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玩家“如来”
曼哈顿战场上。
哦，不对，已经没有曼哈顿了。
纽约市，原本地球上最繁华的区域之一，此时已经化作漫天的尘埃。
原地只有一个深入地幔的坑洞，这个洞的直径超过一百公里，以曼哈顿岛为中心，囊括了整个纽约城，这个范围内的一切都被彻底摧毁。
那些曾经享誉全球的地方——华尔街、时代广场、帝国大厦、自由女神像……统统化为了比沙子还要细小的粉尘。
海水正不断涌入这个大坑之中，和地底的熔岩相互碰撞，激荡起浓烈的白雾。
在这一片灭绝景象之中，唯有两个事物完好无损。
一个是玩家的降临点。
那东西就好像孤立于世界之外，和地球时空相对锚定，不受任何外力的干扰。
另一个则是坑洞底部的地狱之门。
它通向人心之中的地狱，是人类对死亡未知的恐惧和幻想的具现，亦是德尔塔级超人类，卡尔·卡洛斯毕生力量的结晶。
张旭在释放那恐怖的太阳之力时，有意地避开了这一片区域。
因为那些还活着的人们此时正需要来自亡者的力量。
张旭一招清场，威力恐怖至极，在杀死上万名玩家的同时，也带走了和玩家们纠缠在一起的近十万克隆人士兵以及人类战士的生命……
没办法，玩家的个体力量远比他们要强大得多得多，想要杀死玩家，这是必要的牺牲。
那些为此而牺牲的人们也不会有丝毫不满，敢于在此时踏上这片战场的人早已做好了直面死亡的准备。
不过，死亡并非他们最终的归宿。
在地狱之门力量的干涉下，那些刚刚失去了生命，甚至肉体都已经飞灰湮灭的猛士们不得不以一种全新的面貌复苏。
完全无理的力量作用于这片死亡之土，弥天的白雾中，地狱之门后，熔岩和海水的混合物被转化成白骨和腐肉，那些精神还未消散的死者魂灵被这些东西吸引，依附在它们之上，挣扎着爬出地狱之门！
亡者归来！
除了被玩家操控的素体和被许酆阎支配的克隆人这种没有“灵魂”的存在外，其余的死者统统复苏，它们还能继续战斗。
而悲哀之处正在于此，这些为人类奋战至死的英烈本应得到安息。
“可是你们需要它们的力量。”
玩家降临点中，大量玩家面面相觑，张旭开大造成的集体掉线似乎惊住了他们，一时之间，竟没有玩家敢于继续冲出降临点，场面立刻冷清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玩家群体后方传来。
“你们需要它们的力量，于是不惜打扰它们的安眠。”
伴随着这个声音，一个光头男子从人群后方走来。
大量玩家默默为他让路，任由他走到最靠近降临端口的地方。
男子身披僧衣，赤着半边臂膀，头顶上十二枚结疤隐隐闪光，这些光芒在他的头顶组成了两个字——如来。
这是开战至今为止出现的第一个出场特效的玩家！
“如来！如来来了！”
“是那个天榜第三的如来？”
“太好了，终于有我们玩家的顶尖强者上线了！”
因为这个男子的到来，玩家的气焰顿时又嚣张起来，他们再度喧闹着，表现出那种目空一切的架势来，似乎刚刚那群被NPC土著的力量惊吓到的人们不是他们一般。
对于这些吵闹，顶着“如来”之名的玩家充耳不闻。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已成废墟的纽约战场，打量着那些挣扎着从巨坑底部爬出的亡灵军团，伸出一手立在胸前，念了一个佛号：“阿弥陀佛！”
“为了胜利，你们竟不惜亵渎和奴役自己已逝同胞的灵魂，如此不择手段，简直丧尽天良！”
他指着那些挣扎爬行的白骨和残尸，十分悲悯的样子。
“他们本应得到安息不是吗？死亡是静谧的夜，他们本可以在这夜色中温柔永眠，可你们打扰了他们，将他们再度唤回这残酷的世界……你们看呐，他们在挣扎、扭动、哀嚎！你们让他们变得不人不鬼、无比痛苦！”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慈祥，语气庄严，仿佛自带一个无比伟光正的道德高地，居高临下地谴责着地上的人。
