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打个速仆延热热身
十月下旬的辽西草原上,冬雪已经下过两场了。如今正是第二场雪下完后几天。表层的雪在日照和海风的作用下,还会重新融化,但渗入地下的雪水,则会形成冻土,估计要等到明年开春才会融化了。汉朝的东北,自然是非常寒冷的。不过东北很大,后世哈尔滨那些地方,跟辽西地区南北能差一千多公里,冬季气温自然也能差上二十来度。辽西地区,因为还算沿海,偶尔有海上的暖湿气流作用,农历十月底到十一月初下的雪,还是有可能融化的,十一月过半后,那基本就化不了了。地表化雪的那几天,天气会比下雪时还冷些,融雪会吸走大量的热量。化完后气温又略有回升,对于行军打仗也稍稍有些帮助。而且因为渗入地底的雪水不会再化,反而会形成冻土,此时的地理环境,也比深秋时更利于大军机动——秋天的时候,草原上渗入地下的水冻不住,就会形成泥泞,很容易陷没马蹄。原本历史上,曹操会在三年之后讨伐乌桓,当时曹操是秋季出兵,行军时就遇到了这个问题,最后还是田畴“不卖卢龙”给他指了路,才回避了那些问题。而这一世,诸葛瑾本就深谙天候地理,而且也注意到了这些细节,提前找来田畴,结合幽州三郡的历史气候经验,有的放矢认真规划。帮赵云设计了这么一条进军路线,特地挑好了出击的气候时机,最后一切自然是水到渠成。赵云的行军非常顺利,一直走到辽西郡东北部的草原区,都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困顿,一路顺风顺水。以至于全程并无任何值得赘述的意外。这也算是上医治未病、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了。……这天已是十月二十二,赵云带领的七八千精锐骑兵,按照一人配置双马的的规格,还配了少许马夫和伙夫之类的辅兵,已经行军了六七日。最开始的三天,还是在关内行军的,可以找到有汉人百姓聚居的地方歇宿过夜。后面三天,就完全是在草原上了,也找不到任何现成的住处。昨晚的扎营地,在地图上并找不到地标,只是一片无名草原,但大致位于柳城以北的关外。清晨时分,赵云在简易的毡布帐篷里警醒,透过漏风的缝隙里看了一眼天色,就翻身而起,随手掸落甲袄上的断草和水渍。赵云并没有单独的帅帐,这座长宽各不足两丈的帐篷里,挤了七八个亲兵,还有两个副将。地面上铺了几张毡子,夜里基本上是人挨着人睡的,连翻个身都有可能压到袍泽。帐篷的高度也很低,走到帐篷最正中、撑着那两根细木柱的位置处,也得弯腰才行。而边缘没有支撑的那几个“床位”,躺在那儿睡觉时,作为帐壁的毡布都有可能盖住脸,得侧过身睡才能避免,或者干脆夜里把膝肘靠在帐壁上放松。条件如此艰苦,自然都是为了尽量减轻此番奔袭的后勤压力,少带点不必要的杂物,也好增加袭击的突然性。赵云作为主将,条件还是比普通士卒好一些,虽然住处一样,但他有辅兵伺候,起来后就有辅兵帮他打水洗漱。前两天赵云都是用冰凉的融化雪水洗漱的,今日手一伸进那个盛水的士兵铁盔时,他就微微一愣,因为有热水。“哪里来的热水,用来洗漱岂不浪费”服侍他的辅兵连忙说:“带路的田郡丞说,今日就很有可能遇敌了,该让弟兄们吃喝热乎一些,所以昨夜分人去打了些枯草,勉强能生些火。前日路过蹋顿部地界时得到的羊,也能顺势煮了。”辅兵解释的时候,赵云已经洗完了脸,原本下意识要去自己的褡裢里掏硬肉干吃。听了这话,得知是田畴的意见,他才把手缩回来,等着一会儿吃新鲜煮热的熟肉。田畴如今的正式官职,是右北平郡丞。