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5章 夜诊

抟井瓜被叶护士他们分了有一大半，剩下的全都堆在诊所门口雨檐下，虽说是极品好瓜，边沐却也不刻意加以防护，四邻、小区居民谁想吃抱上一个两个的，他要是瞧见了还主动跟人家客气几句。边沐医声甚佳，在小区里还是很有威望的，平时，最多也就是那些大爷大娘们对诊所的高收费非议几句，不过，在医品、医术、为人处事方面，还从来没听谁骂过边沐呢！再者，大多数小区居民并不怎么识货，这二年，50岁以下的人购买蔬菜瓜果又有几个真正识货的？！时代不同了，某些方面，人们活得简约得很，再也不象长辈们抠得那么仔细了。由此，雨檐下堆放的那些上等抟井瓜几乎没怎么丢失过。站在中医角度，西医属于寒凉之物，边沐平时也不怎么吃瓜，偶尔遇上酷热难当、心头烦闷的时候，他才挑一个切开祛祛暑气。天色有些阴沉，边沐预测，最近这段时间，阴雨天会逐渐增多，渐渐的，大规模冷锋云团大概率会聚集在南津、丽津之间，如果自己推算得差不多的话，丽津城将迎来一次不小的洪锋。出于出诊的考虑，出于呵护亲友的考虑，边沐已经开始做了些应有的准备。上星期三晚上，为此，边沐特意给老家的葛叔打了个电话，叮嘱他多准备点沙包、防水水泥什么的，以防店门口突然积水再把小吃店给淹了。同时，他还拜请葛叔多操点心，尽量使老爸老妈规避雨水之害。躺在小木床上，四目向天，边沐正在心头盘算雨季天象呢，就觉着头顶附近好象有人影走过，小区里出门纳凉、打球、踢毽子的人可不少，边沐也没在意。“边大夫！平时很少见你晚上值班的，方便请教几句不？”忽然，几声温柔的女声随风而至，有人跟边沐打招呼了。翻身而起，边沐连忙将衣物简单整理了一下。“喔……您是咱小区的住户吧！”说着话，边沐上旁边搬过来两把折叠竹椅，就着半圆形木桌请来人就座聊两句。罗战旗精通木工活，感念边沐平时善待，自己平时偷艺还从不交学费，平时只要闲下来，这弄点木料，那弄一块木板，诊所里里外外他可是用心添置了不少家当。竹椅、门口用来排号的木桌、花档、花架……什么的全是他一手打造的。来人瞧着也就五十上下的年纪，老式剪发头，梳理得平平整整的，发量甚丰，只是前额有一少部分已经斑白了，秀眉弯如新月，一双杏核眼好象会说话的样子，希腊式的鼻子，显得与寻常女性颇有些不大一样，鹅蛋脸形，乍一看，甚富知性之美，想来当年也是位姿容出众的女子。来人穿着甚是简朴，衣料质地其实还挺讲究的，只是样式有些老旧了，脚穿皮鞋，也是老款，不过，却也是货真价实的轻便真皮皮凉鞋。手上拎一自己缝制的老土布制成的手包，平时装点蔬菜、水果的倒也方便，看样子，她应该是刚下班或者才从夜市上归来。“我住32号楼，顶楼，有一事儿……想麻烦您给解析一下……我们收入有限得很，不方便频繁登门求诊，还请边大夫见谅一二。”该女士面带几分惭愧的神色，一看就是那种之前过过几年好日子的正经人家出身。“别这么说，邻里之间，互帮互助是常礼，暑气重，切个瓜，咱们边吃边聊吧！”只是随便扫看了几眼，边沐已经瞧得分明，对面斜坐着的那女的心火还蛮旺的，估计家里已经有慢性病患者了，八成还挺难缠的。“不了，不了！打扰您正常休息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谢了！”“诶！邻里之间，切个瓜算什么，你要不介意的话……我可有啥说啥了，您看上去心火已盛，而且，开始走胃经了，长此以往对你没什么好处的，这瓜不错，败心火、和脾胃，正好对你的症！”“那……真是不好意思！谢谢！”那女的到底出身不大普通，见边沐一片诚意，她也就不再推让了。“其实，刚才吧，我正想切个瓜解解暑气，晚饭多吃了几口，最多只能吃得下半个瓜，剩下那一半明天只能扔掉了，你这一来，正好给了我个杀瓜的理由，呵呵……”“边大夫客气！这应该是南塘那边的抟井瓜吧？真没想到，几十年一晃就过去了，有生之年居然还能见着这种上品佳果，唉……不容易呢！”说到最后，不知触动了那女的什么心思，她还幽幽地轻轻叹了口气。“你还真识货！正宗抟井瓜，我一长辈特意让人上南塘拉了一车，这都是我们分剩下的，请稍候！”说罢，边沐回诊所上楼取案板、菜刀、叉子之类的器具去了。那女的一看就是文雅人家出身，边沐特意用高妙的刀法将西瓜切成“骨牌块”，用一次性竹叉叉着吃，甜爽宜人吃相还文雅得很。“甘甜若饴却不腻牙，沙而不糠瓤清如玉，真好！”少吃了几口，那女的发自内心地盛赞了几句。笑而不语，边沐没接话茬儿。观其行，听其言，该女士绝对不是寻常小门小户人家子女，说不定还是周边某家名门望族的后人呢。“我身边有个儿子，生性有些怯懦，好在脑子还凑合，也算是名牌大学毕业，算来也上班有三四年了，一开始，同学帮衬，在一家挺不错的公司上班，五险一金什么的，待遇甚是丰厚，一年下来，税后也有个20几万，唉！他太内向了，没过多久，就被别有用心的同事给排挤到外地三产服务公司了，做售后连勤的工作，不到半年的样子吧……又让当地人给排挤回丽津了，我儿子可怜，跟个皮球一样让人家踢来踢去的，我这当妈的心里好难过的……”说到这儿，那女的不由地轻声啜泣了起来。这下子搞得边沐心里好大不得劲儿。识人看相，边沐绝对称得上一等一的高手，更何况，他还夹杂了极高明的中医“望诊”功夫，不敢说一眼看穿天下苍生面目，那也能看个六七成。显然，眼前这位姿容不俗的女士曾经富过或者贵过，眼下这是落了难了？！生性极其要强的性格，夜色下，阴天，当着一个陌生年轻男子突然触动伤心事，如果不是久抑成郁，她不会这么不矜持的。一时间，边沐只能选择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