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败相
袁熙没有立刻回答诸葛亮的话，而是用手指比划着地图，嘴里计算着什么，过了好一会，才出声道：“数日之内调动我们所有的兵力，组成一张包围网同时攻打邺城，真的能做到吗？”
诸葛亮沉声道：“并不能完全保证，外围还有几个城池没拿下来，里面曹军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有万余，但现在这些人对我们造成的损失可以控制在一定限度内，即使袭击粮道，亮也尽量做了预防应对之策。”
“相比之下，进攻邺城的时机，却是不能再拖了。”
袁熙叹道：“我明白，杨凤和奉孝先生他们都在城内，多呆一刻，便多一刻的危险。”
“若是他们行踪败露，其先前的行动便会功亏一篑，我们攻城的损失反而会变大。”
“但我担心的是，我们的兵士，也已经是大战多日，早已经疲累不堪，若让其攻城，忽然死伤甚大。”
“而要是拖得久了，进了冬日，天气转冷，攻城劣势更大。”
“毕竟要是打不下邺城，我们就要在邺城外过冬，数万件冬衣，可不是一时半会能拿出来的，只怕那时候会有不少兵士因寒潮伤亡。”
诸葛亮也是犹豫起来，袁熙的话也是他担心的，未算胜先算败，战前要考虑到最坏的情况，袁熙说的就是其中一种，城外过冬风险很大，要是突来冷风，气温骤降，一晚上死一半人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所以晋军这次攻城，也有不少行险的成分，诸葛亮估算，晋军必须要在半个月内打下邺城，绝对不能超过一个月，过了这个期限，城外士兵便会因冬衣不足而开始大量死亡。
这对于诸葛亮的压力是非常大的，毕竟城中是魏国所有的精锐谋士武将，想要短时间在攻城战中将其击败，谈何容易？
但眼下已经没有了退路，能将损失减小到最低的办法，就是全力一搏，以最快的速度打下邺城，早打下一天，就能多挽救数千人性命。
想到这里，诸葛亮道：“亮以为不能再等了，即使有没来得及赶到的，以现有的兵力，也可以立刻攻城了！”
“主公的忧虑，亮也明白，兵士疲累，需要休整，但若是休息数日，城内的曹军怕也是同样恢复过来了。”
“所以亮会采取手段，让兵士在攻城间隙轮流细休息，尽量避免兵士累死的情况发生。”
“攻城器械不足的问题，也可以想法解决，因为北地多年大战，储备不足，故先前器械大部分都是寿春运来的，但现在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可以缩减主攻方向，将攻城器械集中到一两处同时发动，以最大的威力让曹军无法抵御。”
袁熙道：“那吴国呢？”
这些日子吴国一直不安生，其听闻两边要决战了，所以变本加厉在晋吴边境四处攻击，也多少破坏了袁熙的后勤节奏。
诸葛亮道：“以甘将军的能力，防守还是没有多大困难的。”
“至于吴国趁机侵占的地盘，来年打回来就是了，现在曹操和大部分魏军中坚都在城中，能否将其全歼，亦或消灭多少，关系着大王能否提早几年平定天下，如今机不可失！”
袁熙出声道：“我明白，仗是必须要打的。”
“整军一日，后日进攻！”
诸葛亮连忙应了，就听袁熙道：“但是要注意两件事情。”
“一是我的将领中，大部分都是善于马战野战，精通攻城战的人并不多，所以一定要选好先锋。”
“另外一件，是我觉得曹操绝对不会束手待毙，他肯定想利用邺城重创于我，甚至翻盘。”
“这一点不可不防。”
诸葛亮沉声道：“主公放心，这些亮已经有所预料，已经想出了五六种可能。”
“虽然这可能不是全部，但亮会随机应变，以避免损失。”
袁熙点了点头，但是他心里也还是没有底，毕竟在攻城方面，诸葛亮也没有太多经验，于是他便说道：“好，明日我便和孔明一起中军督战！”
经过大半天休整之后，次日一早，晋军正式在两個方向对邺城展开了进攻。
袁熙和诸葛亮所在的中军，主攻的方向是东门，先前的攻城器械，重新被架了起来，不同的是，经过这段时间的围城，晋军间隙砍伐外围树木，制作了攻城投石机和弩车的底座，经过加固之后，射程比先前更远了。
而前锋则是张郃赵云，两人其实都不怎么长于攻城，其大部分时间里，还是用来应对曹军随时攻过来的虎豹骑。
而邺城北门，则是以随后赶来的高览为主帅，田丰为军师，其手下大将就多了，不仅有黄忠魏延，还有徐晃张辽，可以说甚至实力胜于袁熙的中军。
之所以如此配置，是因为北面这一路压力最大，因为对面曹军城外过来牵制的是步军于禁和骑军曹真马超，自然也需要更多晋军大将与之对敌。
而这一路采用的攻城战术，也和袁熙那一路截然不同，田丰给出的计策，是想办法通过护城河，然后在城下展开蒙车，在城墙下面挖地道。
而这一系列的计策，则需要通过挖地机实现，这次田丰想要挖的沟壕并不是露天的，而是全部都在地底，其从城外弓箭一射之地开挖，往下挖过护城河，然后直接向城墙根部掘进，目的挖断邺城城墙。
