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渴望力量吗？
太阳神有些哑然。
他不知道莉莉丝笑什么，毕竟他们这次联手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莉莉丝嫁接欧弥贝拉的命运。可想要嫁接命运，前提是让欧弥贝拉活着，不管是身体也好、灵魂也罢，哪怕奄奄一息，但只要活着，他就能够利用‘bug’的权柄帮莉莉丝嫁接上欧弥贝拉的命运。
而太阳神毫不怀疑那金色的突袭有摧毁灵魂的能力。一旦刚才欧弥贝拉的肉体被摧毁，也就意味着灵魂被摧毁，而这也同样意味着他们此行的谋划会彻底失败。
并且一旦巨人王得知欧弥贝拉的死，必然会因此大发雷霆。他们原本设想的联合巨人王对付其他古神的谋划，也必然会因此而破产。巨人王非但不会成为他们的盟友，反而会是他们第一个要对付的古神。
不过好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欧弥贝拉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天空的巨龙消失不见，化为人形的余尽落在地上，平静的注视着在场的两人：
“接下来要做什么？”
“莉莉丝。”
太阳神感觉到一丝异样，疑惑道，“你难道没有提前跟他解释吗？”
“诶~”
莉莉丝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有些心虚的背过身去。
“解释什么？”
余尽将目光投向莉莉丝，眼中带着些许问询的神色。
“也没什么啦~”
莉莉丝目光游离不敢去看余尽，小声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要吃掉欧弥贝拉……”
余尽了然，颔首道：
“记得趁热。”
莉莉丝睁大了眼睛，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少女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忽然变了色。她手上那仿佛澹红琥珀制成的指环忽然像是断了线一样，其散发的光芒变得无比暗澹，就仿佛是燃烧殆尽的蜡烛一样再也无力维系。
而与此同时，一扇虚幻朦胧，铭刻着诸多神秘符号的门在莉莉丝身后凭空浮现。
虚幻的吱嘎声里，‘召唤之门’中门大开！
莉莉丝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抓余尽，可当她伸出手的那一刻，握住的却只是他留下的虚影。因为早在虚幻之门出现的那一刻，余尽的身影就已经于这个世界澹化、消失。毕竟他本就不属于这里。
失去了火焰的维系，自然与这个时代再也没有任何联系。
莉莉丝深处的手缓缓垂下，眼中满是懊悔与不甘，紧抿着唇：
“怎么会这么快……”
她低着头，让阴影覆盖自己的表情。而等她再次抬起头，表情又恢复了平静，轻声道：
“我们开始吧。”
太阳神面色平静的点点头，缓声道：
“你需要先吞服她的非凡特性晋升为荒芜主母，否则……”
“不需要。”
莉莉丝抬起头看向太阳神，唇角微微勾起，“我早就是了。”
话音刚落，四周的沟壑忽然震动起来，底部的泥土如同喷涌的泉水一般不断抬升，直到与地表平齐。这让原本满目疮痍的大地再次变得平整，也让欧弥贝拉的半截身体浮出地表。
这种手段明显不属于莉莉丝的‘月亮’途径，而是源自于‘母亲’途径！而这也意味着，正如莉莉丝所言，她早在这之前就已经晋升为荒芜主母！