许酆阎的又一个克隆人分身刚刚通过任意门来到这里，就听到了这样虚伪的声音，不由得皱起眉头。
那声音中带着一股谴责之力，似乎可以直接拷问人心。
战场上许多反玩家联军的战士都在这声音下变得迟疑，他们面露犹豫，神情挣扎，似乎正在反思自己的错误。
怎么能如此残忍的对待战死的袍泽呢？怎么能让他们死都不得安宁呢？
他们本是这颗星球上最坚定的人啊，此时竟然被敌人三言两语说的军心动摇，战意全无！
毫无疑问，这是心灵系超能力的作用！
许酆阎瞥了那僧人一眼。
他认得他。
更直白地说，他曾杀过他。
“是你啊！又换素体啦。”许酆阎挥手和僧人打了个招呼。
如来脸色一变，他此时亦认出了许酆阎。
哪怕双方这时的相貌和上一次见面时都不一样，但作为顶尖心灵系能力者的本能还是让他们一眼就看穿了彼此隐藏在肉体表象下的灵魂本质！
“阿弥陀佛，主宰大人，好久不见了。”
许酆阎一脸戏谑之色：“确实挺久的，得有七八年了吧？我还以为你被我杀出来心理阴影，从此不敢再来这个世界了呢。”
“主宰说笑了，此界不过恒河沙数之中的一粒微尘，此界之外，另有无量量大千世界待我度化，故我不常在一界久留。”顶着“如来”之名的玩家保持微笑，得体应对。
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在为自己辩解：可不是我怕你嗷。
是有太多低维游戏等着我玩，没那闲工夫和你这个BOSS纠缠。
或许是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话语没有什么说服力，如来紧接着发动反击：“倒是主宰你，还做人呐。”
啧。
许酆阎盯着他，咧嘴露出一个笑容来：“我本来就是人，不做人还能做什么？难道要和你一样，打肿脸充佛陀吗？”
“这太虚伪了，我真干不来这种事情。”
许酆阎摇头，不愿和这个沉迷于“角色扮演”的玩家继续聊这些无味的话题。
“我说秃驴，你在谴责我们奴役同胞灵魂的时候，能先从那具素体里滚出来吗？”
如来面皮顿时一抖，只听许酆阎继续道：“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话真的挺恶心的，论对人的奴役，论对灵魂的操纵，论生命意志的践踏，这天底下还有比你们玩家做得更绝的吗？”
许酆阎指了指降临端口内的一大群玩家，又指了指地狱之门中挣扎爬出的亡灵军团，道：“我们这可都是跟你们学的啊！”
“什么时候你们这些抹杀人的灵魂，奴役人的肉体的玩家有资格谴责我们了？”
“真的拜托，你们下次谴责别人的时候先低头看看自己的屁股，别把自己屁股底下的尸山血海当作什么圣洁的道德高地，真的太不要脸了，你哪怕稍微遮掩一下呢？”
“自己滴血的手都还没擦干净就拿来指责别人，血腥味你闻不到我可是闻得清清楚楚啊，那味道，啧啧，太臭了！”
许酆阎一脸的嫌恶，对于玩家的德行他太了解了，这群人虚伪、偏执、喜怒无常还不可理喻，简直就是一群无法沟通的精神病人。
他们总是能轻易忽略自己沾满血腥的手，似乎土著的命不是命一样。
明明他们心里最清楚不过，土著也是鲜活的生命，逝去了就不会再复活，可他们依旧傲慢地将这个世界的土著视作NPC，将这整个世界视作他们的游乐场。
这一切问题的根源仅仅是因为他们来到了土著的世界，而土著却去不了他们的世界。
就像十八世纪时，踏上美洲大陆的欧洲人一般。
这是最典型的一种降维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