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西域尼壤
第五百三十三章西域尼壤汤予接过书信,从第一封中抽出信函,信的内容很短,郭敬之先是感激汤予昨日仗义出手,救下自己的性命,又帮自己报了大仇,然后便是力主汤予前去边塞,暂且栖身。汤予看完,又抽出第二封信。这封信是郭敬之写给薛仁贵的,信上说汤予是自己的莫逆之交,为了躲避仇家,不得已想到边塞安身,特求薛仁贵收留。汤予看完思量许久。阿秀也将书信瞧了一遍,说道:“爹,你的意思是……”汤予默然不语,阿秀不敢再问,悄悄退了出去。阿秀走后,汤予思潮翻滚,他本无意投奔薛仁贵,但郭敬之所说也是实情。此刻天下已无自己的安身之处,只能四处流浪,东躲西藏。他虽然可以如此过活,阿秀是个女孩子,总不能让她跟自己漂泊一辈子……过了两日,阿秀的风寒症彻底痊愈,父女二人离了客栈,又朝北而行。走了整整一天,眼看家乡近在咫尺,汤予却改变了主意,突的调头原路返回。阿秀被汤予的举动弄得不明所以,几次开口询问,汤予皆是默不作声。其实汤予不是不想告诉阿秀,只是他也说不明白。人有时候的举动,连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这么做。二人重新回到了之前的客栈,店里的老板看汤予、阿秀去而复返,觉得十分奇怪。但二人既然付钱,他自然好吃好喝好招待,至于别的,与自己无关的事还是莫要管的好。汤予两天没有迈出房门一步,脑子里想的全是日后的打算。他本就是一个浪子,自从十六岁开始闯荡江湖便四海飘零,从没在一个地方长久的停留。然而遇到郭敬之后,他的想法有了巨大的改变。阿秀认自己做义父的时候,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现在两年过去,她出落的亭亭玉立,已是大姑娘了。自己吃苦受罪无所谓,总不能让女儿天天跟着自己亡命天涯,四处逃亡吧。人还是应该有个落脚的地方,还是应该有个家……第三天一早,汤予把阿秀喊到房中,同他讲了自己的想法。阿秀听说汤予想按郭敬之的主意去边关投奔薛仁贵,倒没觉得有什么惊喜,反正只要汤予决定的事,她都不会反对。汤予见阿秀赞成,十分高兴。郭敬之那晚跟汤予痛饮时曾告诉他,薛仁贵屯兵于毗沙都护府的所在地尼壤城。尼壤城地处西域,距此数千里。主意拿定,说走就走。汤予立即退了客房,领着女儿阿秀一路向西,这一走竟足足有半年之久。一路上二人披星戴月,风餐露宿,漫长的旅途中,前方的道路曲折蜿蜒,如同无尽的时间长河,每一刻都让人感受到疲惫和艰辛,连汤予这样钢铁般的汉子也叫苦不迭,何况阿秀一个女孩子。但沿途的风景又是那样的美丽迷人,那样的动人心魄,更让汤予和阿秀对彼此更加信任,父女之间的情感愈发清澈且深远。再长的路也有尽头,父女俩跋山涉水,终于来到了古城尼壤。尼壤城原属西域三十六国的精绝国,商贾云集,富庶繁华。后大唐平灭西域,在此设立毗沙都护府。时至今日,薛仁贵奉命带兵驻守此地,以防突厥来犯。汤予入了尼壤城,经多方打听寻至薛仁贵的府宅外。府宅门口有数名士卒把守,汤予刚走上前,立刻被士卒拦下,询问二人为何到此。汤予来之前早想好了说辞,先是取出书信交给对方,再说自己有事求见薛仁贵薛老将军。士卒见有书信不敢怠慢,忙进去通禀。过不多时,那士卒回来邀汤予入内。汤予跟着士卒走进薛府,就看府中甚是简朴,既无奇花异草,也无假山怪石,更无亭台池塘,心里不禁对薛仁贵又添了几分好感。士卒在大堂外停住脚步,汤予想到马上便能见到大名鼎鼎的薛仁贵,不禁有一丝紧张。他稍稳心神,举步迈进堂中,果然有一人坐在正中央的马蹄椅上。此人六十七八岁年纪,身材高大,腰板挺直,满头银发,面色红润,脸上始终带着自信和慈祥的笑容。他瞧见汤予,随即站起身,说道:“想必你就是公孙先生吧?”汤予知道薛仁贵应是看过郭敬之的信,忙施礼说道:“在下公孙予,见过薛老将军。”薛仁贵边一指旁边的椅子示意汤予坐下,边上下打量汤予。待见汤予脸上带着面具,觉得有些奇怪,说道:“公孙先生为何遮住面容?”薛仁贵的语调甚是客气,却有一股无法违逆的威严。汤予闻听也不隐瞒,摘下面具,说道:“在下被仇家所害,容貌尽毁,丑陋无比,故而才带着面具,恐惊吓到别人。”薛仁贵久经沙场,什么样的伤没见过,可汤予脸上的伤疤,还真使他微微吃了一惊。汤予重新带上面具,恭恭敬敬的坐下。薛仁贵又说道:“敬之的信,我已经读过。信上说公孙先生与他是至交好友,现在公孙先生无处容身,所以才来到尼壤。老夫与郭家世代交好,既然是敬之举荐先生来此,我自然愿意收留……”薛仁贵说到这里,稍做停顿,接着说道:“不过边塞不比别处,尼壤常有突厥进犯,又临近大漠,缺衣少食,气候恶劣,恐先生不适……”汤予说道:“薛老将军放心,在下生于极北苦寒之地,年少时就流落江湖,忍饥受冻乃是家常便饭。薛老将军所讲的算不得什么。”薛仁贵展颜一笑,说道:“如此最好。不知先生想谋个什么差事?”汤予说道:“只要能让我和女儿有个安身之处,三餐度日,在下别无他求。”汤予说完,忍不住回头瞧向身后伫立的阿秀。其实郭敬之贸然举荐陌生人,薛仁贵心里十分不悦。他深知甘愿到边塞之人多是底子不干净。薛仁贵为官多年,最不愿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故而并不想留下汤予。可当他看见阿秀,心中的顾虑又放了下来。只因为凭他多年的经验,那些江洋大盗、朝廷钦犯俱是独来独往,从无人拉家带口,拖儿携女。一个人若能千里迢迢和女儿同来,就不会是大恶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