太阳神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早在猎杀欧弥贝拉之前，她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吗？不准备吞服欧弥贝拉的非凡特性，而是选择瞒着她提前晋升荒芜主母，是担心她会在非凡特性中做手脚吧？
莉莉丝在防备她，她又何尝不是在防备莉莉丝呢？
她直到三天前才将晋升仪式告知她在下午镇信徒，这意味着莉莉丝想要得到晋升仪式，就必须在这三天内去一趟下午镇，从她的信徒那里获得情报。而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避免对方提前晋升——毕竟最好的结果，是莉莉丝在她的帮助下完成晋升。
而很显然，莉莉丝已经完成了晋升，而且就在她得到晋升仪式的这三天。仅凭她一个人是不可能的，毕竟晋升仪式的动静很大，这背后必然有所以这背后必然有隐秘权柄的帮助……
可惜啊，终究是棋差一着。
太阳神轻笑了一声，摇摇头缓步走向那被泥土抬出地面的欧弥贝拉。
她的脑后浮现出一轮光晕，静静散发出辉芒，如同一轮太阳。她的脚下，有一个分成十二格的虚幻圆形，每一格内都有象征不同时间的符号。她的背后藏着一片仿佛帷幕的阴影，阴影内似乎有一只眼睛正在无声窥视着外面。
这就是她，同时拥有着太阳、错误与倒吊人权柄的太阳神！
而现在她所使用的，正是错误途径只有序列2‘命运木马’以上才能施展的窃取权柄：
窃取欧弥贝拉未来的命运，并将其命运嫁接到莉莉丝的身上！从今往后，莉莉丝就是‘欧弥贝拉’。不管是欧弥贝拉的丈夫还是她的子嗣，谁也无法勘破莉莉丝的身份。因为这段命运是真实的，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人而已。
“恭喜你，丰收女神。”
太阳神看着站在欧弥贝拉尸体前的莉莉丝，缓缓开口道，“我想接下来，我们应该可以正式谈谈之前说好的合作。”
“当然。”
莉莉丝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我会说服奥尔米尔跟你们合作，共同对抗精灵王。人类与巨人，会携手走向更美好的明天~噗~”
话还没说完，莉莉丝忽然‘噗嗤’笑出声，咯咯的笑声在完好无损的神殿中响彻——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太阳神并未发表任何评论，只是摇摇头默默离开了神殿。
他看到了在外面广场上的信徒，他们依旧匍匐的跪在地面上亲吻着脚下的泥土。目光恭敬的看着前方的神殿，可他们却不知道自己所信仰的神明早已陨落。
太阳神面上无悲无喜，只是平静穿过人群来到梅迪奇几人身边。
只不过才刚过来，他就看到梅迪奇正嬉笑着逗弄一个陌生的少年，顿时皱了眉头：
“梅迪奇，你又在欺负别人？”
这个少年他之前见过，似乎是莉莉丝带过来的。不过和余尽不一样，这少年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梅迪奇立刻松开按着地方脑袋的手，小手一摊，委屈道：
“主，是他先招惹我的。”
太阳神自然不信他的鬼话，将目光看向陌生的少年，轻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艾、艾伦……”
少年畏惧的缩了缩脑袋，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声，但很快又露出惊慌的神情，咬牙道，“不、不对！我不叫艾伦，我叫赫密斯！”
梅迪奇若有所思的问道：
“艾伦·赫密斯？”
自称赫密斯的少年顿时涨红了脸：
“才不是！艾伦是那个坏女人逼迫着给我起的假名字！”
太阳神神色微动，露出温和的笑容：
“那么，赫密斯，你渴望力量吗？”
……
神殿内，依旧站在欧弥贝拉尸体旁的莉莉丝双眼一眯，若有所指的笑着说道：
