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二章 孟极:“父亲!”

正当曹魏与觉月于释迦天中,静坐论道。恍然不觉间,外界又过了百余载岁月。忽然曹魏心有所感,衣袖一拂,眼前尘雾散去,凝有一轮圆光,犹如皎月玉盘。镜中所现之景象,恰是下界北俱芦洲元晨山,正是他投掷内景所化的‘生死雾境’之地。在这两三千年来,此地经过了长久的孕育,如今所占之地看似不过方圆万里,可内有乾坤洞天,近乎自成一界。不似最初那彼岸花遍布,好似阴司黄泉模样。在此基础之上,及死到生,由枯转荣,此境又分出了一层来,好似人间,青山葱翠,绿水长流,充满着蓬勃朝气!又由于大乘道统没有强行插手干预,下界的那些小微洞府或是宗门,谁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压制其他各方,独占了此地。如今不管是散修之流,还是宗门弟子,各方皆云集在此地之外。只不过这些修士,大致分成了四派,为散修、家族、宗门、洞天,各占去了东南西北一方,修筑起了巍峨城池。曹魏等人将三十三重天之下的地界,唤作下界。可这下界终究还是在灵玄界之中,并非荒芜之地,此间的灵机足以支撑到修士修行至洞虚境界,可比下玄界要好上不少!若说以下玄界的环境,将修士有了散修、家族与宗门之分。而在这其中,家族乃是作为散修与宗门之间的过渡的一个阶层。炼气、筑基期修士所创立的家族,其家族驻地的灵山,通常都是宗门看不上眼的地方。但是也得幸于此,这些小家族还能保持着一定的自主独立性。而因为下玄界人族所占的西荒七十域,每一域的疆域动辄数百万之广,看似广袤无边,可在修士眼中,特别是修为越高的修士眼中,其实也不过是巴掌大的地方而已。再加上人族长老殿二十余万载的经营,西荒各域之中凡是适合金丹及以上修士修行的灵山,早已都是各个元婴宗门囊中之物。后来者,若是结丹了,这些金丹修士以及家族也就只有一条选择,那便是投靠宗门,成为附庸,求取庇护,以及获得一定的修行资源。不过也有一些金丹散修,没有向此现实低头,他们用尽各种手段,直至修行到了元婴期。到了此时,这些元婴散修便会受到所在疆域大修士的召见。若对方没有犯了背叛族群的过错,那这位大修士会在例行的长老会上将此人推出来,允许其自成一脉,创立家族!这些元婴家族,也可以算是宗门的后备役。一旦有宗门传承断绝了,那他们就有机会上台!这是下玄界的情况,而在灵玄下界之中,因为那充裕的灵机,在此环境之上便又诞生了另一个阶层,那就是‘洞天’。唯有洞虚修士才有内景所衍化的洞天之说。这‘洞天’便是那些独行洞虚修士所创的势力,为他们收集各种修行资源,以及打探各方的消息。修行到越高境界的修士,特别是在洞虚期之时,他们为了突破到合体期境界,所需的修行资源远比以往要多,可谓是海量。这些洞虚修士可不像曹魏,有几个大乘道统的支持,不缺修行资源。而不管境界再高,若仅凭一人的话,就算是整日奔波,可精力和时间都有限,所能收集的修行资源终究有一个极限。所以基于此点,‘洞天’这一阶层自然就孕育而出了。自古以来,在此各方灵界的下界之中,基本分为散修、家族、宗门与洞天。有时在这基础之上,还有所谓的族群、灵界区别!不过这些概念太过于空洞了,在利益的驱动之下,纵然是同一个族群、同一个灵界之中,这里面也是山头林立,内斗不休!如今北俱芦洲之中,多了曹魏这一‘生死雾境’,由着那‘散修、家族、宗门、洞天’四方所把持。在这其中,家族、宗门、洞天的实力并没有那么分明,它们之间的孰强孰弱,看得是各自老祖的修为高低。不过人数最多的散修,实力最是弱小。