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6【天意难测】

香港，汇丰银行-——

汇丰大班沈璧目光略略有些复杂的看着与贷款部主管一起走进自己办公室的利兆亨。

在今日之前，沈璧对利兆亨留给自己的印象非常好，这是个思路清楚，遇事冷静的年轻人，可是最近，利兆亨成立倒杜联盟，联合香港乃至国外诸多大佬想要吞掉恒创地产，打垮杜氏集团，为此在股票市场购买恒创地产的股票，恶意收购。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沈璧一笑置之，当成个笑话而已，他不认为自己认识的利兆亨会这么蠢，多半是有人放出的假消息，想要在香港股市搞风搞雨，毕竟股市就是这样，虚虚实实，欲擒故纵，很多人都是靠着伎俩在这里捞钱。

可是这几天，却不由得他不信，为了斗垮杜永孝，利兆亨可谓无不用其极，甚至害怕沈璧帮助杜永孝，联手百里渠那边的人，靠着廉政公署给沈璧扣上徇私舞弊，操纵经济犯罪头衔，以此来卡住杜永孝的钱袋，让杜永孝没了后援，他就可以和倒杜联盟肆无忌惮吞并恒创，还有恒创背后的杜氏集团。

如今，要不是杜永孝出手把他救出来，搞不好他沈璧还在廉政公署喝咖啡。

只是让沈璧想不到的是，竟然与杜永孝猜测的一样，利兆亨会主动来汇丰找他，并且还是跟贷款部主管一起，其意图不言自明。

实际上，此刻的利兆亨看到沈璧也有些不自在。

可惜，利兆亨想要筹集五十亿，就必须要和香港各大银行打交道。

在此之前，利兆亨已经和香港花旗银行，香港渣打银行取得联系，并且亲自过去抵押贷款，这才凑足叁拾亿，加上手上十亿，距离五十亿还差十亿，没办法，现在香港有能力一下子贷款给他十亿的银行只有汇丰银行，利兆亨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过来和沈璧打交道。

在利兆亨看来，如果沈璧是个合格的银行家，就会摒弃前嫌，以帮公司获利为目的，而不会直接拒绝自己。

当然，这一切还要看他接下来怎么做。

“沈经理。”

“沈大班。”

“两位找我有什么事情？尤其利先生，你可是贵人事忙，没想到还能抽空来我们汇丰坐坐。”沈璧摘下眼眶上的眼镜，对进门的信贷主管和利兆亨笑着说道。

信贷主管上前一步，非常热情地对沈璧说道：“是这样的，沈经理，我是来给你汇报工作的。这位利兆亨利先生，想要与我们汇丰合作，具体合作事宜，我都写好，请你过目！”

信贷主管说着上前把自己夹着的申请文件递给坐着的沈璧。

递完文件，信贷主管扭头又看向利兆亨，目光很陈恳地安慰对方，意思是我们之前商谈的很完美，想必不会被拒绝。

沈璧翻开贷款申请文件，一分钟，两分钟过去——

这时敲门声响起，却是有人呼唤信贷主管过去一趟，有事情需要处理。

信贷主管就很抱歉地朝沈璧说：“我要出去忙先！沈经理你先审核，有什么问题尽管询问我！”

说完又转身对等待着的利兆亨说道：“利先生，麻烦你在这里再等一会儿，审核手续就是这么麻烦的，请不要介意！我们沈经理做事认真仔细，如果有什么问题需要问你，你尽管照实回答就好。”

“好的，谢谢你！麻烦你了！”利兆亨对信贷主管笑笑。

信贷主管又很有礼貌地朝沈璧施礼后，转身离开。

等他离开，房间里只剩下沈璧与利兆亨。

沈璧仔细翻看手中申请资料，须臾，抬起头，对利兆亨笑眯眯的道：“利先生，说真的，我没想到你会过来汇丰借钱，你应该知道我和杜永孝关系，并且我也知道你为了打败杜永孝，上次联手百里渠对我所做事情……”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何况在我看来大家都是生意人，准确来讲你是银行家，我是生意人，你开银行贷款，我需要钱就过来咯！”利兆亨坐到旁边待客的沙发上，对沈璧道：“再说汇丰银行一向秉承的信念就是助人为乐，积极争取每一个顾客，而我与阁下的银行以前也有合作过，并且很完美，不是吗？”