这个官职是最近几个月,看在他联络三郡胡人部族跟朝廷贸易、奔走颇有苦劳的份上,诸葛瑾依职权封的。此番出战前,赵云需要一个随军向导,负责天气、地理和道路的勘察,就请示了诸葛瑾,又临时给田畴额外挂了一个参军的头衔。此时此刻,赵云心中也是暗忖:“多亏了此番是初冬出兵,还能打些枯草生火,要是早一两个月,草原上的草还没枯尽,青草水分足,怕是燃料都难找,只能始终吃喝生冷了。”刘备军自从数年前开始,就被诸葛瑾要求着严格执行军中卫生管理制度,能不喝生水就不喝生水,以最大限度防止军中出现瘟疫。这种要求,在南方关内物资丰裕的地方,好歹还能执行。到了草原上,找不到树木可以砍柴,又没有农家的作物秸秆,就只能指望枯草当燃料了。此番出战,这些细节上多受点苦也是难免的。不一会儿,勤杂辅兵就给赵云送来了一头盔带着热汤的煮羊肉,其他同帐的将士也纷纷出去领肉。因为水源珍贵,这些羊只是简单屠宰清洗了污秽,便下锅煮了。至于慢慢浸泡充分浸出血水这种操作,在草原军中肯定是不可能的。没有浸出血水也没焯水的大块羊躯,直接烧煮会产生巨量的血沫子,也没有伙兵会把沫子撇掉,就直接分给将士。但包括赵云本人在内,没有任何人对羊汤表面那寸许厚的腥臊血沫表示嫌弃,全都是一点不剩喝了下去。肉汤里也没有任何压制异味的香辛料,只有盐和羊,这个季节也搜不到野韭菜花。草原上轻装行军就是这么艰苦,能喝上骚臭的热羊汤,已经是难得的享受了,至少比吃又冷又硬的肉干好得多。吃喝完后,大部分士兵也没有足够的清水洗净头盔,只是抓几根枯草把头盔内壁稍稍刮干净,就重新扣在头上了。只有赵云这样的高级将领,能享受凉水洗头盔后再戴的待遇。部队收拾停当后,纷纷上马列阵。赵云也精神抖擞最后巡视了一圈,大声喝令激励士气:“将士们,田参军已经查明道路,今日就有可能遇到速仆延部的外围驻地!这时节,速仆延人肯定都沿着乌辽水畔扎营,我们只要冲到乌辽水,沿着河行军就能找到敌人了!大伙都打起精神来!好好打完这一仗,我们就能享用速仆延部的营地,有足够的牛羊、柴草和干净水源!”众将士齐声附和喊了几嗓子,寒气似乎也被驱散了些,赵云便点钢枪一招,让部队继续前进。马蹄在枯草斑驳的半硬冻土上飒沓奔腾,狂风呼啸而过。赵云却没有觉得寒意难耐,反而对身上装备的御寒效果颇感满意。他们这支部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铁甲的,只有需要负责冲杀的重骑兵有配铁甲,而纯粹骚扰游斗的弓骑兵,都是轻甲,这样才能确保马匹的负重不会太重。即使是重骑兵,行军的时候也不会披铁甲,都是捆扎好了放在备用马的背上驮着。此时此刻的赵云,也是穿着一件类似皮甲的双层袄,保暖效果非常好。袄子外层是刚鞣制过的羊皮,比胡人那种直接拿生皮革裁切的袄子要柔韧性更好,能保存的年限也更久。袄子的内衬则是熟丝绸缎,当然如果是普通士兵的皮袄的话,内衬就是廉价的生丝粗帛。内外两层之间,夹着的填充物是梳洗净化后重新晒干的羊毛——诸葛瑾在让军中裁缝们赶制这批夹袄时,一开始也想过直接填塞棉花,无奈这个时代棉花还没普及,连作为观赏作物的“白叠子花”都找不到几盆,只好作罢,最后改用干燥后蓬松的羊毛。羊毛作为填充物的保暖效果,是绝对不比棉花差的,只是羊毛作为动物蛋白产品,比植物纤维素产品成本高得多。要产出同样分量的羊毛和棉花,所需的土地面积能差十几二十倍。一亩地种出来的棉花分量,相当于十几亩草原养羊剪下的羊毛。不过眼下条件不允许搞棉花,加上渔阳边市今年收进来很多羊毛、毛纺业却还没来得及开始建设,那就正好挪用一下,也算是为将来量产棉袄做些技术积累。