早已经得知消息的曹军纷纷冲上城墙防御，但形势都不太乐观，东门那边就不说了，被飞石箭雨压得抬不起头来，而北门这边则是看着晋军挖地道干瞪眼，毕竟对面在地下，箭矢滚石都无法触及。
司马懿跟在荀攸后面，在城头见了这种景象，都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本来挖掘地下通道这种做法极为耗时，大部分时候都是以长时间围城为前提的，但两人看着晋军推着十几辆冒着黑烟，不断发出轰鸣声的铁车进入地道，不多时就有源源不断的泥土被运了出来。
荀攸恨恨道：“这时间挑的倒真是好！”
“若是再过大半个月，地面就会上冻了，到时候掘地毫无用处！”
司马懿出声道：“所以晋军选择现在进攻，就是想速战速决。”
“看其投入的兵力，应该是想半个月内打入邺城。”
荀攸冷笑道：“想的倒是好，城内这么多大将兵士，要是守不住半个月，那才不正常！”
司马懿提醒道：“可是城里还有凶虎奸细，昨晚又有官员被杀，长此以往，人心都要散了。”
荀攸冷哼道：“凶虎就喜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不过没关系，只要保护好明公的府邸，士气就不会低了！”
司马懿心道真的有那么顺利吗？
他已经打探到消息，城内绝对不如像寻有说的那么轻松，凶虎很可能早就派了最为得力的一批人进城！
这个时间选的很恶心，正好是曹丕曹植争世子，邺城人心惶惶的时候，本来曹植派就被查过一遍了，晋军探子之后发动，魏军这边为了稳定人心，同时还要守城，已经不可能再发动一次全面盘查了！
司马懿很想拔腿就走，他有一种预感，邺城随时都会丢，而且荀攸虽然比自己经验老到，但两人的守城经验其实并不多，毕竟曹魏一直在扩张，都是进攻为主。
而真正守城经验丰富，反而是曾在襄阳和刘备对抗的于禁和乐进，但于禁先前丢了中路，所以被派到城外牵制晋军去了，乐进则是伤势不轻，听说正从东武阳赶来，但能发挥多少作用，就难说了。
人无法尽其用，是司马懿对现在曹氏的看法，其对于外姓的防备，已经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毕竟曹操除了曹氏夏侯氏，对于外人的防备心极强，这种情况下，便出现双方如此荒诞的景象，善于守城的晋军在攻城，善于攻城的曹魏在守城。
而更为荒诞的，是曹军在战术和攻城器械上全面被压制，从野战甚至到兵士数目，曹军如今都占不到任何优势。
按照司马懿的想法，这时候在邺城对耗，已经是没有意义了，还不如保存力量退往司隶，还有短期内反击的可能，如今双方在城头上消耗人命，不是正中晋军下怀？
司马懿心底认为这甚至有可能是晋军有意为之，毕竟曹军要是等支撑不下去时再退走邺城，到时还有余力防守关中吗？
想到这里，司马懿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城内的曹府方向，即使要防守邺城，曹操也可以先离开，如今迟迟不动身，其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此时曹操府邸之中，卞夫人扶着曹操躺下，却见曹操睁大眼睛，直愣愣盯着屋顶，说道：“植儿让我很失望。”
“我可曾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
“他为什么要背叛于我？”
卞夫人一听，连忙跪下道：“是妾教导无妨，请大王责罚。”
曹操苦笑一声，话语中呆带着些许悲凉，“我责罚你什么？”
“如今我身边的人，还有几个能相信的？”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子桓的事情，子健逃跑，和他脱不了干系。”
卞夫人心道这还不会大王你暗示颍川派对曹植一系下手造成的？
这时候怪曹丕，还有什么用？
曹丕曹植都是她亲生儿子，如今闹成这样，也让卞夫人颇为难受，不过好在其他诸子之中，能和两人竞争的并不存在，而曹操十分喜爱的曹彰，其优点也只表现在战场上，至于庙堂之上的才能，离着曹丕差得远了。
而曹操的下一句话，终于让卞夫放下心来。
“不管怎么说，子桓还是赢了。”
“明日一早召集众人，立子桓为世子，以及托孤大臣。”
卞夫人刚是一喜，听到托孤二字，连忙道：“大王身体尚佳，何须”
曹操摇了摇头，“你出去吧。”
卞夫人只得退下，房内空无一人，无穷的孤独感侵袭过来。
曹操突然出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能理解我的人，一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