沈璧听到利兆亨这样说，身体稍稍前倾，双手搭在桌面上看向利兆亨，笑着道：“哦？你的意思是你是客人，我是银行经理，我们现在在谈生意是吗？”

“当然，难道沈大班还有别的想法？”利兆亨眉毛一挑，语气淡淡的对沈璧问道。

沈璧笑了，恢复姿态，双手合十望着利兆亨道：“在此之前，我想要知道你已经去过几家银行，贷了多少款项？”

利兆亨犹豫一下说道：“渣打和花旗我都去过，总计贷款叁拾亿。”

“叁拾亿，这么多？”沈璧摘下眼镜，取出擦拭布，轻轻擦拭。

“是的，我需要这么多钱，”利兆亨淡淡道，“现在还差十亿，所以我才来找你。”

“那你觉得我会贷款给你吗？”沈璧把眼镜戴回自己的脸上，目光望向利兆亨，声音都严肃正式起来，刚刚的调侃已经不见。

利兆亨像是有些饥饿准备坐到餐桌前开餐一样搓了搓双手，对沈璧礼貌的问道：“你为何不贷款给我？就因为你和杜永孝是好朋友，哦不，准确讲你是杜永孝马仔，你在帮他做事？亦或者因为我联手百里渠把你弄去廉政公署？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沈大班，你未免也太小气了吧！”

沈璧轻轻点点头，似乎在思忖利兆亨的这些话。

这个利兆亨还真的是够厚脸皮的，别给他一丝机会，不然让他抓住机会发动，马上就是不死不休，赶尽杀绝的路数。

利家争产，股市收购，这两件事如果分开来，单独任何一件事，都可以看到利兆亨此人野心勃勃。

现在两件事情事实上已经二合一，只要利兆亨这次击败杜永孝，那么他利家未来家主地位就不可动摇，甚至还可以问鼎香江皇帝宝座，与霍大佬那帮老人分庭抗礼；再看利兆亨那个已经亢奋饥饿的表情，加之对方向汇丰银行借钱的举动，利家后面会如何，沈璧不知道，但是至少现在在股市大战已经进入白热化。

资金，就是子弹，是炮弹！

只有源源不断的资金，才能获得最终胜利。

金融界打滚多年的沈璧思绪转动，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对利兆亨开口道：“你很厉害，利先生，你刚才在故意激怒我是吗？我虽然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我却知道你最终目的是想要从这里取得贷款。那么就让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抵押这么多利氏集团资产，你父亲他老人家，还有你的大哥和三弟他们知道吗？”

利兆亨笑了，笑得很桀骜，朝沈璧微微扬起下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有时候做事不能瞻前顾后，更不可以优柔寡断，要做什么，只需要跟随自己的信念就行！”

“你的意思是不是可以解释为-——”沈璧停顿了一下，“你根本就没有和家人商量？抵押这么多资产，贷款十亿？”

“你可以这么认为！”利兆亨对沈璧道，“总之，所有抵押贷款的资料都在这里，你只需要审核可不可以就行！”

果然是这个答案！

“利先生……你……说真的，我很佩服你，你这次玩得很大！”沈璧对利兆亨说道，然后指了指那些等待审批的资料，“你提供的这些抵押公司，上面的印章是如何来的？如果说你父亲和大哥他们不知道的话-——”

“这个就没必要麻烦沈大班你过多询问了。”利兆亨冷哼一声，“你只需要审批，签字就好，至于这些资料……都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沈璧看利兆亨表情也猜到，这些抵押公司的印章等等，很可能是利兆亨偷来偷偷加盖，还要签字等等，也不知道他是使用什么手段让父亲，大哥和三弟三人乖乖就范。

