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利益冲突

冀州出兵之事,因为种种原因,最后还是耽搁了下来,众人心知肚明,谁让田丰言多必失,戳到了袁绍不喜的地方呢?

许攸随着众人出来,见田丰嘟嘟囔囔离开,心怀大畅,然后看看人走得差不多了,便去拜访袁尚。

他进屋时,见袁尚已经摆酒等着自己,双方落座后,袁尚举起酒爵,对许攸道:“这些年颇为劳烦先生,尚先敬先生一杯!”

许攸口中称谦,两人相对饮了,许攸响起自己在幽州的苦日子,不禁心头一酸,对袁尚道:“公子所托,攸不敢忘,但我那侄子,可是死得惨啊。”

袁尚放下酒杯,“那先生以为,当日其谋刺之事,是被冤枉的了?”

许攸心中一跳,他还真不确定!

但此时他也还能硬着头皮,说道:“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其中事情,必有蹊跷,可恨显奕公子先斩后奏,谁知道其中有什么内情?”

袁尚默然不语,突然道:“你觉得显奕到底想干什么?”

“他是不是对袁家家主的位置有想法?”

许攸斟酌再三,低声道:“即使没有想法,但他有两个男嗣,这一点上,两位公子都远远不如”

袁尚脸色阴沉,他端起酒杯,又即放下,“他们两个单独拉出来,我都有办法应付。”

“但是他们两个要是联手,我实在没有信心,尤其阿父的身体.”

许攸一惊,“使君怎么了?”

袁尚这才发觉失言,遮掩道:“也没见如何,只是感染风寒后,咳嗽一直不太好,倒不影响康健。”

两人推杯换盏,袁尚问了许攸很多问题,许攸都一一作答。

酒过数巡,许攸见袁尚心事重重,已经有了不少醉意,便告辞离开。

他坐在马车里面,心道怕是问题没有那么简单啊。

袁尚向来自负,如今却是罕见地露出了一丝软弱,甚至害怕其袁谭袁熙联手,这必然事出有因。

联想到其失言袁绍身体不好,许攸心想难道使君得了顽疾?

那这下子可麻烦了,要是在给使君十年,只怕其至少能一统北地,甚至天下也未可知。

但要是其身体出现问题,袁尚接班的话,可是很难镇住冀州这块地方!

尤其是那袁谭袁熙,哪个肯服袁尚?

许攸心下思忖起来,别看袁氏势大,但是曹操已经慢慢赶了上来,而且颇得天子信任。

其面对袁绍可能没有多少机会,但如果是袁尚的话,说不定哪天真的能翻盘!

真要这样的话,自己是不是该未雨绸缪了?

想到自己和袁绍曹操自幼交好,许攸心里便松了一口气,人总是要留条退路的,幸好自己在两边都下了注!

但如何和曹操建立联系,让其信任自己呢?

要是传递军情,一方面太显眼,另一方面容易把自己害死,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要不要把袁绍身体有恙的消息传递出去?

袁尚送走许攸后,却有婢女过来,说其生母刘氏找他过去。

袁尚听了,摇摇晃晃起身,走到刘氏屋里,见刘氏一脸怒气,自己夫人洪氏正给陆氏捶腿。

他便进去拜道:“阿母,召孩儿所为何事?”

刘氏斜了洪氏一眼,袁尚会意,对洪氏道:“你先出去。”

陆氏将身边婢女全都赶了出去,拉着袁尚的手道:“儿啊,你阿父最近状况越发不好了。”

“我看都是那几个狐媚子害得他身体一直好不起来,你找个借口,把她们都抓起来打死。”

袁尚吓了一跳,低声道:“阿母切勿冲动,我若打死父亲婢女,是为不孝啊。”

刘氏不以为意道:“怕什么,到时候你就说是我下令的!”

袁尚头痛起来,忙道:“阿母,你还是忍忍吧,最近冀州也不太平,你对付阿父宠妾,除了让他生气,也没有什么好处啊。”

刘氏听了,悻悻道:“算了,我只是气不过,随口说说。”

“将来我找到机会,必然不放过她们!”

袁尚知道刘氏因为年老色衰,所以和袁绍之间很久没有同寝了,自然看袁绍那些年少美貌的姬妾不顺眼,但话回来,男人不都是这样吗?

袁尚安慰了刘氏几句,发现其找自己过来,只是发泄情绪,不由有些郁闷,袁谭袁熙在外面打天下,自己却在冀州天天面对这些家长里短,长此以往,自己还怎么扩大势力?

