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离京

珂儿点点头,随即又问道:“那迎雪姐呢?”马兮彤说:“我们带不了她。正好,你不是说她喜欢上魔头的那个跟班了么?我给她留些钱就是。”主意一定,两人当即返回住处开始收拾行装,然后去找李迎雪。果然如马兮彤所说,李迎雪想也不想就说要留下,也坚决不肯收马兮彤的钱。就这样,马兮彤和珂儿离开了如归阁。两人已经商量好,上回梁起兴受了惊吓,一定加紧了防范,要等他松懈下来再寻机刺杀,因此最好等他在杭州落脚后再动手。如此一来,她们二人也不必急着赶路,而从大都到杭州,最稳妥的办法莫过于到通州去坐船。于是,两人骑着马直奔通州。到了船码头,已是傍晚,当天的客船早已全部开走。两人只得找了间客栈住下。珂儿问是否还要女扮男装。马兮彤摇摇头说:”上回扮公子,其实除了箐儿,别人早看出来了。这回我不当公子了,就扮成个跑江湖的女子,你记得杭州城瓦子里的那些女子吧?“珂儿点头说好。次日一早,两人先去附近马市把马卖了,接着又去买了些合适的衣裳。等打扮好,珂儿上下打量了一下马兮彤。”小姐,还是不像啊。有跑江湖的长得象小姐这般美的么?“马兮彤一愣。”那你说怎么办?“珂儿想了想,说要把脸和衣裳都弄脏些。马兮彤虽然不乐意,还是照着办了。虽然烟灰尘土改变不了她精致的脸型,但粗看一下,也算差强人意了。马兮彤让珂儿也这般抹黑了脸,又对她说:”你不能再叫我小姐,我们以姐妹相称,你叫我姐姐。“珂儿欢喜地叫了她一声姐姐。”还有,我们得用个别的名字。“马兮彤略想后说,”我娘姓王,我就叫王茜,草字头的茜。你呢,就叫王珂,我还可以叫你珂儿。“两人收拾完毕,来到船码头。她们原以为时候还早,谁知到了那里才发现,码头上的客船已不见踪影。一问才知道,南下的客船上满客就会启航。今天客人多,船早早就开走了。马兮彤心中着急,她不想再白等一天。码头上的人让她去另一处码头看看。两人又赶到那里,只见到孤零零一条客船。船夫正在撤下跳板。两人飞快地奔过去,一边大喊:“等等,我们去杭州!”船家一看,也高兴地喊道:“快,最后两个空位!”两人气喘吁吁地奔到船边,在最后一刻跳上了船。客船随即离开码头,向运河中间驶去。两人和船老大打了招呼,按他说的价付了钱,便来到船舱。马兮彤看了一眼,顿时愣住。这是一间统舱,挤了十几个客人,全是男人,看上去都是行商的小贩。舱中一片昏暗,充斥着男人的汗味,污浊不堪。几个商贩见到她俩立即发出一阵乱叫。“姐儿,上这里来!”马兮彤扭头对船老大说:“不是还有两个空位吗?怎么让我两个住这里?”船老大朝船舱里一指。“这里就是两个空位,别处没有了。”珂儿央求道:“大哥,行行好,给个单舱吧,再小都行。我们有钱。”船老大把手一摆。“没有了,单舱都住满了。”马兮彤气道:“你怎么能让我们两个女的住这里!”她听说从这里到杭州坐船至少要两个月,和一帮臭男人挤在一起,是万万不行的。谁知船老大嘿嘿笑道:“怎么不成?象你这样的不到处和人睡?”马兮彤大怒:“你敢乱说!把船开回去,我们不坐了!”船老大瞪起眼来。“哪有船离码头再回去的理!”“你回不回去!”马兮彤把手中哨棒一抖。船老大双手叉腰。“怎的,你想要打架!这里不是勾栏,没人让着你!”舱中的商贩又是一阵哄笑。船上的几个伙计,都撸起了袖子。这时,旁边传来一声,“众位切莫动手!”马兮彤回头一看,只见一位儒生打扮的年轻人出现在舱门口,看年纪约三十岁,长相清秀。船老大立即迎了上去。“马大官人,您怎么来了?”马大官人扫视了一眼舱内,又看看马兮彤和珂儿,然后说:“船家,男女有别。你怎能让两个姑娘住这里?”船老大说:“唉,不是我故意的,实在没地方了。”马大官人眉头一皱,手向下指了指说:“我住这里。让她两个去我那里住。”“这,这怎么使得!”船老大满脸堆笑。“怎么使不得,难道我不是男子?”马大官人说着,又对马兮彤一拱手。“两位姑娘请随我来。”马兮彤没有言语,珂儿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拱了拱手说:“多谢这位官人。”