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五章.西洲使团

朝堂对奏,肯定不能说大白话。不过,说的太繁琐了,那也就不是朝堂对奏了。对奏的目的,就是为了沟通交流。皇帝能通过对奏知道大臣们的意见。大臣也能通过对奏揣摩皇帝的意思。此外,总有一些事,是需要皇帝自己拿主意的。擅作主张的下场就是满门抄斩。故此,朝堂对奏跟递呈奏折不同。大白话跟古文基本上是一半对一半。没什么长篇大论的引经据典。现代人也能听明白。顶多是偶尔琢磨一下。因为很少有大臣会把话说的太清楚。这位新任礼部尚书的意思,说人话,翻译一下,不外乎是:既然兵部那边想不出不动用林朝辞还能击退豊朝兵马的办法,不如让我们礼部把西洲使团请上来套套话,反正咱们有林朝辞兜底,别看豊朝的这位五皇子在信上写那么多,他但凡知道咱们后汉一朝的底蕴,都不会写这封信,写这封信的用意就是试探咱们后汉一朝,因为他也摸不清咱们后汉一朝的实力,既然如此,咱们也就没必要为西洲扛着压力了,反手把这个难题推给西洲就是,你们西洲自己的麻烦,总要你们西洲自己解决,解决不了也好办,被我们用此事拿捏一下即可,反客为主,这可是我们礼部擅长的套路。礼部的职权范围很大。祭祀、犒赏、招待外宾、谈判,等。这些都是礼部的职责。就连崇平帝桌上的宝印,都是由礼部监制定做的,规格是什么,一共应该有多少宝印,几枚宝印是一套,大到皇宫建制,比如门口的盘龙柱应有多少根,小到水榭楼台的数量,都是礼部负责的事务。而工部则负责绘图和建造。礼部不懂绘图,只懂数据。说白了,就像甲方和乙方,甲方说需要五彩斑斓的黑,剩下的,就是乙方的工作范畴了,乙方怎么做是乙方的事,甲方看看成品就可以了。正因如此,工部于礼部而言颇有一种不管死活的美。礼部夸夸其谈,又是引经据典,又是寻访古制,工部只能在这边埋头苦干,恨不得把砖头塞进礼部的嘴里,让这群最强王者了解一下困难。外交方面,也是礼部负责的。这是一个干好了比兵部还刚,干不好全天下最怂的职位。能干好的,好比汉朝的礼部。尤其是汉武帝时期的礼部。兵部说不能打?不,我礼部说可以!我礼部可以玩战略震慑!我礼部能从谈判桌上咬下肉!兵部?一群丘八,我们文官都不怂,你们怂个屁啊!干不好的,好比宋朝的礼部。天天“以和为贵”说个不停,要么就是用“我大宋乃是天朝上国,自当有容人之量和宽厚之心”这种屁话做借口,割地求和或卖国求荣。兵部?一群丘八,一点都不懂大局为重!故此,兵部的头铁、吏部的清廉、工部的匠人、刑部的人情、户部的金库与礼部的底线,是历代朝廷中最出名的东西,有些时候,礼部的底线能有多低,就连礼部尚书自己都不知道,可见一斑。而现任的这位礼部尚书之所以如此没有底线,跟他的前辈有关。他的前辈就是上一任的礼部尚书。主张以和为贵。主张用联姻的方式换取边境和平。其实,像这种事,后汉一朝也不是没发生过,太上皇在年轻时就打过败仗,当时虽未割地求和,却也是给漠北一带的诸多部落送去了大量金银财宝与少量皇室贵女,算作买和平的钱。直到贾代化这一辈崛起。到了后期。后汉一朝才勉强扬眉吐气了。然而,即便如此,也是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所谓的扬眉吐气,不过是能死守边疆防线,不会再被漠北那些蛮子打进自己家里而已。对外自然是说扬眉吐气。可是,对内,太上皇自己也清楚。因此,太上皇才在边军成长起来后,立马翻脸不认人,不再对外输送金银财宝与皇室贵女,在边疆发生过几次摩擦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算是一个比较有底线的帝王。所以,将后汉一朝历代礼部尚书的脾气秉性加起来,取平均值计算,前任礼部尚书干的虽不是有多出色,却也算不上是丧权辱国,尤其是当时的边疆将门刚被太上皇移交给崇平帝不到一年,礼部尚书求稳,倒也并非秦桧之辈。可是,他遇见了最想做出宏图大业的帝王与最肆无忌惮的锦衣都督,被锦衣都督当着所有人的面,天雷贯顶,并顺手来了个满门遭雷劈。以另一种方式登上了史书。故此,别管这位前辈冤不冤枉,这位现任的礼部尚书肯定是强硬派。不想死,就只能是强硬派。幸好崇平帝也是强硬派。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崇平帝的强硬态度,给后汉一朝如今的政治风向树立了一个明确的标杆,文死谏,武死战,尽管仍有一些滥竽充数的官员,但在崇平帝继续在位的期间,他有信心把后汉一朝改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一挥手,就同意了礼部尚书的建议。召西洲使团入殿觐见。谈判什么的,可以往后放放,且,这方面都是礼部负责的,皇帝不会亲自下场跟一个使团砍价还价。正规流程都是如此:使团递交文书→得到礼部审核记录→礼部呈交给皇帝处理→皇帝决定见或不见→如果不见,就此中止,如果见,在朝会上与文武百官一起见→觐见完之后,由礼部安排住宿,并有礼部的专业官员负责谈判→皇帝插手,或,让礼部官员自行发挥。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就像谈判。汉武帝一定比礼部官员强吗?礼部官员的狮子大开口,偶尔甚至能吓到汉武帝,因为即便让汉武帝来,他都不敢做这种压线的高危操作,生怕这种狮子大开口把人吓跑了。故此,有些拥有自知之明的皇帝也会把这种权力下放。对礼部官员而言,这就是最舒适的。不过,西洲使团既然敢来,自是做好了登殿之后面临一切困难的心理准备,也想过了有可能发生的一切事。在后汉一朝文武百官的默默注视下,一名容貌敦厚、稍有风霜、神色沉稳的中年人走在最前方,手持节杖,是为西洲使团的领队,兼此次谈判的主使。带领身后的一男一女。坦坦荡荡的踏入了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