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九章 剑阵绞杀,图穷匕见
第二次持续时间很长很长。狈先生足足用了一刻钟过半,才将身体异状平息下来。“哼...”它闷哼一声,强行忍下痛苦,睁开了眼,全身酸胀无比,内心惊怒交加。黔布躬身低下头,关切地问道:“义父?”狈先生瞥了他一眼,虚弱地点点头,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含着苍老的语气回了一句。“奉先吾儿,有心了...”而后手放下,搭膝调息,管不得其他。空气一片沉闷,沉闷中带着安静。黔布站在身边,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两手藏在袖子里画圈,内心反复权衡,血压微微上升。“你在紧张。”旁边突然响起声音,冷不丁吓了他一跳!连忙转过头,发现狈先生并没有看向他,而是依旧自顾自运功疗伤。“你在紧张什么?”黔布按耐下狂跳不止的心脏,尽量平稳语气陈述:“禀义父,孩儿担心刚刚那个蠕虫,会不会去而复返...”“呵呵!”狈先生随意轻笑一声,告诉他不要多虑。“没事,我儿无须担心。刚刚的魔物分身降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来自于诅咒神通,有个人在远处暗中诅咒我,召唤了元婴期魔帅。”“不过不重要,这一具分身需要消耗的资源极为恐怖,就是元婴期也没办法负担几次!”“我不知道那个诅咒我的人付出了什么代价,能够请元婴期高手来杀我,但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即便他想继续,那位元婴期魔帅也不见得会继续。”“毕竟分魂的损失,是真正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冥冥中一股大力,从他脑袋正上方落下!而黔布,也早已抬起了头,一脸木然地看向他背后头顶,一条巨大的蠕虫虚影,从一扇古老的门户中窜出,直接冲入他的体内!“啊!~~~~不!”凄厉的惨叫声刺人耳膜,但是因为有黔布之前布置的禁制在,所以外界根本听不到。狈先生和蠕虫又开始了第三轮较量!如果是普通投影还好,以他的实力想要应付不难,但是连续三次又是元婴期魔帅的分身,这就十分麻烦了!换成寻常的金丹后期修士,恐怕在第一轮降临的时候,就被直接几下摁死!也正因为狈先生的厉害,所以才能在神魂、肉身上,接连战胜元婴期分身两次,这放在哪里都是了不得的战绩。但是第三次的到来,让它彻底慌了神。第一次识海之战耗尽了它的妖识,第二次肉身之战耗尽了妖力,第三次再度降临,它油尽灯枯难以抵挡,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吾...吾儿...”它断断续续开口,慌张伸出手向旁边。“孩儿在,义父有何吩咐?”黔布上前一步。“去,去!去将我的妖族大军召回...速速召回!”它要利用妖族军阵之力,为自己挽回残局。黔布迟疑躬身,面露为难之色。“义父,妖族大军一直以来都由您亲自掌管,孩儿恐怕调度不了那几名妖将...”“咣当!铛铛铛铛~~~”一块令牌掉落在地上,接连翻滚几个跟头。“这是...兵符...速...速去...”狈先生全身都在痉挛,狰狞地可怕,说话十分艰难,甚至连把令牌递给他的力气都没有。黔布走下去,把那块兵符捡起,上面刻有角马图案,里面还有法禁,不是普通的令牌。他翻来覆去看了几眼,抑制不住的惊喜。“兵符,上万妖兵,竟然,就这么容易,到...到手了?”台上的狈先生这时突然惨叫一声。“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其身上四处爆裂,一簇簇血箭就这样飙射出来,身体像破麻袋一样四下泄露,把大帐顶棚都染红了!而这时,它身上的那层黑衣,也终于遮不住全身,暴露了出来。