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4 谈不拢
“统计司就是替陛下分忧的，本人专职南洋勾当，有便宜处置之权，可能使得！”眼见朱雀不肯配合，还把皇帝抬出来施压，王大头脸一板打算玩硬的了。
自己是没有圣旨，但有统计司的身份，这玩意是干什么的内部人都清楚，谁如果想阻拦、延误、破坏就得负全责。
去巴达维亚前没有完整的计划，没事先向皇帝请示获得准许，主要是不太了解荷兰人的行为方式，没法针对性的做出预判。
现在自己虽然把人拉过来了，但对方只派来了一名巴达维亚商馆的高级商务员，明显是抱着很大戒心前来试试水的。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和揣摩，王大头已经对荷兰人有了一定的了解。用大明的道德礼法来衡量，他们全都是名副其实的奸商，眼睛里除了利益和另一套商业准则之外啥也不讲。
而这群奸商对大明官府的了解更加皮毛，基本全是通过道听途说，再从当地华商身上东拼西凑，非常肤浅。
“食堂就食堂吧！说起荷兰人的公司，得从他们的朝廷说起。这个国家有点意思，没有皇帝也没有国王……”
这让王大头大喜过望，有道是宁和明白人吵架，不与糊涂人说话。如果两位太监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那就有希望获得他们的支持。不过嘴贱的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老实，刚松了口气就要抖一抖威风。
谈判的地点就选在阿方索号的船舱里，参与者只有巴达维亚商馆的高级商务员兰布雷希特和他的随行通译，一名姓张的华商，王大头与朱雀四人。
如果皇帝做出了肯定批复，大家一起记功；一旦出了错，那就一起受罚。其实王大头还得感谢远在千里之外的王承恩，蹴鞠队派出去的每个太监临行前都会被他叫到跟前仔细叮嘱，其中重点内容就是派驻地的人际关系。
会谈的过程持续了四个多时辰，几乎就是从早饭后谈到了黄昏，中途除了简单的午饭片刻都没耽误。只是商谈结果并不太令人满意，双方在贸易模式上存在很大分歧。
坐在房间里的两位账房又换人了，不过他们对王大头的职务并不陌生，听闻言中有威胁之意，马上给予了坚决反击。打狗还需看主人呢，朱雀并不是统计司的人，你凭什么呼来唤去！
“……两位公公，事急从权，现在荷兰人已经到了港口，再上疏请示陛下时间来不及了！”看着两张波澜不惊的年轻脸庞，王大头就算再想发火也得忍住。
“朱经理，让人从食堂给弄份饭来……不，两份，记我账上！”两名太监也挺大方，自己掏钱买了饭，还是双份。
海户司是皇帝门生不假，但这些来自宫里的太监同样也是，而且人家有个很硬的靠山整天都陪在皇帝身边，与他们硬碰硬一点好处也捞不到。
不知道是他口才好，讲得活灵活现，还是故事内容比较精彩新奇，最终两位太监算是高抬贵手，原则上同意先让朱雀与荷兰代表接触。不过密奏一个字不能差，当天就送往海军基地。
谁必须尊重、谁值得信任、谁可以网开一面，都会被他仔细例举。王大头肯定是简在帝心的人，即便不能算必须尊重也肯定属于值得信任。若是没有这些安排，他就算把嘴说成三掰的也不会获得半点配合，只能按照流程来。
这个问题让王大头有些难以回答，因为他也是头一次听说还能这么玩。公司在大明并不新鲜，合股一起做生意呗。可是让一家公司当朝廷半个家，这事儿就太难理解了。问题是他们还真这么干了，邪门不？
“尼德兰联省共和国与联合东印度公司对吧？我们也听万岁爷讲过，只是不知其详情，你再详细说说！”没想到两位年轻太监一张嘴就说出了全名，还饶有兴致的想深入了解。
“这些红毛番的胃口可比葡萄牙人大多了，也够狂妄，一上来就想要独家代理权，真不知天高地厚！”
大明官员不管怎么开通，也很难马上接受对方的理论。荷兰人也是一样，他们很难理解大明官员的想法，搞不好会认为是故意刁难。
“既是要与我大明结交，可有国书？”两名小太监听的很仔细，差不多听完才提出疑问。
“这个吧……荷兰人与葡萄牙人、西班牙人不同，不是由国王派驻的总督，而是由一家被他们朝廷授权的公司管理，根本就没有国书可拿……”
“太好了，终于碰上明白人了，还是万岁爷圣明！想听故事也成，先给我弄点吃喝，这些日子不管在船上还是港口，整天除了豆子就是面包干，吃完了就放屁，难以下咽啊！”
一听食堂，王大头就知道大便宜占不到了。好在不用自己花钱，白吃馒头不嫌黑，当下撇开瓢嘴开始讲，还不是敷衍，真从根子上说起了。
“我两个月前入宫面圣，就是因为到巴达维亚探听到了荷兰人的……”王大头见状只能从头讲起，试图让对方听明白此事乃皇帝所想，不是自己瞎胡闹。
“你若能讲，我等也愿意听……”两名蹴鞠队的太监又开始了一贯操作，同时掏出钢笔，准备分别记录谈话内容。
让互相很不了解、生活习惯道德礼法有严重冲突的两拨人，突然坐在一起谈大型商贸合作，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三十六，统计司的职责我等很清楚，但我等不属统计司，是否可以配合还需请示！”
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不让官府出面，只在民间层面接触，这样就没那么多束缚了。大家只谈利益多寡，在这方面无论大明商人还是荷兰商人，基本遵循的都是一套理论，更容易沟通。
按照荷兰人的意思，他们要日本、朝鲜、吕宋、安南、暹罗之外的所有地区的白糖、生丝、甘蔗酒、可可粉、茶叶、棉布代理权，且价格由当时的市场反馈随时波动。
而朱雀的意思则是只允许荷兰商船到马尼拉港停靠交易，而且必须遵守配率原则。价格上倒是没什么异议，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白送都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