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残酷之秋

当阿克波里斯出声过后，漆黑的空间便逐渐拥有了色彩、塑造出了形状。

但与之前的晋升仪式全都不同——这次的“静态预览图”不像是厄莉妮和高文给的那样清晰、不像是梅林给的那么离奇而具有误导性……也不像是忒耳普西科瑞那样，只是给大伙跳了个舞然后啥都没给看。

阿克波里斯所展示的场景非常扭曲。

那些色彩就像是从虚空中浸出一般，有着一种滑腻而令人恶心的触感。

它们鲜艳到像是吃了菌子产生的幻觉……不仅随着呼吸在离奇的放大变小、甚至在物体边缘的轮廓上还带有重重叠叠的彩色残影。仔细看去，物体的表面似乎还在不断变化、就仿佛还没有完全确定它们的形态。

即使如此，艾华斯还是立刻就认出了这个场景——

这里是银与锡之殿的宴会厅。

在看到这个有些熟悉而又显得陌生的场景时，艾华斯便是心中一跳。

这里有着比圆桌厅更大数倍的长桌，长度足有七十七米、其上能容纳二百二十位客人。而除却最中心的长桌之外，周围还点缀着七个小圆桌，加起来能够招待三百余人。

只有在非常特殊的庆典……比如说君主的婚礼、或是招待其他国家的重要客人时，才会动用宴会厅举行国宴。其他时间宴会厅通常都是不开放的。

艾华斯虽然经常住在银与锡之殿，但他也没怎么往这边跑过。

他能瞬间认出来，是因为另一件事。

游戏中1.0版本最后、同时也是作为高潮的主线剧情，将一切推入破灭旋涡的那个事件……主线任务“残酷之秋”的开幕场景，也正是在这里。

这个任务的接取等级高达29级，而1.0版本玩家们能拉到的等级上限就是30级。不考虑氪佬与大神强行完成晋升仪式的情况下，可以视为29级就是对普通玩家来说的满级。这就是满级之后接取的第一个任务。

“这次仪式嘛，一共有四位进阶者拥有复数道途。”

阿克波里斯慢悠悠的说道：“和之前一样的话就不说了……知道的应该都知道了。

“但是这次仪式，和之前不太一样。对你们中的大多数人来说，这是决定进阶职业的仪式。不过也不用太紧张……如果你们暂且没有想好应该进阶成什么新职业，可以暂时保留一次机会，等下次进阶时再进阶。

“我知道有一些先知与女巫会这么选，因为不想晋升成愚者或者魔女……呵呵，不过在我看来最该谨慎的是恶魔学者才对。”

身覆蛇鳞的老人佝偻着腰，双手拄着蛇杖、慢悠悠的说着。

祂那青绿色的蛇眼看上去像是宝石一般，闪烁着微光。

与过去的主持人不同——祂完全没有按照公式来说话，而是自顾自的唠叨着什么。

不过祂也确实有这样的特权……因为阿克波里斯就是鳞羽之主麾下最强大、资格最老、同时也是地位最高的使徒。

而且……

艾华斯注视着祂。

祂是猜到了什么吗，还是得知了某种预言？

在“衔尾之环”仪式还没有落地之前，谁都不能说“恶魔化身”的晋升路线是错误的。

——万一上位的不是阿环，而是阿堕呢？

要是堕天司变成了新的柱神，将这第八条梦界之河所象征着的更易变化的权柄，从向上的“超越”改成了向下的“堕落”，那恶魔化身就变成了最正确的晋升路线。

召唤恶魔、控制恶魔、了解恶魔，然后成为恶魔……

背上大罪烙印，成为被堕天司操控的恶魔。还要被命令着攫取物质界凡人的灵魂，以传播罪恶与混乱为使命。

最关键的是，完全变成了恶魔，也就意味着失去了凡人的肉身，放弃了通过做梦来进入梦界的能力、从而放弃了通过晋升仪式来获得晋升的机会。毫无疑问，这正是向下的“堕落”之举。

不断的舍弃、不断的堕落、不断的秽化。

这不是完美契合“堕落”之道吗？

哪怕环天司上位，只要堕天司没有陨落，恶魔化身也绝不能算是“错误”的道路。

就算咒仪法师与大巫师是属于柱神蛇父的路线，但天司又不是不能创造职业了。又不是冕主那样夺走了至高天的位置与力量，就算环天司取代了蛇父上位，也和堕天司完全无关。

就像是焰天司创造了“铁匠”、血天司创造了“血法师”、灵珀天司创造了“保存师”。从“职业”这种东西诞生之时，就有活跃的天司将自己的本源与力量投入进去。

可听阿克波里斯的话，祂似乎已然认定堕天司将会陨落。

而且祂似乎知道，等堕天司陨落、环天司就会接盘——也只有这样，第三能级的恶魔学者“暂时不进阶成恶魔化身”才是正确的路线。不然祂应该认为“恶魔学者”这个职业本身就是错误的才对。

……这就是适应道途的预言能力吗？

甚至能预言其他道途的天司之死……

艾华斯暗暗有些心惊。

他下意识隐蔽的环顾一圈，发现“橄榄”微微皱起了眉头、另一个若有所思的则是“顾问”。其他六个人，都没有意识到阿克波里斯的话中泄露了何种关键情报。

“哼……”

注意到了三人的小动作，老人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嗤笑、又像是满意，发出了意义不明的轻哼。

祂顿了顿手杖，不再说话、仿佛再度化为了石像。

声音则直接响彻在晋升者们的脑中——

听到这话，艾华斯突然怔了一下。

……独立负责？

整个晋升仪式都是鳞羽之主做的，主持人也是鳞羽之主的首席使徒？

双手拄着蛇杖的老人缓缓转了个圈，扫视了一圈晋升者。

而祂最后的目光停在了艾华斯脸上。

祂补充道：“另外提一句，本次仪式中伱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是虚构的。最好不要将你们在这里看到的一切视为真实发生的历史……或者未来。

“——那么，考试现在开始。”

祂顿了顿手杖，如此宣告道。

一个低沉而缓慢的声音，念出了艾华斯无比熟悉的那句话：

“1899年，残酷之秋事件，宣告阿瓦隆王国的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