华夏大地上,此前并没有“棉袄”这种东西存在过,就算将来有了棉花,也得让做衣服的裁缝花时间适应这种手艺。今年先拿羊毛填充物练练手,练出一批裁缝来,也算是提前补足技术手艺短板。而赵云和他麾下的部队,也是第一批“羊毛夹袄”的实物受益者。在十月初冬的草原上赶路,如果没有这样的装备,肯定会被大风冻得不适。现在却好,赵云非常肯定,这种夹袄比直接用带毛羊皮做的大衣更御寒。虽然赵云也不懂其中原理,不知道这是因为“夹层内填充羊毛的区域,空气不再流通,更能保住热量不散失”。赵云的骑兵就这样逶迤行军,不过半日,终于抵达了目标乌辽水边。刚到河边,田畴赶忙通过看太阳、估算时辰等方式,大致确定方向,然后又观察了一下河水的流向,然后劝赵云沿着河往下游方向搜索。“赵将军,我们这几日的行程,应该是偏北了些,如今的位置,比一开始预期的更偏上游。只要沿河顺流而下搜索,肯定能遇到速仆延部族。速仆延部每年初冬都会沿河扎营,也包括乌辽水的各条支流,便于枯水季取得水源。我们从草原方向迂回而来,一路上都没遇到敌人,速仆延肯定不会料到我们汉人也能这般行军。”赵云点头:“好,便依你所言,我们沿河顺流搜索。不过部队赶路已经疲惫,还是先趁着午时天热,让将士们直接和甲休憩一两个时辰,让辅兵再取河水杀煮一批羊。”赵云很谨慎,他知道再追下去随时有可能遇敌,走了半天路赶紧养足体力,吃顿热的肉食继续鼓舞士气。初冬的中午,在阳光下睡一觉也不用扎营搭帐篷,可以省掉不少事儿。如果拖到晚上再睡,那就非搭帐篷不可了,否则有可能冻死冻伤人。既然是临战时分,赵云连这些细节都必须考虑到,才能有更大的胜算。……当天傍晚,乌辽水中游河畔的某处营地内。速仆延部的族长、速仆延本人,却是在一处土墙木柱厚油毡布顶的大帐里,搂着两个抓来的汉人女子,喝酒淫乐,丝毫没有防备之心。“来,美人儿,再陪咱喝一个,只要你乖乖听话,明天你的家人们就不用再放马了,还能顿顿有羊肉吃!”那汉人女子应该是刚被抓来还不久,内心还有些抗拒。但只要稍有迟疑,速仆延便会变脸色,作势就要严惩其家人,女子也只好半推半就继续喝。旁边另一个女子稍稍聪明些,为了减少受辱,还提醒了一句:“听说大人为了公孙度,得罪了幽州的汉人官府,最近还是警醒些,多操心操心军务。大人要人侍奉,奴岂敢不从但若是误了正事儿,外人怪罪起来,奴也吃罪不起。”速仆延闻言,脸色稍稍有些败兴,呵斥道:“有什么好担心的赵云是骁勇威猛不假,但曹操派张合在易水边重兵盯着呢,赵云岂敢冒着两边开战的风险轻举妄动再说,若是七八月间,我还提防些。如今已经下过雪了,汉人不熟地理,不明道路,辎重转运也困难,岂能跟我们草原儿郎那般来去如风这乌辽水往下游数百里,一直到辽西郡关内的道路,我都分派部族盯着了!汉人敢从辽西阳乐县出关,我立马就能知道!”速仆延原本也不想说这么多,他跟一个被抓来暖床的奴婢有什么好解释的也是他自己稍稍有些心虚,所以打开话头之后,半是为了自我安慰,才越说越多。说到后来,总算把那些烦心的杂念抛诸脑后,重新鼓起兴致来,专注于床榻上那点破事。那俩美貌奴婢,最终也没能靠嘴炮转移注意力、躲过速仆延的蹂躏。速仆延大呼酣战,折腾了半宿,把两个奴婢都折腾到昏过去,他自己也才大叫一声,沉沉睡去。正所谓上行下效。最近半个多月,上面的人都如此这般越来越松懈,觉得今年的危险期已经过了。下面各部的中基层军官、头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喝酒的喝酒,睡人的睡人,全没觉得有什么危险需要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