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赎回大侄女

逃荒前的岳家石身高体壮，有一副好身板。现在因为太过饥饿，瘦的只剩下一副大骨架子，虽然不壮了，但还是挺高，再加上他天生一副浓眉厉目，看上去颇有震慑力。这一路上要不是有他作为武力震慑，这一大家子还不知道被抢了几回。往南走，路上的行人不多。可能是因为心情好，也可能是因为吃饭之后有了力气，用时最多四十分钟，众人就抵达了甜水村。甜水村是附近的一个大村子，有成片的大片屋舍，偶尔碰到几个村民，看他们的穿着和面色，日子应该还能过得下去。大嫂走在前面，熟门熟路的来到了一户人家的大门前。这户人家虽然住的也是土坯房，但足足有五间，而且整个院子也被一米半高的土围墙给围了起来，再加上院子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农具和柴禾，应该也算是村里的富裕人家。大嫂推了推紧闭的木门，大声喊道：“王大娘，王大娘在家吗？”“谁呀？等一等。”木门打开，一位头发花白的大娘探出头来，看到熟悉的一行人，顿时脸上变色，“你们怎么又回来了，难不成这是反悔了？”大嫂脸上的神色挺尴尬，用极谦恭的语气陪笑道：“王大娘，对不住了，都是我的错，我诚心诚意的给您道个歉。”说到这里，大嫂深深的鞠了一躬。岳文轩不想看到大嫂承受卖女之痛后，还要给人陪笑脸。他把话接过去，说道：“王大娘，您是个善心人，作为一家之主，我首先要对您说一声感谢。我也不瞒您，前几天家里卖孩子就是要给昏迷的我治病。万幸的是：昏迷几天之后，今天早上，我终于醒了。还好，在县里上学期间，除了读书，我还学了一点手艺。醒来之后，我马上在河里逮了几条鱼，然后紧赶慢赶的前来您家里道谢了。”说到这里，岳文轩转回身，从袋子里掏出两条加起来足有十斤重的大鲤鱼来。他把这两条大鲤鱼递给王大娘，接着说道：“这两条鲤鱼，就算是我们家对您的感谢，东西不多，但这是我们全家人的一份心意。暂时我们只能拿出这样一份谢礼来，等以后日子过好了，要是还有机会的话，一定重谢。”洗漱之后的岳文轩，身材高大，面貌英俊，说话的时候，自带一种大人物的威严庄重的气质，叫人不敢小瞧。要是换一个人说这些话，王大娘不一定有耐心听，但岳文轩说话的时候，她听得很认真，根本没有生出打断的心思。“那你们是什么意思？是过来看看孩子，还是反悔了？”手里拎着岳文轩白送的两条鱼，王大娘面上的神色和缓了很多。“按说已经定下的事情，我们不应该反悔。但您一看就是和善人，肯定知道我们在绝境之下做出这样的决定，有多么的无奈，内心里又有多么的痛苦。我昏迷之后，喝的是卖掉我大侄女换来的小米粥，清醒之后，我非常自责。知道您是个和善人，我就想过来和您商量一下，您看我能不能加倍补偿，把我大侄女重新赎回来？”岳文轩虽然一身的风尘，但听他说话，看他的举止，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老太太本就见识不高，有点被岳文轩震慑住。再加上她也不是什么恶人，便说道：“你等一等，我把孩子他爷爷喊出来。这件事，我做不了主，都得听孩子他爷爷的。”众人在外面等的时间不长，王大娘家一大家子人，包括被卖掉的岳芳清都走了出来。看到一家人再次出现，四叔也清醒了，岳芳清非常激动，眼中的泪水一直止不住的流。岳文轩先是看了大侄女一眼，对她点了点头，但并没同她说话。而是紧走两步，来到王老爷子的面前，紧紧抓住他的手说道：“王大爷，我们能在逃荒路上遇到您这样的和善人家，是我们全家人的幸运。我是发高烧昏迷的，要不是吃了您家的小米，我肯定清醒不过来。我特别感念您家的恩情，但我同时又无比的自责，要不是我高烧昏迷，要不是为了给我治病，我们家怎么也到不了卖孩子的地步。您经历的事情比我多，肯定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吧？把孩子卖掉却又反悔，这是我们不对。但血浓于水，这种从骨子里生出来的亲情，一点都不由人。我就想着，我们加倍赎回，看看能不能和您打个商量？”