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一章:忠义
杀死韩让的非是他人,正是锦虎马超。原来韩让等人在杀了周某人后,就向北急趋,正遇到了从北面下来的马超等人。一开始韩让他们并不在意,因为他们头抹黄巾,正是泰山军自家人的打扮,所以韩让自己本人还张开双手,冲着北面下来的突骑高喊:“某乃汝南韩让韩靖忠!见过大太的朋友!”韩让武人出身,身量仪态都是一等一的。此刻,他坐在马上,张开双臂,还真有一副世家精粹的意思。而马超自然是听到的,他也疑惑地看着那群人,看到这些人头戴着黄巾,弄不清什么路数。可没多久,马超的眼睛就微眯起来,他在人群中看到一些人虽然也是额抹黄巾,但军衣却正是地地道道的袁军扮相。于是,下一瞬间,马超就将马槊举起,高吼一声:“敌军,杀光他们。”片刻后,当韩让被如同死狗一般拖到马超脚下时,马超只是淡淡问了一句:“你什么身份,也配与我做朋友?”说完,马超一骨朵敲碎了韩让的天灵盖,其人数目泣血,一命呼呼。再过片刻,此片草场除了留下数十具尸体外,复又平静。……韩馥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但内心中却已经惊涛骇浪。在拼命忍住听完三名溃兵讲完事情后,韩馥忽然拔出刀刺进了最前之人的下颚,然后在另一个愣神的时候,将剑抽出刺进了他的胸膛。最后一个溃兵吓坏了,向后连滚带爬,但却被回过神来的韩氏子弟们给围住了。虽然这三人也都是族中子弟,在场人也不忍,但奈何韩馥已经做出决定了,而这三人也确实没有还活着的理由。所以,当韩馥提着带血的配件一步步走过来的时候,仅剩下的那名溃兵终于崩溃了,他哭喊道:“主公,真的不怪我,敌军真的太厉害了,我们根本挡不住。再说,如果我们都死在那里了,又有谁能来给主公汇报消息呢。”听了这话,韩馥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就在溃兵以为自己说的话奏效时,韩馥吐出了一句话:“你说的有道理,但现在你已经汇报完了,现在应该下去陪我的儿子了。”说完,韩馥径直将配剑刺入了溃兵的胸膛。本来众多豪势们还在那叽叽喳喳的,这会在韩馥连杀三人后,却忽然沉默了。没其他原因,就是因为这会韩馥手里拿着刀,情绪还是那么的不稳定。没人敢刺激韩馥,但韩馥却主动笑了,笑着笑着,他就举着剑猛劈着脚下的尸体,一下又一下,直将倒霉汉剁成了肉泥。于是,众人的呼吸都似乎小了。发泄一通的韩馥,猛然举起剑,转过身怒瞪着几个豪士,大声:“都拿起刀,咱们和那些泰山狗贼拼了。”但之前还满腹牢骚的豪势们这会集体哑火了,没人应这句话不说,甚至眼神也不与韩馥交汇。就这样,韩馥哭了。从笑到哭,情绪的变换就是这么迅速,却好像又什么都没变。他委顿的坐在地上,双目空洞。这个时候,韩勋走了过来,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韩馥的肩膀劝道:“为了家族,什么都值得。”此刻,韩馥抬着头,越听越觉得这话熟悉。原来这不是他之前劝说韩勋放弃女儿女婿时的口吻啊。真是报应在自己身上了。再然后韩馥就不说话了,其他人也没有管他,在时间快要临到期限时,这些人终于打开了营门,向外面的于禁投降了。没办法,大家都得活着,没有人真的是傻的。只可惜,要想将辎重从那帮兵痞中弄回来要经历多大的波折,反正随着韩馥等人的投降,泰山军终于拿下了袁氏的大营。此刻,似乎只差袁绍了。……袁绍拔出了随身的短刀,吱吱地割断了铠甲之间的皮条,终于将身上的甲胄给脱了下来。