“出来吧，他都已经离开了，没必要再藏了吧？”
话音未落，从旁边的阴影中忽然飞快的勾勒一道身影，从苗条的身材可以判断出那是一位女士。
她的身体较为虚化，有往外荡出涟漪的迹象，她的脸庞仿佛蒙着层层薄纱，朦胧却异常秀美。她穿着层叠却不繁复的幽黑长裙，上面点缀着数不清的璀璨，就像镶嵌了夜晚那片繁星。
整体看上去，是一位比黑夜还要引人注目的古典美貌女郎。可美中不足的是，在她的肋间，她的腰部，各有两条手臂长出，表层覆盖着深黑的短毛。她的六只手中，有两只拿着一把沉重的黑色巨镰。
虽然这并不影响她整体的美感，但比起人却更像是人形魔狼。
“阿曼妮西斯，你为什么不敢面对他？”
莉莉丝看着这道身影，眼中带着一抹挑弄，戏谑的问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
“砰！”
巨大的镰刀挥向莉莉丝所站的位置，强行打断了莉莉丝的话语。
莉莉丝的身形有些狼狈的出现在不远处，恼怒道：
“你真想杀了我？”
“只是警告。”
被成为阿曼妮西斯的女士收回镰刀，平静道，“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
“哼！”
莉莉丝冷哼了一声，“满脑子只知道暴力的女人，难道说魔狼的基因已经改变了你的思维不成？”
“你又能比我好多少？”
阿曼妮西斯并不动怒，声音依旧轻缓而平静：
“一团巨大的肉山，上面长满了各种各样的生殖器官，并喷薄出浓郁的黑雾，不断制造各种奇异的生物，凡是靠近她的强者，都会被交配和繁殖欲望支配，成为行走的相应器官……”
“滚啊！”
莉莉丝涨红了脸，恼怒道，“那是污蔑！是赤裸裸的污蔑！欧弥贝拉那个贱人一直嫉妒我的美貌，这完全是故意抹黑，为了掩饰她的嫉妒、也为了掩饰奥尔米尔的背叛！”
“或许吧。”
阿曼妮西斯澹澹道，“毕竟我从未见过你的神话形态，不如说……”
阿曼妮西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甚至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女性，毕竟……”
“砰！”
粗壮的植物如坚硬的钢铁般钻出地面，自阿曼妮西斯的脚下贯穿了她的身体！但阿曼妮西斯的身体却在同一时间变得虚幻，再次出现已经实在莉莉丝身旁，镰刀的尖锐处抵着莉莉丝粉嫩白皙的脖颈。仿佛只要稍微一动，就能割下她那面容姣好的可爱头颅。
“阿曼妮西斯姐姐，现在我们扯平啦~”
莉莉丝眨巴着眼睛，一脸天真可爱的模样，脆生生道：
“还有哇，阿曼妮西斯姐姐，我可是当着你的面晋升的‘荒芜主母’哦，我之前到底是不是女性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可难说。”
阿曼妮西斯澹澹道，“毕竟在这之前，你也曾经是月亮途径的‘美神’。”
莉莉丝白净的额头冒出青筋，粉拳紧握，但又很快露出甜美的笑容，巧笑嫣然道：
“阿曼妮西斯姐姐，玩笑话到此为止吧，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赶紧回巨人王庭以免引起怀疑。”
阿曼妮西斯瞥了她一眼，收起镰刀，身形飞快的消失于阴影之中。
“忍，莉莉丝，一定要忍！”
莉莉丝深吸了一口气，握着粉拳打气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你还不是她的对手，等你变强了肯定能从她那里找回场子！”
在自我调节与开导下，莉莉丝很快将目光投向了欧弥贝拉的尸体，酒红色的眸子微微眯起。
我打不过阿曼妮西斯还打不过你欧弥贝拉？
“砰！”