黔布当即就傻眼了!他看到了什么?一头狈妖!自己认了这么多年的义父,竟然不是人,而是一头妖?!这时候狈先生忙于跟蠕虫决斗,来不及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暴露了,看到黔布傻愣在原地,气得恨铁不成钢!“逆子,你还在那里等什么,还不...快去!咳咳咳...”他咳血的同时,夹杂着很多虫卵,一条条小虫甩着尾巴,在血淤中游来游去,十分恐怖。黔布没有动。他两只眼睛里,看似茫然没有聚焦,实则在快速思考,乃至于权衡利弊。叫妖族大军过来?过来可以,但是有没有想到过这样做的后果?如果寻常人可能就直接喊了,但是黔布不一样,他常年寄人篱下,早就练成了瞻望未来、明哲保身的能力!仔细想一想,妖族大军回来,狈先生利用军阵之力把诅咒压下,甚至将魔帅分身再度镇杀,那接下来该怎么办?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杀人灭口!因为这里是人类修真界,其暴露了妖族身份,那必然要封锁消息,只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他黔布,作为唯一的目击者,必死无疑!绝无幸理!别说仅仅只是个义子了。就算是亲儿子,恐怕也得大义灭亲!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切切实实的考量,必要的担忧。所以,他没有动,只是静静站在原地。狈先生越来越虚弱,惨叫声越来越小,眼看黔布竟然不听自己的话,也顾不上去骂他,而是扯开嗓子对着四周大喊。“救驾,救驾!角马妖兵何在,速速归位列阵!戴不动,朱兑友,二位军师,速速回来救我...”可是任凭它再怎么喊,甚至喊破喉咙都没有用,黔布做事滴水不漏,事先把这里封锁,声音根本传不出去。体内响起另一道声音,在狰狞狂笑,如同夜枭的般叫嚣。“哈哈哈哈哈,妖族小辈,你就认命吧,能够让本帅耗费三具分身来拿你,是你的荣幸!”黑色,逐渐蔓延。狈先生一身漂亮的红色狈毛,慢慢被染成了黑色,它已经中了剧毒,妖力和妖识都被榨干,没有了反抗的能力。蠕虫虚影一路攻占了下半身躯,而后侵蚀了上半身躯,最后再一次杀入它的识海之中。这次,要把这头妖族小辈,彻底扼杀在自己的降临之下!区区金丹期,如何能跟元婴期老怪相抗衡?三道化身,足以将你折磨致死。然而,在千钧一发之际,受到了生命危险。狈先生的识海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光芒,刚开始仅仅是一个小点,仿佛被刺激苏醒过来。而后只听到一声清朗的询问:“何方道友,敢伤本王右丞?”蠕虫魔帅没来得及反应,还在琢磨是谁在说话。那颗光点一下子分裂,化为十二道黄色树枝,分分叉叉,宛若老树枯藤!但是仔细一看,又像是什么动物的羚角,竟然长得如此粗大复杂!这十二道树枝一节节断开,眨眼间就变成十二柄长剑,围着光点中心画一个圆,随后四下散开横平竖直,围成一个方方正正的剑阵!颜色由黄变白,由白变银,刺目的亮光堆积出一个光影。那是一道消瘦清冷的背影!转过身,头上十二道分杈鹿角引人注目。“你是...”蠕虫魔帅有点愣神,因为它感觉到一股很强大的气息,直觉告诉它面前的光影非常危险,那股奇特的律动让它隐隐有些熟悉,但不敢肯定。“在下吞星妖族沅鹿,狈先生乃我王帐臂膀,现任右丞相一职,不知如何得罪了道友,还请行个方便,给个薄面,高抬贵手,有什么事可以慢慢商量,我本体在吞星山脉恭候大驾!”那光影说话十分客气,毕竟临死前救人,肯定得先礼后兵,一上来就威胁别人,多半会被撕票。可蠕虫魔帅哪有这个顾忌?“吞星山脉?什么玩意儿,没听说过!反正本帅又不是此界土着,接了任务完成任务了事,管他身前生后?”沅鹿妖王的虚影此时还在尽力劝说,似乎只是一道预留的手段,诵读照搬机械式的说辞,并没有什么分魂或者神念来对话。