随着铠甲落地,袁绍可见的舒了一口气。到底是年纪大了,当年他袁绍也是体格健硕高大的,但做了陈公没几年,这小肚子上的肉却长了不少。就这会,他已经带着数百名侧近们奔到了一处他也不知道哪里的位置。反正这里已经远离了大营了。袁绍逃命很果断,虽然大营内有他数年积攒的财货,但他却毫不留恋,在溃退下来后,甚至一点都没有要回营的意思。虽然营内还有韩馥带领着数千吏士,但自己十万大军都打输了,靠着数千人又能如何?只是可惜老韩多半是要陷在阵里了。想着这些的时候,几个侧近正为袁绍换上了黔首的装束,甚至头发也弄得乱糟糟的,拿一根木棍绑着。这是许攸的意思,虽然这会还有数百武士在侧,但谁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逃出去。要是真到了最后,可能这身装束反倒是能救袁绍了。而在场人除了袁绍换装外,其余人都没有换,倒不是少了黔首的衣服,而是这些人就是要盛装表明身份,好为袁绍逃出生天找到机会。能随袁绍一起南逃的都是他的腹心,无论是利益和情感都与袁绍深深纠葛着。从恩义上,袁绍是他们的主,平日善待恩养他们,就是要在这一刻护得主人安全的,这是武士的本分。而从利益上就更是如此了,他们都是袁绍提拔的庄田武士,如果袁绍死在伊洛,那豫州就完蛋了,那留在家乡的田宅和家人还能独完吗?所以就是为了自己家中的基业和族人,他们都要保袁绍冲出去。不过好消息是,至少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碰到过追兵。所以,不论是袁绍还是大伙,其实心中已经没有最开始的紧张了,只是因为体能消耗得多,才萎靡着。就在袁绍打算让众人喝点水的时候,忽然从身后奔来数骑,正是落在后面处理痕迹侧近们。这几人一来,气息都没匀,就慌忙禀告:“主公,后面追上来了一群敌军突骑,速度非常快,马力很足。”突然的消息直接让氛围一下子紧张起来,袁绍慌忙地要踩着马镫上马,但急切间踩了几次都没踩上去。最后还是袁绍身边的路招弯着腰,让袁绍踩着他的背才上去的。此刻,袁绍是彻底慌了。他看着为他牵着马的路招,抿了抿嘴,正想说什么。却见路招自己拱手抱拳,向袁绍建言:“主公,这里山林茂密,由我带人在这阻击,必可使主公安然逃出去。”看着神色坚毅的路招,袁绍心情复杂。说实话,他并没有多信重路招,不仅是因为他出自寒素,更是因为这人不会说话。就比如刚刚,但凡是会说一点的,都不会用逃这个字,但这路招就是这么没脑子说了。但这一刻,袁绍心中既羞愧又感动。羞愧是,他之前看到路招上马都踉跄,嫌弃他碍事。感动是感动路招竟然愿意为自己而死。毕竟当一个人愿意为你去死的时候,不仅说明这个人的忠义,更说明他袁绍这个人的魅力是足够的。而这一点自豪在这一刻很重要,它让袁绍觉得自己只是缺乏军事,但在其他方面依旧还是雄主。只要他能逃回去,到时候他就一定将军事托付给专人,然后做自己擅长的。这一刻,他甚至有点后悔,不应该暗示人去将鞠义给正法的,也不知道他现在还活没活着。果然,挫折的确是锻炼人了,能让人认识到自己的能力边界在哪里。当然,也正是如此,此刻的袁绍非常非常想活着,他觉得自己还能行。于是,袁绍点了点头,他随后点了两个队将让他们跟随路招留下。最后抚着路招的背,真诚道:“汝勿忧,但凡我袁氏还在,你子孙富贵无绝。”说完,袁绍纵马奔驰,向着南方狂奔。而在袁绍带着三百多人跑了后,遗留下来的百人再忍不住,几乎相拥而泣。路招并没有叱责他们,而是想到了自己的儿子,想来他应该已经战死了吧。想到这里,路招对留下的百人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总是要死的,但却有不同的死法。