他敷衍了刘氏一会,便告辞出来,琐碎的家事,让他心情越发烦躁,毕竟袁尚自己,也有着很多烦恼。

他敷衍了刘氏一会,便告辞出来,琐碎的家事,让他心情越发烦躁,毕竟袁尚自己,也有着很多烦恼。

尤其是想到自身隐疾,袁尚脸上更不好看,这是属于连袁绍都瞒着的秘密,他和刘氏自然没有问题,但是洪氏却是个不稳定因素。

虽然自己拿其家族要挟,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事情抖搂出去,自己这继承人的地位,可就岌岌可危了!

将洪氏处理掉?

袁尚摇了摇头,杀了洪氏还要另娶,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在续弦面前继续瞒下去,起码现在洪氏还容易控制。

他头痛起来,看来只有自己真正成为继承人的那天,一切才能尘埃落定!

这一天,便是袁绍去世的那天。

到时候自己掌管袁氏,有没有儿子,便谁也不敢置喙,大不了找个族内的孩子过继便是了。

袁尚猜测,袁绍可能寿数不长了,说不定自己再坚持几年,便能大功告成了。

要是阿父提前去世他悚然而惊,将这念头赶出脑海,袁尚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无论在威望还是能力上,都离袁绍差太多了。

不行,必须要找人结盟,袁谭袁熙这种袁氏子弟和自己有着根本性的利益冲突,不可相信。

按现在唯一的选择,便是袁氏的妻族高氏,高干如今被授了并州刺史,在袁氏的支持下,开始进入并州占据郡县,其背靠袁尚的黑山通道,正是拉拢他的大好机会。

袁尚想到马匹粮食遍地,兵源充足的河套平原,握紧了拳头,袁谭袁熙跑的太快,让他也有了极大的紧迫感,必须要培植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了!

冀州最终决定不发兵的消息传到袁熙耳朵里面的时候,他按捺不住心中的烦躁,差点想把手里的竹简摔到地上。

他为此辗转反侧了一夜,根本没有睡好,天还没亮,他就从榻上坐了起来。

袁熙从心底感到了一丝疲累,这几年下来,他想和人合作,必须要开出足够打动别人的价码才能成功,从袁绍到袁谭袁尚,再到刘备吕布,莫不是如此。

他也明白,如今天下诸侯联手,便是建立在赤裸裸的利益交换关系之上,除此之外,他无法,也不可能和那些与自己身份对等的诸侯,用理想和抱负去打动他们。

赵云太史慈等人面前,袁熙还能给对方画饼,因为他自己本身的势力,就是帮助对方实现抱负的平台和倚仗,两边各有所求,条件互补的,所以袁熙才能得到谋士将领的效忠。

但在诸侯之间,是纯粹的竞争关系,不拿出足够多的好处,谁也不会白白为别人做嫁衣。

袁熙轻叹一声,不同的时代的人之间,想要找到共同的目标太难了,即使他和赵云太史慈之间,也只能留三分话,不然自己那些思想在当世太过惊世骇俗,反而让部下无所适从。

在这点上来看,袁熙的内心其实是很孤独的。

想要找到志同道合,有着共同理想的同伴,在这时代,还是太过奢望了。

他放下手中的信,幽州那边已经得了命令,田豫亲自押送杨凤来海西,算算时间,最多还有十几日就能到了。

但袁熙至今没有想到说服杨凤的办法,对方对自己的仇恨那么大,想要让其帮忙,袁熙心里是一点底都没。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见吕玲绮还在熟睡,便走下楼去,杜夫人的屋门也紧闭着,应该是还没有起床。

袁熙走出小楼,院子里静悄悄的,便打了套五禽戏,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此时天刚蒙蒙亮,府邸一角的灶房烟囱里面,开始升起了炊烟出来。

袁熙望着炊烟升上天空,想起留在蓟城的女眷们,也不知道自己两个孩子如何了。

说起来自己身为父亲也够了不称职的,自孩子出生,统共没有呆了几天就离开,而且这种日子,可能会在将来持续很久。

吱丫一声,有间屋子的窗户被推开,却是糜贞穿着麻布孝服站在窗前,探出身子,深深吸了几口气,却蓦然看到袁熙端着拳架,直愣愣看着自己,下意识轻叫一声,便想缩回头去。

她随即觉得不妥,便在窗户后面,低头弯腰,福了一幅,口中道:“见过使君。”

袁熙突然想起,因为最近烦心事太多,又忙得早晚连轴转,导致刘备夫人去世后,自己还没有妥善安置糜贞,倒像是故意晾着对方了。

不过糜贞现在处境颇为尴尬,其义母刘备夫人去世,义父刘备至今下落不明,糜芳听说是护送着甘夫人去了淩县和关羽张飞会合,那边屡受到袁术军攻打,也没功夫派人来借糜贞。

想到这里,袁熙走到糜贞面前道:“听说糜太守如今在泠县,女郎想要回去吗?”

糜贞听了,抿着嘴唇,欲言又止。

最后她微微抬起俏脸,“公子希望我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