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七章 大意了,没闪

费聚死之前,不少勋贵求情,甚至有人拿铁券出来说事。

铁券,这玩意不光是荣誉,还是免死牌,那费聚家里也有这玩意,皇帝你要不要看一眼?

朱元璋说了,我在宫里没看到,杀他的时候他没拿出来,那不能怪我,这东西需要在砍头之前拿出来才有用。

至于被抓的人有没有机会,有没有办法将家里的铁券拿出来,那不是皇帝需要考虑的事,谁让你不随身带着铁券出门呢……

费聚的死,事实上标志着免死铁券只剩下了铁券两个字,免死那是免谈。

可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偏偏许多人还信这玩意,尤其是聪明绝顶的胡惟庸,就很眼馋李善长手里的两个铁券,其他侯爷更爱护自家铁券,还特意吩咐家人,一旦自己出了事,记得拿出来保命,别跟费家一样,死了都没拿出来……

徐达、李文忠、邓愈等人对费聚的死并不是多伤感,也没有明显的兔死狐悲,不是因为没交情,而是因为费聚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碰了众人底线。

看不惯谁就搞暗杀,这是所有人都不允许的事。

暗杀来暗杀去,估计所有人都没安稳日子过,毕竟最擅长搞这东西的,不是勋贵宿将,而是亲军都尉府、检校,若是皇帝喜欢上这一手,不公开弄死谁,喜欢玩阴险的暗杀,那晚上谁能睡得着,整日提心吊胆算什么事?

费聚死固然可惜,但告诉所有人,暗杀刺杀的后果很严重,任何人都不要以身犯法,这明显更重要一些。

朱元璋做事往往不会局限于单一事件,而是善于从单一事件里演变出更多事件然后一并处理。

杀费聚是单一事件,但朱元璋的动作并没有停。

在费聚死后第二天,朱元璋下了旨意:“凡参与刺杀顾正臣的军士,验明身份,灭三族。”

这一道旨意传出,可以说是震惊朝野。

参与刺杀的十人,杀他们三族那可不是几十人的事,而是三五百人的事,如此牵连,让人不安。

胡惟庸请求皇帝收回旨意,被训斥了一顿。

李文忠请求皇帝三思,被踹了一脚。

朱标进了华盖殿,还没到喝口茶的工夫就走了。后来还是马皇后出面哀求,朱元璋这才收回旨意,改灭三族为灭门。

这事还没算完,当天下午,朱元璋便有了新的旨意:“天下承平,世道已安。扈从猖桀,为祸已生,苦害勋贵,特命,公从者减至六十,侯减至四十,伯减至二十……”

原来公侯伯有大功劳,皇帝准许其护卫数量是一百二十人,这些年来,不少人借着各种名头增加了护卫,尤其是带兵的勋贵,在卫所中帮一些人脱籍后将其收为己用,这也是费聚能收买人心的一大原因。

现在好了,皇帝借着费聚之事将风潮扩大,认为天下是安全的,不安全的是勋贵护卫,所以,一刀下去,公爵护卫直接砍去一半,侯爷砍了三分之二,伯爵就剩个零头。一时之间,躲在墙角给费聚烧纸问候他两句的大有人在……

费聚死了,勋爵的护卫减少了,事情还是没结束。

还有毛骧与羽林卫。

虽然羽林卫与泉州卫没有分出最终胜负,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羽林卫被泉州卫的游击打法折腾得已是筋疲力尽,若不是顾正臣突然遇刺,羽林卫会被打得落花流水,连毛骧都会被活捉。可没有明确的胜负结果,羽林卫的脸面多少还是保住了。

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毛骧参与了这次刺杀,朱元璋也认为这是费聚报复顾正臣的单独行动,并没有在这件事上严惩毛骧,但毛骧作为羽林卫指挥使两次都没有战胜泉州卫这是事实。

朱元璋将毛骧从正三品指挥使贬到了正五品千户,将李睿自从三品指挥同知贬为从五品副千户,将魏大鼎、乔成松等人从千户贬为百户,全都发到辽东马云、叶旺麾下,一边筑城,一边立功,什么时候功劳到了,什么时候再调回金陵。

羽林卫几乎完全被重组,除了保留了一千七百表现尚可的军士外,剩余三千八百人全都打乱,分散回金陵各卫,然后重新遴选三千八百军士,形成新的泉州卫。

陈方亮这个刚进入大都督府的佥都督再一次被调了回去,充当羽林卫的指挥使,被保留的沈勉成了指挥同知,庄贡举因智勇双全,被升为千户。从实战的角度看,泉州卫的战力并不骇人,他们不敢正面交锋就是明证,这一点也让朱元璋安心不少。

牺牲的泉州卫百户秦初七与军士等人,被准许以千户、副千户待遇安葬并给了重恤,安排人打了棺,让水师送回故里,随行的还有瞿焕等一千余人,黄森屏、于四野等人则主力则留在了金陵军营中,等待顾正臣的醒来。

泉州县男府。

张培、姚镇、吕常言、林白帆等人站在月亮门外,沉闷得说不出几句话。

萧成疲惫地走来,问道:“如何了?”

张培面带悲愁:“烧退了,昨晚半夜醒来一次,很是虚弱,又睡了下去,到现在还没醒。太医换过药,伤口没有化脓的迹象。只是时不时咳,有时候会让伤口裂开。”

萧成握了握拳头。

那一箭肯定伤了顾正臣的肺,就是不知能不能彻底好起来。

后悔,自责!

后悔没请旨跟着顾正臣,若自己在他身边,应该能出手挡住这几乎要命的一箭吧。自责没想周全,应该让顾正臣穿上盔甲,至少也应该内衬护甲。比试双方用的是木刀、木箭,弓也不是强弓硬弓,谁能想到会在封锁之下,冒出来手持致命利器的杀手!

沐春匆匆走到月亮门,急促地说:“师傅醒了,师傅醒了。”

张培、萧成等人连忙走向顾正臣所在的卧房。

张希婉端着羹汤碗,汤匙打起一些,轻轻吹了口,递至顾正臣嘴巴,轻声道:“夫君总算醒了,母亲昨晚熬了一宿,被劝着休息了。”

顾正臣咽下去,轻轻咳了两声,喘平了气息,才苦涩地说了句:“大意了,没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