汝等是想老死榻上,却籍籍无名,还是愿意随我护主战死。到时候,纵是战死了,千百年后,谁不称一句,忠义无双!”百骑没人认同路招这番话。因为他们都是汝南小地头出身,此前甚至连土豪都算不得,只是因缘际会靠着一份功劳被袁绍颁赐了庄田,做了个武士。所以他们的思想见识决定了他们不在乎名,而在乎眼前的,实实在在的东西。但这一刻,他们有的选吗?说到底,愈是底层人,愈是受忠义所约束。而袁绍对他们的,的确有天大的恩情啊!这一刻,就是他们拿命还的时候。就这样,众人收拾了一批装备,然后就听路招调度,准备这一次阻击。……最开始路招是打算将百人分成两队,一队由他率领就布阵在道上,另外一队则潜伏在侧面的密林。等敌军冒失进攻路招的时候,潜伏在林中的庄田武士们就从林中绕到敌军身后。路招的经验非常丰富,这种侧面迂回的战术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的。但刚刚众人抱头痛哭的样子却让路招没了信心。士气低落成这个样子,他怕自己这边分兵,那些人进了密林就轰散逃命了。所以,为了稳妥起见,路招还是将百人全部集中在了道上。反正他要的结果就是为袁绍争取时间。其实袁绍并不知道,路招对他的信心比他对自己的信心还要重。在路招看来,袁绍还是有机会的,一时的困难并不会彻底改变。反而袁绍在逃跑中所表现出来果决,让他觉得,袁绍补全了性格中的缺失。所以,这会,在路招组织了军阵后,在阵前对众人又说了一句话:“我们要让主公活下去。只要活下去,才能卷土重来,我们的家人才能继续富贵无忧。而为而来让主公活下去,诸君就与我一同赴死吧!”说完这句话,身后的马蹄声也越来越急。敌军终于追上来了。……原野上,马超正在纵马追击。天知道当他从一名溃兵的嘴里知道了袁绍的踪迹后,他是多么的兴奋。这一路上,虽然袁绍已经尽可能抹除着踪迹,但还是被马超给咬着了线索。作为自出生起,就随父祖在凉地狩猎的武人,马超有着丰富的追踪经验,再加上冥冥中某种气运,使得马超在追索这一块上非常有天赋。此刻,马超看着略显疲惫的部下们,难得的开始激烈着士气:“前面就是贼魁袁绍,只要拿下他,何等滔天的富贵要砸在我们头上。”而边上的马岱对这一块也是擅长,忙补充了一句:“能改变命运的机会不多,眼下的就有一次,为了子孙后代,弟兄们一定要抓住!”其实不用马超兄弟两激励,在场的骑士哪个不知道滔天的富贵就在眼前了?所以,虽然追索了一路人困马乏,但愈是这个时候,愈是要坚持住。很快,马超鹰眼一扫,就看见前头道上猬集着一群武士,他二话不说,单马持槊,直接冲了上去。身后,一众骑士也提前马上,唯恐慢了一步。几个呼吸,马超就冲入了敌阵。他左叱右咤,手里的马槊被他舞成了风车,寒锋以内,望风靡倒。而或许是受到马超激励,又或者是袁绍的诱惑,所有人都似疯魔了一般,一个个无畏冲入阵内,与那些袁兵搏杀在一起。鲜血如同毫墨一样铺洒在青草地上,碎肢残臂间,队伍一点点挺近。等马超一槊挑死路招时,看他的年龄并不符合袁绍,大骂:“说,袁绍在哪里!”这一句话,马超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可此刻路招却惨笑着看着他,喷出了一口血水:“你……不……配!”说完,就歪倒了脖子。此刻,马超已是怒极了,将马槊连同着路招的尸体一同掼在地上,直把屎都掼了一地。做完这些,马超看着前方马蹄痕迹,大声咆哮:“袁绍,你跑不掉的!”其声如鹰枭,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