史无前例的劳动之中，亿万名工人不仅在熔炉之中锤炼钢铁，也令自己的人心人性在烈焰之中得以升华！
当第一艘长达百公里，能容纳数十万人在其中长期生存，可以进行远距离太空航行的星际战舰升空的那一刻，全人类实现了史无前例的大团结。
在飞速的发展中，一切不能顺应时代潮流的、腐朽而落后的东西转眼间就被大踏步前进的工人们遗忘在故纸堆中。
更先进的生产力和基于这种生产力的更合理的生产关系，开始引领新时代的浪潮。
最重要的，一切发展成果和技术进步，惠及全体人类。
一个大一统的人类文明在这场劳动中锻炼成型，一批百战不殆、死不旋踵的战士在这场劳动中涌现。
至此，虽然星舰计划成功实现的可能性依旧无限接近于零，但许酆阎已经收获了他最想要的东西。
人类的黄金精神，出现了。
人类的黄金时代，来临了。
星舰建造的十年，是人类历史上最辉煌、最璀璨的十年；是人类个体品格最高尚、最无私的十年；是人类文明大跨越式进步、科学技术大爆炸式发展的十年。
但在正午之后，黄昏，亦将降临。
玩家，一团笼罩在人类文明天空上的阴云。
即使是正午时分的阳光也没能将它驱散。
许酆阎用尽了各种手段来延迟玩家大规模降临的时间，来推迟这场注定爆发的战役。
但随着最后一艘星舰升空，他们还是来了。
他们将这十年里人类的一切反抗当作游戏，而这场游戏最盛大的高潮就在这一刻。
许酆阎要将他们阻拦在地球上，给星际移民舰队争取远离的时间。
玩家则想要将阻拦他们脚步的人员全部杀死，然后追击逃离的星舰。
这两者之间存在一个微妙的默契——在玩家彻底击败“以许酆阎为首的反玩家势力”之前，他们不会对星舰直接动手。
因为，人类的反抗是玩家游戏体验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玩家是不接受投降的，他们对奴役一群NPC毫无兴趣，对杀一群毫无反抗能力的弱者也毫无兴趣。
他们是矛盾的，既不希望在游戏中遭遇不可能战胜的BOSS、面临不可能解决的困境，又不希望整个游戏过程一直顺风顺水毫无挑战可言。
毕竟，喜欢开上帝沙盒模式玩种田流的玩家根本不会来到这里。
所以，如果这场战争最后是玩家取得胜利，那么他们甚至会为星舰保驾护航，会指引人类文明前往新的星球，然后继续扎根在人类文明之中，继续不断地挑起战争、传播瘟疫、制造饥荒、带来死亡。
这是他们的乐趣源泉。
玩家不需要一个稳定的世界，不需要一个和平的世界，不需要一个软弱投降的世界。
他们想要一个动荡的游戏，想要一个混乱的游戏，想要一个举世皆敌的游戏。
这是低维人同高维玩家之间永远不可调和的矛盾。
解决这种矛盾的办法非常简单：矛断或者盾碎。
矛盾双方中任何一方的彻底死亡都能够终结这场游戏。
但还是那句话：玩家在这一点上拥有着先天的优势。
好在，人类并非毫无反抗的余地。
还有一个更为惨烈决绝的办法能够彻底终结这场游戏：矛盾俱碎。
这是许酆阎为了这场战争而准备的终极手段，他当然不想用，但他必须有。
有了这个，这场战争他就不会输——要么平，要么赢。
平，人类灭绝，然后我毁灭宇宙，你们再也别想玩这个游戏。
赢，星舰移民在太空中成功安家落户，你们不许再去打扰他们，至于你们想要的战争和混乱，有我们这些留在地球上的人们，只要你们不厌烦，我们可以陪你们打到地老天荒。
这是人类的底线。
这也是这场战争至今为止激烈程度仍旧没有突破天际的原因。
虽然地球已经毁了，可宇宙还在，虽然地球上的生命已经死绝了，可星舰中还有一亿多人口和几乎所有物种的遗传样本。
在底线被真正击穿之前，许酆阎和玩家都不愿意掀了桌子。
但许酆阎不知道的是，因为他身上表现出的某种特质，现在，有些玩家正在思考是否到了掀桌子的时候了。
……
玩家世界。
低维游戏运营公司。
【地球OL】策划部，部长办公室内。
玩家“天帝”刚刚退出低维游戏，意识回归到自己的本体之中，正在一脸头痛地揉着额头。
“许酆阎啊许酆阎……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他喃喃自语着，转头看向办公室的窗外。
那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占据了整面墙壁，通过无形的能量场隔绝内外。
窗外，是一个九百六十米直径的巨大发光球体，部长知道，在那个球体内部，是九百六十亿光年尺度的浩瀚宇宙。
这就是【低维游戏·地球OL】在玩家世界里的实体表现。
围绕着这个发光球体的，有十二圈圆环，相互嵌套，一刻不停地运转着，释放无形的引力场将球体死死约束在圆环中央。
作为从高维宇宙膜中剥离的真实宇宙碎片，这个发光球体既不是物质，也并非能量。
它就是宇宙本身。
虽然这个宇宙相对于玩家宇宙而言只有区区的九百六十米直径，但宇宙就是宇宙，小的只是体量，其本质仍旧高洁。
它不存在物质结构，也无法被任何容器容纳，在脱离高维宇宙膜的瞬间，就会自发向着最小空间尺度坍缩，最终融入到“基态真空”之中。