沈璧仔细又看了看那些资料，上面的印章签字做了仔细对比，再次确定，都是真的，都具有法律效力。

偷偷把家里所有资产拿出来抵押，真不知道利兆亨的这颗脑袋是怎么想的！

沈璧探手从茶几的保温雪茄盒里取出一支雪茄，减去茄帽，划着了火柴轻轻烤了两秒钟，随后从嘴里冒出了淡蓝色的烟雾。

他不是一个很强势，需要用雪茄来增加自己气质的银行家，大多数时候，都是不温不火，不急不躁，一派儒商模样，现在，他点着雪茄，其实是有些犹豫，他在思考很多东西。

利兆亨却等不及了，他笑了一声，对沈璧说道：“沈大班，现在我们都已经把话讲明，那么还请你抓紧时间审批，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当然，其实就算你不批也没关系，除了汇丰，香港还有很多家小银行，大不了我多借几家，多跑几趟腿……”

沈璧吐口烟雾，望着利兆亨：“讲真，我真的很不想批，你知道吗？”

“我知道，你讨厌我，不是吗？”

“对，我是很讨厌你！但现在我更讨厌我自己，谁让我是个银行家，谁让我必须要对汇丰负责，对每个顾客负责？”

“那么接下来——”

“接下来，我可以批下，但我可以拖延贷款给你的时间，等到你和杜永孝战斗完毕——”

利兆亨眉毛一挑，“你不会那么无耻吧？”

“无耻？好像是你先无耻的，联手百里渠，联手李洛夫，联手廉政公署-——”

就在沈璧陈述利兆亨罪状的时候——

叮铃铃，办公桌电话突然响了。

沈璧愣了一下。

利兆亨却突然笑了，身子斜靠在沙发上，指了指电话，用颐指气使态度对沈璧说：“电话来了，怎么不接？”

沈璧看看电话，又看看利兆亨，“你又在搞什么？”

“你接听电话就知道咯！”

沈璧冷哼一声，这才拿起电话。

电话那边赫然是汇丰银行总部大佬，沈璧顶头上司。

电话里，沈璧随着对方的呵斥，脸色变的很难看。

大佬的意思很简单，让沈璧摆好位置，不要因为私人恩怨而影响汇丰业务，又说这次利兆亨是个很优质的客户，抵押资料又合情合理，让沈璧务必尽快审批云云。

总之一句话，电话那边在使用权力逼迫沈璧赶快做出决定。

沈璧挂断电话，脸色变得超级难看。

利兆亨却超级舒爽，斜靠在沙发上，拿眼乜斜沈璧道：“沈大班，现在你明白了吧，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何况你只是个打工仔！”

沈璧苦笑一下，朝利兆亨耸耸肩，摊手道：“没错，我现在才知道，自己真的只是个打工仔！嗯呢，谢谢你帮忙唤醒我！”

说完，沈璧再不犹豫，直接拿起钢笔，取下笔帽，刷刷在审批资料上签字。

完毕后，沈璧这才把资料递给利兆亨道：“你赢了！”

利兆亨得意地起身接过资料，用手抖抖道：“所以说，每个人都必须要认清楚现实才行！作为你的好朋友，杜永孝不能在你这里贷款，获得帮助，而我，他的敌人，却贷款十个亿，这就是本事！”

沈璧苦笑一下，不说话。

利兆亨收好资料，得意地转身离开。

此刻的利兆亨心情畅快至极，能够给沈璧这样的银行大班上一课，让他感觉很爽。

尤其可以拿了十个亿凑足五十亿，到时候从李佳城等人手里再拿五十亿，整整壹佰亿，还不干死杜永孝？

哈哈哈！

利兆亨都快笑起来。

事事顺利，

当真是成事在天，谋事在人！

等利兆亨得意洋洋出去以后，原本一脸苦逼的沈璧立马变了脸，换上轻松愉悦表情。

他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你好，索罗斯先生，按照杜先生和您的吩咐，我这边已经贷款给利兆亨十个亿，是的，他没有怀疑，感谢上帝呀，感谢总部来的那个电话，让他深信不疑！也许——”

沈璧顿了顿，笑道：“也许这就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