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争执
回到久违的家中,季安可算撒了欢,欢快的笑声从院子里一路传到屋中,片刻后她拖着一架木马吃力地走出来,那木马比她高了一个头,底部设计成了弧形,木头的边缘已被打磨得光滑生亮。谷雨赶忙从她手中接过:“我来拿。”“我能拿得动。”季安倔强地道,她伸出小手推向谷雨。谷雨无奈地道:“好好,季安力大无穷,小马当然拿得动。”他悄悄绕到季安的背后,在她视线的盲区托住了马身,承担了大部分重量。季安摇摇晃晃地将木马搬到院中,将其重重地顿在地上,插着腰仰着脖子骄傲地道:“我就说我能行吧。”谷雨竖起大拇哥:“还得是我们季安。”他托起季安的小屁股将她扶上了马背,季安抓住马头耸动着身子,小马开始前后摆动,季安嘴中发出“驾!驾!”的声音。谷雨搬了把凳子坐在马头前,托着腮帮子看着她,渐渐地出了神。“笃笃”的敲门声将他唤了回来,不等他起身关老头和何姐已兴冲冲地走了进来,关老头满脸堆笑:“小季安回来了吗?”季安尖叫一声从木马上跳下来,扑到关老头怀中,关老头捧着她的小脸细细端详后给出结论:“瘦了,”瞥向谷雨:“都是你这臭小子不着家,将孩子寄养到别处,倒把孩子委屈了。”谷雨苦笑道:“夏郎中对季安好得不得了,怎么忍心让她受委屈呢?”季安帮腔道:“夏姐姐对我可好了,还有个老伯伯每天都给我做好吃的。”何姐从旁笑道:“那何婶做的饭小季安就不喜欢吃了吗?”“喜欢,喜欢。”季安点头如小鸡啄米,何姐被她的娇憨逗得乐不可支,招呼谷雨:“饿了吧,吃饭去。”何姐是南方人,饭食偏淡偏甜,正合季安的味道,何姐见她运筷生疏小脸紧绷,忙给她换了勺子,季安擎勺在手嘻嘻一笑,满桌的饭菜便遭了殃。她两只脚踩在凳子上,欠起身子飞象过河,汁水飞溅出盘。谷雨在她的小屁股上轻拍了一记:“下来,都是大姑娘了,一点儿规矩也没有。”关老头一瞪眼:“她那么小的小人儿,本就不是讲规矩的年纪,要你多事,”将眼前的盘子摆到季安面前笑容可掬地道:“安生吃。”谷雨气得鼻息加重,见何姐抿嘴笑着看两人斗嘴,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往嘴里扒了一口饭:“何姐,做的还适应吗?”何姐笑道:“横竖不过是那些活计,都是惯常做的,你不用担心。”谷雨道:“那主人家待你如何?”何姐道:“那家人是当大官的,既然瞧得上我的手艺招我入府,对我已是极大的恩赏了。更何况府中吃得好睡得好,钱也给得大方,我很知足。”何姐的女红细致精巧,在街坊四邻是出了名的,年前经人介绍被兵部职方司员外郎家相中,入府教授女红。员外郎家中的小女正值豆蔻年华,按照大家闺秀的成长路线,正是初学女红的年纪,何姐心灵手巧性格温婉,主人家一眼便相中了她。谷雨自然也为她高兴,两人聊了两句,谷雨瞥眼瞧见关老头似乎心神不属,他用筷子在关老头的碗边敲了一记,发出叮地一声脆响,关老头吓了一跳:“你当我要饭的呢?”谷雨咧咧嘴:“有心事?”关老头果断地摇摇头:“没有,”他扒了两口饭,忽地抬起头:“这两天官兵走街串巷,可是出了什么事?”谷雨点点头:“具体事情不能说,但近些时日还是少出去走动为妙。”他盯着关老头:“还有你那劳什子的讲学,说出的话惊天动地,难道是嫌自己活的太久了吗?”关老头哼了一声,脸色沉了下来,谷雨见他不以为意,加重了语气:“听快班的前辈说昔年不少大儒讲学之时多发惊人之语,涉及天家大事、皇亲国戚,天子一怒,不少人进了班房便再也没有出来。如今常林书院作为京城唯一的私学重开山门,朝廷虽未命令禁止,也没明确表达态度,但私底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几个月以来快班接上峰命令连番抓了几名在朝官员,罪名一概不知,只说把人押在牢中。你曾经也是在朝为官的,难道这其中的关联也看不懂吗?”关老头气咻咻地道:“那几位皆是我在常林书院的老友,平素端方正直,只因仗义执言而沦为了阶下囚,这都离不开你们这些人的助纣为虐!”谷雨火气腾地窜了上来:“那叫仗义执言吗,那叫找死!”关老头霍地站起身,气得横眉立目:“皇帝疏于朝政,与民争财却热衷得很,官员任人唯亲党争不断,权宦之流欺压良善,桩桩件件令人啼血,常林书院急天下人之所急,为苍生请命,何错之有?!”他指着谷雨的鼻子:“混小子,做捕快所图的不是保民太平吗,你,你何以忘了自己的初心!”谷雨身体哆嗦着,那被刻意压抑下的愤懑突然在此时迸发出来,他随之跳了起来,大吼道:“我早已忘记初心是什么了!”何姐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的争执,而季安早已被吓傻了,怯怯地缩在椅子中。两人喘着粗气互不相让地对视着。“小谷捕头在吗?”就在此时,院外忽地忽地传来一声喊,谷雨回过神,他扭头看着季安,露出僵硬的笑容在她脑袋上摸了摸:“哥哥出去看看。”他瞥了一眼关老头,快步走出了院子,何姐拉了一把关老头:“得了,好容易见一次面,怎么还吵起来了?”关老头赌气地坐了下来,季安胆怯地问道:“伯伯,你们怎么了?”关老头缓和了语气:“我和你哥商量事情呢。快吃,别让饭凉了。”谷雨打开院门,梁岩那张焦灼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他不禁一愣:“梁大哥,你怎么来了?”梁岩急声道:“小彤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