于是,马大官人带着她们来到前头一间单舱,里面干净齐整,小桌上还放着一张旧琴。马大官人手一指:“就委屈两位了。”说着他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马兮彤说:“官人这般相助,实在感激不尽。请问官人尊姓大名?“马大官人微微一笑。”在下马千里。敢问两位姑娘芳名?”“我叫王茜。”马兮彤道,“她是我妹妹,叫王珂。”“原来是王姑娘。”马大官人又行了礼,才拿起行囊和桌上的琴。马兮彤千恩万谢,看着他走了。珂儿长出一口气说:“多亏了这位马大官人,否则我们怎么办呀。”马兮彤哼了一声。“还能怎么办?不行我就把刀架在那船老大脖子上。“珂儿扑哧一笑,不再言语。这间客舱地方不大,但视野很好。两人收拾停当,凭窗远眺,船码头边的那座高塔正在远去。马兮彤想到离道一越来越远,心里不由一阵难过。珂儿在一旁也是眼泪汪汪,大约是在想同样的事。随着客船缓缓南行,高塔也看不见了,大都的一切已经远去,马兮彤的心情才逐渐回复。这时,她听到一阵琴声传来,探头一看,只见一个身影正盘坐在船头处,面前放着一张琴。那人左抚右拨,琴声如流水潺潺而至,和着瑟瑟秋风,令人伤感。马兮彤立即猜到弹琴的是谁,就对珂儿说:”我刚才忘了。这单舱的船价应当比统舱贵许多才是。我们应当把差价补还给马大官人才是。“珂儿连连点头。马兮彤于是自个儿出了船舱,找到船老大,问了单舱的价钱后,来到船头。马千里还沉浸在自己的琴声中。马兮彤等他弹完,拍手叫好。”马大官人这首《流水》弹得真好。“马千里转身见是她,脸上一愣。”你也会弹琴?“马兮彤微微一笑。”我虽不会弹琴,从前也常听人弹过。“马千里哦了一声。“你可知此曲之意?”马兮彤道:“此曲志在乎流水,言智者乐水之意,初如山间小溪飞瀑,后渐有汹涌之势,似激流穿峡过滩,奔腾入海,其势不可挡,恰如志士仁人,为胸中志向而拼搏,至死方休。”随着马兮彤缓缓道来,马千里的眉头逐渐舒展,眼中更加诧异。“没想到姑娘虽从贱业,却颇知琴学。”马兮彤下巴微抬。“小女子流落江湖,自不敢与大官人相提并论。”马千里自知失言,连忙说道:“休提什么大官人,我不过一杭州小吏而已。”马兮彤见他衣衫半新不旧,琴也非名品,加上孤身远行,连个随从也没有,大概也没有过于自谦,便随口问道:“听官人北方口音,为何在江南做一小吏?”马千里长长叹了口气。“就是此等九品小官,也是求了多年才求得......想当初,我饱读诗书,勤学六艺,以为国朝既得天下,当大用儒学。怎知始终不得门路,只得自荐于当朝太子。或许是求官者太多,直至去年才得杭州路一缺额。我不愿再蹉跎下去,便南下为官,虽知仕途茫茫,升迁艰难,但为生计,眼下也只好如此了。”马兮彤听了,不由想起去年在杭州见到的那个鲜于枢,也是河朔人士,在大都至杭州一线辗转多年为吏,也颇不得志。“这是单舱和统舱的差价,请官人收下。”马兮彤掏出钱说。马千里略一推辞,收下钱,又说:“听姑娘谈吐,实在不像江湖女子。姑娘难道也是官宦人家?”马兮彤一愣,看来要装扮江湖女子,说话也别太斯文才好。”我是见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见到官人便拿出从前在家时的习气。实不相瞒,小女子家中曾在南朝为官,世事变迁,不得已流落江湖。“马千里眉头一扬。”啊,果然不出我所料。在下自曾祖辈便为大金效力。你我可谓同病相怜。来来,让在下再为姑娘弹奏一曲。“说着,他重新坐好,又开始弹琴,琴声从婉约渐至忧愤,还一边吟道:“夜来西风里,九天鹏鹗飞。困煞中原一布衣。悲,故人知未知?登楼意,恨无上天梯!”曲毕,马千里又长长叹息,马兮彤见他可怜,便安慰道:“官人莫要太伤心,上天梯说不定就要来了。”马千里抬起头来。“姑娘此话何意?”马兮彤道:“我听说和里霍孙丞相就要向皇帝提出重开科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