也是,狈先生作为其麾下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前往人类修真界冒险,当然要赐予一道保命措施。但是分魂这个牺牲就太大了,万一被别的元婴期修士拘走不是闹着玩的!而神念只能短期内附身,无法长时间停留,故而这道护身手段没办法残存意识。在其劝说之中,感应到蠕虫魔帅不闻不问冲杀过来,要将狈先生神魂一举吞噬之际,应激状态瞬间激活。可谓说变脸就变脸!刚才还好言相劝,现在立马冷脸大喝,挥动剑阵上前。“敬酒不吃吃罚酒,真当我沅鹿是好惹的?如麋如鱼,游龙变化,其鸣自纠,逐鹿剑阵,开!”十二道银光顷刻间挥洒水银,天光大亮,识海中掀起恐怖的波澜,如同万丈狂涛,滚滚洪流冲刷一切!蠕虫魔帅在其中飘摇沉浮,发出惊恐的尖叫。“不!这是...这...难道是...真灵血脉?真灵妴胡!你是妴胡嫡系,血脉返祖,不!!!”识海中久久的咆哮声不断,刺目的银光遮盖所有黑暗。良久。狈先生的妖识恢复五感,才发现蠕虫魔帅已经不见,被沅鹿妖王留下的逐鹿剑阵印记一举绞杀!“呼~~~”它长舒一口气,暗叹自己命大。不过这个结局其实早已预料到,因为沅鹿妖王的强大,它深有体会,区区异界魔帅的分身,必然不是对手。只是这次消耗了保命手段,如果下次再遇到危险该怎么办?它突然想起来了...自己刚才把兵符交出,呼唤黔布去召集兵马,又对着外界大喊,呼叫戴不动和朱兑友回来,但是统统没有反应!难道?它睁开眼,看到一副平静的面孔,和他仅仅一掌之隔,就这么四目相对。寂静。二者就这么无声对视。不知过了多久,狈先生率先缓和下来,语气无端有些沙哑。“奉先吾儿,为父累了,你下去吧。”黔布纹丝不动,依旧紧紧盯着他。狈先生略微有些生气,声音微微抬高,再次重复一遍。“我说,我有点累了,你可以下去了!”黔布直起身,居高临下俯视他,伸出一根指头左右晃动,竟然用从未动用的语气顶撞道:“不,你不累。”“???”狈先生瞪大眼睛,带着不可置信。“你现在,竟然敢...这样跟为父讲话了?”“放肆!”黔布突然大吼一声,差点没把虚弱的狈先生吓得栽倒在地,搞不懂这小子跟谁学会了一惊一乍。“无耻妖物,就凭你,也配做我的义父?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布,堂堂七尺男儿,大丈夫生于天地,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岂能郁郁久居人下?”“何况你今日既然暴露,那就说明也没想着事后让我活,既然横竖都要死,那我为什么还要敬你?”“你真以为,当了我的义父就能随意使唤我,啊呸!”黔布脸色渐渐发红,一通发泄,似乎要将这么多年的不甘全部发泄出来,甚至扭曲狰狞起来。狈先生一脸痴呆,而后突然醒悟,连忙看向己身,才发现它长久的伪装,在这一刻竟然被掀开了!这才明白,为什么黔布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奉先,你不要激动,听为父解释,这件事没什么不能解决的,你放心!我可以发下毒誓,或者和你签订契约,只要你不伤我,我绝对不会杀你,否则天诛地灭。”“呵呵呵,老家伙,你还真以为我是三岁稚童,会上你的当?”黔布邪魅一笑,走上跟前,用手提起了狈先生的下巴,竟然口出狂言。“今日,我不想死,那便只有你死!你死了,我就可以去安心拿着兵符,收走你留下的遗产。”“至于戴不动和朱兑友,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的!迟早有一天,要跪在我面前求我放过他们!”“你们这些人,一个个志大才疏,怎么可能成得了大事!”“现在,就由我,黔布,亲自覆灭你们这帮畜生!”而下一刻,这家伙突然跳起,一言不合,一把尖刀,就这么狠狠刺进了狈先生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