王老爷子叹了口气，“好吧，说实话，芳清是个好孩子，我们全家人都喜欢，将来能娶到她这样的媳妇，那是我孙子的福气。但你说的这些，我也能理解。都是受苦人，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会把自己家的孩子卖掉。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你想赎回，那就赎回吧。”岳文轩马上给王大爷深深鞠了一躬，诚心诚意的感谢道：“都是我们家运气好，最难的时候竟然遇到了像您这样的善心人。因为时间太赶，我现在能拿出来的就只有这几条鱼了，您先看一看。”岳文轩转身，把所有鱼都拎了过来，“还剩下五条，全部加起来应该有二十四五斤，这是我们家的全部吃食，都赔给您，您看行吗？”“用不了这么多。你不是已经给了两条大鲤鱼做谢礼了嘛，这就够了。你们不容易，我们家好歹还有一口吃的，我哪能再占你们的便宜。这些鱼，你都拿回去，孩子你也领走，就这样吧。”现在这光景，哪家哪户都不容易。老爷子这样说，可见真是个良善人。岳文轩真诚说道：“王大爷，那这些鱼算是我给您的谢礼。您别拒绝，这是我的一番心意。要不是吃了你们家的小米，我肯定醒不过来。这些鱼都是我醒过来之后逮着的，我都送给您，没有您的善心，我也不可能逮着这些鱼。”“真不用，我也没做什么，这大冷的天，没有点吃的，人怎么活，你们还是自己留着当口粮吧。”王大爷家也不宽裕，也不过就是勉强度日罢了，他也眼馋这些鱼，但他还是拒绝了。岳文轩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这些鱼都留给王大爷，他不再和王大爷推让，而是转移话题问道：“王大爷，向您打听件事，这附近有没有可供我们一家人容身的房子，您知道不知道？”“我们村肯定不成。村长早就发过话了，谁家都不允许容留灾民过夜。倒不是我们没有人情味儿，主要是因为这件事出过乱子。靠近主干道的那几个村，刚开始的时候，就有好心人家容留过灾民过夜。多数时候肯定没问题，但总有个别的灾民没有良心。时间一长，什么事情都出过，有灾民偷东西的，甚至还有抢劫杀人的。虽然这样的人只是极少数，但还是让我们这样的人家寒了心。”王大爷说的这些都是现实问题，岳文轩完全能理解。“不在村子里也没关系，哪怕破庙也可以，只要能容身就行。这大冷的天，继续往西走也看不到希望，我就想着暂时找个容身之地住下来，等过了这个冬天再说。我看这边有山有水的，而我捕鱼打猎都还行，只要能有个栖身的地方，应该能带着一家人度过这个冬天。”岳文轩说出自己的打算。他已经找人打听过，甜水村距离洛.阳城还有一百多里地，距离当地的县城约三四十里。当地的县城和洛.阳城不在一个方向。岳文轩不打算继续带领一家人去洛.阳城，因为他知道，就算到了城下，也进不去。而且洛.阳城这样的大城市，经常会遭受鬼子飞机的轰炸，如非必要，去大城市还不如待在小地方安全。他们一家人有老人有孩子，安全最重要。只要有他在，不管是在哪里，都能保证生活所需，所以他更加倾向于选一个僻静点的地方度过冬天的这几个月。偏僻的乡村虽然在生活上可能不太方便，却不用担心鬼子飞机的轰炸，以及兵痞和市井流氓的骚扰。如果在僻静的乡村找不到合适的居所，那他就只能选择去县城了。听了岳文轩的话，王大爷略微思索之后，说道：“要是这样的话，我倒是真有一个合适的地方推荐。你继续再往南走个六七里，山脚下有一个村子叫三家村。你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一个很小的村子，总共就有五六户人家。这个小村子，生活本来就比较难，种的都是一般人不愿意耕种的斜坡地。今年天旱，我们这边多数还能坚持下去，但他们这个小村子不行，从春到秋几乎没什么收获。两个月之前，这个村子的几户人家就都逃荒去了。如今这个小村子的住房都空着，你们过去临时住上几个月，应该没人会管。”两个月之前还有人居住的房子，肯定比破庙要强多了，岳文轩决定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