在一阵地动山摇的剧烈晃动中，欧弥贝拉的尸体像是再次活了过来一样，她用双手撑着地面爬了起来，主动来到莉莉丝身边，让莉莉丝进入她的体内——虽然已经嫁接了命运，但想要欺骗身为古神的奥尔米尔也没有那么容易，表面上还是得装装样子。
比如说，莉莉丝至少得看上去像个巨人。
……
贝克兰德的冬日总是与壁炉和雾气分割不开，时间就在这样又阴冷又灰蒙的感觉里飞快流逝。似乎只是一个转眼，距离新年就还剩半个月了。
克来恩熄灭掉壁炉里的木炭，在深红色羊毛背心外面套上了双排扣呢制大衣，又幽幽叹气：
“余尽不在的第45天，想他。”
克来恩思绪发散地从衣帽架上取下了那顶半高丝绸礼帽，并用刷子和手帕抚平着褶皱，去除灰尘。
一个多月前，余尽在对抗阿蒙的过程中突然失踪。虽然通过占卜可以确定余尽没有任何危险。但余尽终究是不在这个世界，梦境中看到的也终究是幻境，而他也始终无法找到余尽的‘火苗’。
而这没有余尽的一个多月里，塔罗会众人的情绪都明显有些不对劲。几位女士明显有些心情低落，每次开会都会询问一遍余尽的情况，而克来恩对此也只能每次都无奈湖弄过去——
他也很担心，他也想知道，可他知道吗？他不知道啊！
也就是塔罗会的频率是一周一次，而‘愚者’先生的威严摆在那，不然女士们可能得一天一个问题。不过跟在塔罗会的兢兢战战不同，现实中生活倒是波澜不惊，克来恩借助查桉，按部就班细碎繁琐地消化着魔药。
倒吊人帮他获得了深海娜迦的头发，而在现实中认识的吸血鬼怀特先生借助血族的人脉获得了千面狩猎者的脑垂体与血液，而得益于魔术师小姐现在背靠亚伯拉罕家族，人皮幽影的特性自然也不成问题。如今的他，已经正式晋升为序列6的‘无面人’。
当然，为了收获这批非凡特性，他非但掏空了自己的继续，连在‘正义’小姐那边的债务也已经清空。甚至还反过来，‘世界’欠了‘正义’小姐不少债。
而现在的他正准备出门，卖掉自己手上一部分潜力极大的股份，换取现金的支持——
起码也得先把债务清了才行。
可刚走到门口，克来恩又忽然停下了脚步，似乎心有所感。他看着窗外的街道，稍作犹豫，便逆走四步，进入灰雾之上。
雄伟宏大的宫殿内，斑驳的青铜长桌和背有不同符号的二十二张高背椅安静屹立，似乎亘古未变。它们之下的灰雾，以及周围看不到尽头的空荡，同样如此。
灰雾如水流淌，点缀着一颗颗深红色星辰，或大或小、或远或近，或藏于深处，或浮于表面，似乎一切都与以往有什么不同。
克来恩没有去深红星辰中寻找火苗，他坐到青铜长桌最上首，熟练的解下左腕腕部的黄水晶吊坠，书写好相应的占卜语句：
“我现在能联系到余尽。”
垂下灵摆，摆好姿势，低念了几遍后，克来恩睁开眼睛，看见那枚黄水晶吊坠在做顺时针转动，而且幅度极大，速度极快。
这让克来恩先是一愣，而后便是喜出望外。
过去四十五天，他每天都会占卜一次，但每次占卜结果都是否定。
而这一次，终于成了肯定！
他不再犹豫，目光快速在那一颗颗深红星辰中搜寻起来。在确定能联络到余尽的情况下，他的目光没有放过任何一刻星辰的仔细搜寻着。
最终，他在一颗深红星辰的背面找到了那一簇火苗。
只是尽管找到了火苗，克来恩却愣了一下。
因为这次火苗出现的位置，与之前截然不同。如果要说唯一的相似之处，大概就是这两次藏身的深红星辰都明显比其他的要更大、也更亮，并且离得更近。
“假如这些深红星辰的大小和亮度是实力的象征，那这两颗深红星辰……”
克来恩眼角微微抽搐，没敢继续细想下去，立刻蔓延出灵性小心翼翼的绕过深红星辰，触碰了那一簇火苗。刹那间，一道身影瞬间呈现于青铜长桌侧方。
克来恩嘴角微微上扬，微笑道：
“欢迎回来，余尽先生。”
余尽的记忆还停留在莉莉丝那惊慌失措的小脸上，等回过神便出现在灰雾之上。望着首座上的愚者，余尽沉默了良久后缓缓开口：
“我离开了多久？‘愚者’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