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要变天了?

又是一日清晨,曹端略显兴奋的朝着书院去了,直奔深处的书房,果然看见老师章宰正在其中研读典籍。

“先生,您的稿子通过了,下一期报纸就能发表出去了!”

他因为太过兴奋,连基本的礼仪都给忘了,进来之前连弟子礼都没有行,就这么往里冲。

章宰皱了皱眉,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随后他就看到曹端放下了几两银子在桌上。

“先生,这是您的稿费,没想到那许良还真的给您过稿了,他倒是有几分气量。”

章宰点了点头,这倒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若是因为对自己不利就不予发表的话,这种行为未免太小气了。

他敢这么做,那章宰就敢揭露他的嘴脸,把他本就不好的名声彻底撵进土里去。

在章宰看来,许良能把稿子过了,说明他不是个蠢人,也算有点气量。

曹端很是期待,他十分想看看老师和许良的论战,会有什么样的过程和结果,这不光是为了看热闹,更多还是想看看学术思想的碰撞反应。

曹端忍不住询问起来:“先生,既然他接受了您的投稿,也就意味着他应战了,您觉得他能够证明出来气候的相关理论吗?”

章宰沉吟片刻,内心来讲他觉得这种事情很难实证,命题太大,也过于抽象,想要找到让所有人都认可的论据,很难。

至于许良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其实他也不知道,对于科学的能力,章宰还是不敢小觑。

随着对许良目前透露的一些科学思想的研究,他越研究越觉得这学说很有深度,有时候连他这个老儒都会觉得获益良多。

如果以后许良真的丰富了科学的学术体系,章宰觉得自己说不定也会深入研究看看。

正如两军作战,需要先探查清楚双方的兵力,士气,后勤,地形等等因素,这样主将才知道应该怎么作战。

思想斗争亦是战争,只有先了解了科学的思想,才知道该怎么进行针对打击。

这次的投稿,只是双方牛刀小试的交锋,算不得全面战争,毕竟也不是什么东西都值得儒学大张旗鼓的围剿的。

好歹要先看看许良的成色,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资格。

“这一次能不能证明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被我牵着鼻子走了。”章宰老神在在,看了一眼曹端,顺便就开始传授起一些斗争经验来:“就算这次他成功证明了,那还有下次,就算下次他还是成功了,后面还有十次百次。”

以章宰的阅历而言,就算他几度辞官不做,没有经过朝廷斗争的洗礼,但也绝不是易与之辈,与许良这么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斗,他不觉得自己会输。

他很清楚,如果科学足够强大,那么双方的斗争就不是一合的胜负能够决定的。

不过那不是章宰所希望看到的,一种思想如果壮大起来,那就很难彻底消灭,最好的结果就是儒家主动选择吸收合流,亦如曾经的三教合一。

理教的出现,本身就是三教合一的产物。

而曹端听到师傅传授的经验,也是若有所思,明白过来自己太执着于一时成败了。

章宰则是继续道:“我挑毛病是容易的,而他证明是困难的,如果他不能想办法扭转这种局面,那么双方的论战所耗费的精力精神就是不对等的,长此日久,老夫必胜,小儿必输!”

这一番话,把论战的重点剖析的明明白白,曹端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种具体的斗争手段和眼光,他和章宰这种老家伙还是差得远了。

而这种东西,通常很少有人去教,一般都是自己在尘世磨炼中渐渐才能体悟,所以这番提点对他来说获益良多。

当下他就拱手道:“先生果然才情通达,学生钦服,想来许良该不是先生对手了!”

章宰闻言却并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反而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这种事情他没什么好自豪的,反而会觉得羞耻。

以自己的身份和年龄,用这种手段去和一個小辈纠缠,本身就是落了下乘,说出去多少要遭人耻笑了。

而且说许良就是容易对付的人,章宰倒也觉得不见得就是如此。

“许良此子亦非易与之辈,昔日一篇悬赏提问,引得多少人去研究那甚微观世界?”章宰说道这里,就是忍不住冷哼一声:“且不说其他,就这青山书院,有几个没有备透镜做钻研的?”

章宰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少年心性,这等稀奇事儿,让那些精力旺盛的学生没事儿钻研一下,他们都是不会拒绝的。

而且谁能说的好,万一真成功了呢,谁会嫌钱多啊。

当然,还有另外一层,那就是章宰私下其实也思考过这个,只是没有钻研出来什么结果而已。

他倒不是为了钱财,到了这个年龄,又无后人,钱财已是无甚大用,他更多的还是从求知的角度去钻研。

但不管处于什么目的,连自己都忍不住想着研究,那更不要说那些学生们了,即使没有亲眼看到,他也能肯定这些家伙会忍不住。

果然,曹端听到这个,脸色就有些讪讪。

章宰说的一点没错,学生里边几乎人人都有买透镜研究,虽然不是花很多心思,但是也会交流一些对这个问题的奇思妙想。

这当中当然也包含了曹端,此时在他里衣口袋里就藏着一个放大镜。

章宰提这个当然不是为了教训学生。

“你看,此子都不需要主动去推广私学,只需要一篇悬赏就能让这么多人对其趋之若鹜,所谓酬金成本其实也不过是空头许诺罢了。

不费一毫而驱动人心,而世人皆知其用心,但仍然顺从了他的谋划,这样的手段堪称阳谋。

如此人物又怎么会是容易对付的,老夫自觉必胜,却也不敢小视其人。”

章宰合上手中典籍,忍不住看向了窗外的天空,脸上的神情忧虑又复杂。

“若是压不住此子,若是镇不住科学,那老夫总有种预感,也许未来要变天了!”

曹端神情一肃,竟也有如同章宰般的异样感受,科学的给他的感觉太怪了,完全以全新的方式重新解释世界,而且在其中看不到多少故有学说的痕迹。

学术的演变通常是继承发展的,所以这格格不入的科学看起来就很像个怪胎。

如果这个怪胎成功长大了,用他的叙事重新构建世人对世界的认知,那必然会彻底颠覆整个儒学的统治。

这就是变天,实实在在的变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