至于为何能存在,那是因为‘生死雾境’的独特性,需要海量的生灵蕴养。因此在宗门等三方的默认之下,散修看似成了此地的一方势力,但实则他们的资产。类似于血食的作用,等同于人口红利罢了。在这两三千年之间,虽有不少散修因此而得机缘,突破了自身当前的境界,成了金丹、元婴乃至化神修士,可是在看不到的地方,更多是数不清的散修葬身在生死雾境之中,连个完整的尸身都没能留下来。眼下各方只为了等着弥漫在外围的灰雾,每隔甲子年便会散去,他们好进去探秘寻觅机缘。也正是因此,此地可谓是龙蛇混杂,其中不乏性情乖僻之辈。平日间,此地各方大大小小的摩擦纠纷不断,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也不少,闹出人命更是寻常事!正当曹魏俯察之际,不过短短的数息之间,此地便发生了数十起厮杀,有的闹出了动静,有的悄无声息。这时他轻拂了下衣袖,景色由远及近,从苍茫青天到流云,再到了散修所修筑的城池之中。城中人来人往,千店万铺,好不热闹。街上一个少年,正走入了一间寻常的炼器铺子,看着那挂在墙上的刀剑斧钺、钩索葫芦等诸多法器,眼底闪过一丝渴望。可奈何于囊中羞涩,他左挑右选,这才寻得个自己能买得起的法器,那是一把正合筑基期修士所用的飞剑。少年极为肉痛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了灵石,其中中品、下品掺杂。待付了灵石之后,他这才将飞剑收入了储物袋中,而后看似寻常,实则小心戒备地离开。在曹魏身边的觉月,通过那圆光术,看清了少年的模样。只听他轻笑了一声:“玄鸿,此人外貌倒像是与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过从其眉眼神色来看,你们之间实在是天差地别。观其举止,可以知晓此人大致的性子,乃是长久居于危机四伏的环境之中,所养出的小心谨慎!”言及于此,觉月悠悠问道:“这少年似是你长子转世之身,如今身处在你生死雾境之外,指不定哪一天就成了养料,有人这是在看你会怎么做啊!”一听此话,曹魏冷笑了一声:“看来倒是我想错了,吾儿神魂并不在烛萤或是玲珑手中,祂们还没这般丢份,去为难一个小辈。”“这可难说!”觉月缓声说道。而后他笑道:“你有个习惯,可能自己都没发现!”“请指教!”曹魏眉头微皱道。闻言,觉月轻叹了一声:“思虑事情,你总是下意识地以代入到自身之中,万事万物以利益二字为枢纽,以推测他人的行为举止,这本是没错。可有时你也不能太过于绝对了,不是所有的修士,皆如伱这般理性。有时候人冲动起来,也未必做不出损人损己之事!”一听此话,曹魏眉头微皱了起来。过了数息后,他轻叹了一声:“此点倒也言之有理,是我自身狭隘了。”“无妨,你也不过是一叶障目而已!聪明人总觉得其他人,也都是聪明人,凡是所做所为都会是深思熟虑!可这世上,愚笨者居多!”觉月缓声说道。此话一落,曹魏却笑问道:“教中诸多菩萨与阿罗汉,皆持平等,无有分别心。如今在你口中,人却有了愚笨聪慧之别了,此间谁对谁错?”“无有对与错!教中有部分人秉持经文教义,以求普渡世人,宣扬世尊人人皆能成佛之理念。只是此道难矣,凡是生灵,天生便有了灵根之别,自身亦有智愚之分,自然有了不同,如何能人人平等,如何人人成佛?”觉月反问了一声。“非自渡者,他人难渡,唯有自救!若是不开窍,纵是将道理掰碎了去喂,他们也觉得反胃,恨不能吐出来或是拉出去!”曹魏不急不缓地说道。一听此话,觉月笑道:“果然还是跟你能聊得下去!”