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剑岛

离离也盼永世长存，也不愿离开亲人，或者亲人离开自己。是冒着失忆的风险为剑海筑圆丹？还是冒着再也见不到亲人的可能继续留在剑海修行？要不要筑圆丹，离离一时左右为难，犹豫不决。

莫善眼见着离离茫然的，心知她定是也为要不要筑圆丹天寒珠在犹豫了。曾几何时，他也长时间的和此时此刻的离离一样，茫然无措。好在时间的长河已使他在某一个小石激起的浪花里明白过来。其实不想忘记的永远都在那里。记忆像一本书，而回忆就像翻书，只看得见你翻开的那一面，覆盖的远远比打开的多得多。

莫善缓缓地问离离道：“离离，你想过没有？你的记忆其实并不只是你的，它是关系到别人的。你不筑圆丹，你当然不会忘记自己的亲人，可这和很多死去的亲人也只能活在后人的记忆里有什么区别。退一万步说，你就是失忆了，你父母也还能见到你，承受忘记痛苦的那个人虽然不是你，你却是忘记的那个人。至亲将逝，面对死亡，活着的和将死的双方都得承受痛苦，可亲人不就是该有难同当嘛。总之一句话，遗忘和死亡也没什么差别。虽然听着不好，但你的遗忘就像是你的死亡，你父母的不遗忘你，就像你父母的活下去，选择遗忘的那个人就像选择死亡的那个人。离离，你能听明白我说的话吗？”

“选择遗忘的那个人就像选择死亡的那个人……”

离离茫然的神情被这一说辞打动了，恍恍惚惚的眼里渐渐发出微光，如同破晓，如同破开迷雾。

待到那迷迷糊糊的情绪烟消云散，离离已下定决心，帮助剑海重筑圆丹，哪怕自己为此失去记忆。

莫善也仿佛有一种释然，好像他就要见到他的主人了，好像他终于可以如同他的主人一样了。

世界就是如此奇怪，不论你如何选择，感人至深的选择总是伴随着痛苦，尤其涉及到生死。明明是不好的事，可偏偏是感人的事。

原本是想来轻轻松松长生不老的离离此时带了点小小的悲壮，对年傲说道：“年仙，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会倾尽一切帮你们恢复圆丹。说吧，我要怎么做？”

年傲的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看了一眼莫善，满是敬佩之意，然后对离离说道：“很简单，你只要集中精力将灵力输入我们筑造的圆丹中，圆丹可能会吸取你关于叶灵的一切，包括记忆，你既已想通其中关节要害，想来必能一蹴而就。”

离离点点头表示赞成，莫善也跟着点点头，离离要做的也是他要做的，只是他仿佛更进一步了，又仿佛稍退了一步。

一切准备停当，自失去仙箓殿起，剑海就已经开始为这一天筹划了。现在他们终于等来了最后时刻，不再需要他们的时刻。

所有人都退出了殿外，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等待即将发生的变化。只留下离离和莫善，两人互望一眼，各站一方，开始将灵力输入那圆滚滚的丹内。

圆丹如有所感，缓慢旋转。圆丹表面出现了及其细微的颗粒，再往里也开始呈现出颗粒状，这些颗粒状的物质开始如同拥有魔力一样将离离和莫善的灵识慢慢吸入其中，渐渐地整个圆丹内外都仿佛成为了颗粒状，彼此隔离而又不分解，圆丹的大小也没有变化，好像每一颗都在为一场爆发积蓄着力量，这力量的来源正是面前的两个人。

一颗、两颗、三颗……离离感觉到越来越多的圆丹在吸收自己的灵力，每一颗在吸收了一定的量后就离去，另一颗又顶上来，如同旋转的星辰大海。

圆丹内含的颗粒也慢慢旋转起来，越来越快，都在圆丹原有的范畴之内。圆丹的周围慢慢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光膜，不阻止灵力的输入，只阻止灵力的外泻。

莫善的灵力以同样的方式被吸收着，随着表层的颗粒吸收完了两人的灵力，圆丹的颜色慢慢由灰色转变得五彩斑斓，旋转也越来越快，肉眼已不能辨识出圆丹的颗粒，仿佛又是滴水不漏的那个圆丹。

一片叶子忽然映入离离的眼中，天空中下着细雨，不冷不热，它如新出之笋一般果断的突破枝条的束缚，向天空展现出无穷的生命力。生命，由嫩绿渐渐变得翠绿，由翠绿渐渐变为枯黄，直到和好多同伴一起飘落，它落入了一口浅浅的井里。深山的井里已经很少有人来取水了，井水很细，沙石围成，水流几乎感受不到，井边的路也落满了树叶。年深月久，这枯黄的叶子慢慢变成了灰色，最后几乎只剩下叶脉，又变成了透明的白色。

有一天，一位脸庞白净的剑客从路边走来，他蹲在了井边，身影倒在了井里，长长的白袍，剑懒懒的躺在他的背上。井水很清澈，他棒水喝了一口，井里有波纹荡开，很快又归于平静，他望见了井里的白叶，觉得很神奇，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天然白色的叶子，他挽起袖子，轻轻地将叶子捡起来。看了许久，觉得无处可放，又放回了井里，叶片沉底，叶柄刚好和倒影里剑穂上的丝线重叠，他灵机一动，把叶子又重新挽出来，加注内力，系在了剑穗上。

莫善望着眼前的情景，这剑穗上的叶子早就随着主人的逝世消散了，他以为只是主人装饰自已用的罢了，现在想想确实应该就是装饰用的，可它从此便伴随了主人一辈子，主人也是自那时起，一有空闲，总把自已拿出来看着出神，其实就是看那片叶子，这确实是一片与众不同的叶子了。

圆丹外面的光膜开始膨胀，超出了两人的范围，超出了仙箓殿的范围，超出了剑海的范围……

叶子一片又一片地出现在离离的脑海，一如她在云之崖上所见。

利剑也一把一把地出现在莫善的眼里，一如他在人间和剑海所见。

圆丹在短暂的平静后，颗粒状的物质开始转变成了一半叶子一半剑，越来越大，越来越真切，互相碰撞，仿佛是两个世界的碰撞。叶片竟丝毫无损，和剑一样，不停运转，似乎是在磨炼，最后不断扩散都涌向表面的光膜。

剑海里所有人都在这巨大的变化里迷迷糊糊，等他们重新清醒过来，一缕缕阳光撒向他们。一个崭新的世界出现在他们眼前，天空更蓝了，剑山消失，或者连剑也消失了，换来的是人间真实的世界，不比剑海小的超级大陆。

年傲带着少轻和寒云，身旁还跟着施离离和莫善，第一时间找到了最高点，环顾四周才发现平地、高山都被海围绕着，是真的海，到处都是水。

剑海成了剑岛！剑海之外的世界第一次如此近的出现在眼前，那海之外是另一个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