因为除了基态真空之外，宇宙间不存在任何能够天然承载它的东西。
可如果任由它融入基态真空之中，那么它就相当于永久脱离了玩家宇宙，同时也脱离了玩家文明的掌控，它会成为一个独立的新宇宙。
那样，玩家就无法再进入那个宇宙中了，更无法操控那个宇宙里的任何事物。
在刚刚得到高维宇宙膜的那段时间，玩家文明曾经搞丢了好几个这样的小宇宙。
好在后来，一名至高委员创造性地开创了“维度约束与改造”技术！
他以时空本身的力量——引力为盒子，成功约束了一个真实宇宙碎片，从此拉开了玩家文明创造低维宇宙、改造低维宇宙，直到最终将低维宇宙视作一场全实景体验游戏的罪恶历史。
而时代发展到今天，约束低维宇宙的技术已经越发纯熟。
在此时约束着地球OL的十二道圆环中，每一道内都放置着三百六十个微型黑洞发生器，每一分每一秒，都有至少三千六百个黑洞生成，相互之间结成一张引力罗网。
以保证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丧失对地球OL的约束。
策划部长清楚，每一个低维宇宙约束器都是为那个宇宙量身定制的，约束地球OL的约束器不能用来约束洪荒OL。
他更清楚，公司为了这一整套约束设备投入了多少贡献点，那是把他卖了也只相当于九牛身上一根毛的海量资源……
公司可绝不会做慈善啊……地球OL虽然可以免费登录，但公司在里面提供各种增值付费服务，为的不就是有一天能够收回成本以及盈利吗。
在过去一百年中，因为承包了地球OL的运营服务，公司获取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但是在最近的二十年里，因为那个许酆阎的横空出世，公司又把那些利润统统赔了进去。
这才有将他这位原本的【洪荒OL】策划部部长借调过来的行为。
因为他业绩出色嘛，在他的带领下，洪荒OL的利润增速是全公司最快的，而他本人私底下的身份又是玩家中的第一高手，更是统领了玩家第一公会。
部长知道，公司调他来就是让他来解决许酆阎的。
所以，他也是当仁不让地策划了这场决战，为此不惜调集了整个天庭的力量，甚至加载了洪荒OL的资料包，打算把自己在洪荒里的成功在地球上重新复制一遍。
但他感觉自己现在好像玩脱了。
因为自己的行为，许酆阎这个本就恐怖的BOSS更强大了。
要知道，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才是他上任的第一周啊，就捅下了这么大的漏子。
他不敢想如果上级领导知道自己喂养出了一个有潜力升维的怪物后，自己会面临怎样的处罚。
他更不敢想的是，许酆阎这个可能会成长为整个文明之敌的大麻烦应该如何解决。
部长的神情不断地挣扎变换，他知道，以自己的权利，现在要解决许酆阎是很简单的事情，他只需要按下一个按钮，那十二道约束环就会释放出特定引力波动，这波动会摧毁地球OL里的一切事物，自然也包括还没有真正升维超脱的许酆阎。
但这种行为，就相当于删库，删除服务器里的所有数据，包括所有玩家在地球OL中的游戏体验数据……
擅自删库的处罚同样是部长无法承担的。
上报，他不敢。
临机专断，他也不敢。
部长苦恼地揪紧了头发。
也就在这时候，一个账号向他发送了一条消息。
【老大，天庭全体正神已经动员完毕，现已全部集结，就差您了——发送人：李长庚】
部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做出了决断。
先不上报，也不删库。
再试最后一次，看能不能纯凭借玩家的力量，杀死许酆阎……
如果真不能的话……再说吧。
于是他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地球OL，而后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意识来到了玩家降临点内，天庭公会驻地，凌霄殿中。
值得一提的是，玩家降临点是一个特殊的空间，这里既不是玩家宇宙，也不是低维宇宙，而是两个宇宙之间重叠的那一部分“交集”。
玩家可以在降临点内自由活动、更换素体、穿戴游戏装备、选择登录不同的低维游戏……
他们在登录任何一款低维游戏前，都需要先通过这样一个空间进行中转，否则便无法登录，这是文明的强制规定，每个人都必须遵守。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玩家文明严禁杜绝一切低维物品出现在自己的宇宙中。
天帝隐约知道一点消息，似乎很久以前，在没有这个隔绝措施的时候，文明因此而吃过大亏……
这也是他对于许酆阎有可能升维这件事情如此警惕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