“你这想法离经叛道啊,一念是佛,一念是魔,不怕世尊降怒,教中痛斥?”曹魏问道。恍然之间,他已经感觉到了觉月有些不对劲。这是一种直觉,并不是什么神通!闻言,觉月神色淡淡地看了曹魏一眼,而后笑道:“不愧是仙人转世之身,灵觉这般敏锐,我自问没有露出半点端倪,却仍是被你看破了。”言语之间,他站了起来,闭上了眼,摊开了双臂,衣袂飘然,好似怀抱清风。过了三五息后,‘觉月’悠悠说道:“这世道已经够苦的了,我等何必再强行让世人清醒呢?世事滔滔洪流,我等难以改变,他们又能做得了什么?反观愈是清醒,便会愈加痛苦,你说那我等所作所为,到底是对是错?我等还不如让他们就此沉沦下去,如在梦中,过完这短暂的一生,倒是一桩功德!”闻言,曹魏神色淡然地说道:“你终于来了!”一听此话,觉月轻摇了下头,缓缓盘坐下来,而后叹道:“别来无恙啊,父亲!”“可不敢当!孟极,你倒是能拉得下脸面来。”曹魏冷笑了一声。言及于此,他看了对方一眼,翻手之间将灵柩灯取了出来,摆在了地上。只见此灯无火自燃而起,一缕灯焰跃动摇曳!一见此灯,‘觉月’眉头不禁紧皱了起来,忌惮之意毫不掩饰!“世尊神念将至,你若是有话要说,那可得尽快啊!此地毕竟是释迦天。”曹魏不急不缓地说道。闻言,‘孟极’转而笑道:“若是释迦乃是往日全盛之时,我自是不敢如此冒然。不过祂如今已是半生半死之人,真身本体几乎被先天罗睺之相所侵染,可奈何不了我!”“那璇玑呢?”曹魏缓声说道。若是释迦脱离了先天罗睺之相,那也意味着灵寰界的六道轮回顷刻间崩溃!这是烛萤所不愿见到的,因而祂必须出手为释迦解决掉一切的麻烦。只是烛萤也镇压黑山,更是肩负着在阴山五岳这一门关,镇守着虚实两界,其真身难以现世!而试问诸界之中,对于孟极最有威胁之人,自然是掌控了识界珠禁制的璇玑了。眼下璇玑已被世恒所镇压!但要是烛萤开口了,那璇玑十有八九会出手对付孟极,以求喘一口气。“璇玑若是肯出手,那反倒是好事啊!”孟极笑道。“你就不怕非但不能摆脱掉璇玑的操控,还把自己这一条命给搭上去了?”曹魏缓声说道。“此身终究是本尊借由血脉而暂存一缕真灵,并未彻底死去!玄鸿,你我做一个交易,如何?”孟极问道。“我助你夺回识界珠?”曹魏说道。“作为回报,本尊隐去血脉所蕴养的真灵,届时你这小儿子,可就能回得来了!”孟极笑道。“看来吾儿死后,神魂也被你所接引去了?”曹魏问道。“令郎曹峻的魂魄的确在我手中,不过如今他也算是转世了,你看刚才那少年不就是了吗?”孟极说道。“并非转世之身,不过是你以永恒国度所具幻之体罢了!”曹魏眉头微皱道。言及于此,他轻摇了下头,说道:“请回吧,恕不远送了!”孟极轻道:“孩儿,告退!”言罢,祂便消散于无踪。而回归自我的觉月,在一瞬间就大致明白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他缓声说道:“看来璇玑玄魂的影响还未完全祛除,若非如此,孟极也难以这般轻而易举地窃占了我身体!璇玑和孟极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可要防着一些!”“先调息修整一下吧,此事还不用你来操心!”曹魏缓声说道。言语之间,他心念一动,隔空传讯于左安!…………下界东胜神州东海之上,忽有一道青虹疾驰,分开了涛涛水浪。忽然间,一条苍龙破水而出,乘浪而行,紧随此青虹而去。直至到了最近的一座怪石嶙峋的海岛之时,那青虹落在了岛屿峭壁之上,苍龙则摇身一变,化作了人形,与之并肩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