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月亮的秘密(13)
(一)
淡白色的星光还没有彻底抹去黑夜的残妆,血红色的火焰便袭满苍穹覆盖了浅蓝色的忧伤;暗灰色的银河托起了黎明那片遗忘在破晓时分的翅膀,把一个完整的双翼交给了滑出黑暗边缘的曙光;蜡黄色的月亮早已隐入浓浓的暮霭里不露出一点声响,像沉睡进死亡的坟墓中毫不期盼光明的来访。
冰蓝色的天空激荡起一片绯红的血潮,浸湿了遗留在心灵尽头的那层灰色的玫瑰云。独孤箭和血精灵继续向光明的另一边敞开眼帘,他们明白花锦之国只不过是他们心灵停靠的驿站,追求博爱和至善才是他们到达幸福的终点。此时,独孤箭骑在马背上,他的头顶飘荡着一大片一大片明媚的血红色,然而他的心底却依旧不断地掀起着微弱的幽蓝色,蓝钻泪并没有因为他的毅然离去而摆脱心里的感伤,那个朦胧的爱恋扎进骨髓里牵动了无数个触摸不到的痛苦,她尝试着将过去的一切遗忘到自己感受过欢乐的角落里,可是现实告诉她那个透明色的初恋最容易划破空白并沾染上忧伤。
血精灵一直追随在独孤箭的后面,矛盾的心理使他不知道将忧郁的情绪发泄在哪儿,他既留恋着独孤箭布袋里的水晶球,又害怕自己重新被光明之王关入天牢,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却摆脱不了别人留在他心底的阴霾,一个肮脏的灵魂注定要在别人的口水中被污秽淹没,而一个圣洁的灵魂即使卑微的活着却依然能看到飘渺的幸福。此时,独孤箭和血精灵行走在杂乱的荆棘丛中,他们的脚下生长出了暗灰色的枯枝,但他们的眼睛里却闪动着亮如星辰的灵光,黑暗的尽头并不一定都是痛苦,也许还可能埋藏着欢乐与幸福。
血红色的光焰温暖着每一个浸透过光明和还未浸透过光明的地方,那浓浓的暖意冲破黑夜垒起的残壁飞进了两个黏合在一起却始终要分开的地域,光焰可以让一个还未走向邪恶的心灵找到回家的路,但不可以让一个对邪恶根深蒂固的心灵看到希望的烛。独孤箭劈开眼前的荆棘,向着远方伸出宽阔的大脚,因为他相信大地铺就的光明之路要比黑暗之路更长。
这时,突然从前面的荆棘丛里飞出一大群青鸟,那蓝盈盈的光辉映照着光焰的红潮勾勒出一个个幽蓝色的梦,金黄色的尖喙伸进杂草里便让一枝枝干枯的梢头吐露出了花的芳香,婉转的歌喉打破天空的死寂将原本沉睡的荆棘唤了起来。独孤箭循着扇打的蓝翅膀望了过去,他发现自己的幸福感在一点一点向心间靠近,荆棘丛中的青鸟要比天堂里的青鸟更美丽,因为远方的幸福并不比身边的幸福更长久,更真切,他伸出双手,将一个大大的拥抱献给了天空,只见成群的青鸟飞上明媚的血红色燃成了一片片火红的玫瑰云。
独孤箭好像明白了什么,而身边的血精灵一会儿望望青鸟,一会儿望望自己的主人,他不知道这群没有任何价值的什物究竟能给自己带来什么财富,只有懂得珍惜的人看出了什物背后的价值:容易获得的幸福最短暂,也最容易失去,而经历过痛苦的幸福最长久,也最具有财富。
无边的血红色掀起了一波又一波巨大的暖潮,那翻滚的浪潮吞没了幽蓝色的海水,迎来了一个血红色的新梦。独孤箭凝望着天边那道美丽的玫瑰云,眼眸里盛开出了火红的玫瑰花,他深深地被玫瑰云的光泽所折服,眼中的玫瑰花渗出了鲜亮的色泽,向着未曾流淌过爱的边缘蔓延,直到触摸着那个早已迷失的深恋。这时,他感觉到天边那道火红的玫瑰云又现出了青鸟的形状,它们扑打着光洁的蓝翅膀把他带入了相思鸟的爱情传说里。
相传在很久以前,韩家庄里有一个老员外,他在四十岁才得一女儿,起名翠儿,随着她一天天长大,已经读过不少诗书,深知男女之间的爱情,忽然有一日,翠儿叫上丫鬟到户外散心,巧遇一书生正在吟诗,便跟着予以应对,几首诗后,书生与翠儿已是情投意合,一见钟情。之后,书生便求媒婆前来说媒,员外一听书生一无官二无财,便早早打发了媒婆,不久,翠儿大病,无药可医,员外知晓是女儿深陷相思之苦,便找到书生答应他们完婚,但必须先前去赶考,金榜题名。书生一听言之有理,便满口答应,临走时,书生对翠儿说赶考路上多风险,倘若他路途中得急症死了,就化作一只相思鸟,回到她的身边天天鸣叫,翠儿含泪也说道如果书生去了,她也活不多久便随他而去,也化作一只相思鸟。
当书生骑着马走到庄外偏僻处时,只见四个彪形大汉拦住了去路,他们残忍地把石灰撒进了书生的眼睛,书生大叫一声失去了知觉。翠儿一连几天都欢天喜地的,她相信书生一定会金榜题名,会骑着高头大马来接她,可是春夏秋冬,风雨暑寒,时光匆匆一晃就是三年,她的书生还没有踪影,她也没有听见相思鸟在啼鸣。书生被弄瞎了眼睛,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活了下来,他摸索着打听回家的路,此时,员外正在为翠儿的婚事忙碌,但他没有告诉她要嫁给谁,当她通过丫鬟得知自己要嫁给宰相的公子时,她怒视员外狂笑着跑了出去,从此,翠儿成了疯子。
之后,小镇的人都知道在这个小镇上有两个人,一瞎一疯,他们的口中都不停的吟诵着爱情的诗篇,后来,有爱好诗歌的人就悄悄地整理他们的诗句,渐渐地发现他们思念的人就是彼此,等到好心人决定让他们见上一面时,他们却在寒冬的大雪夜双双冻死了,后来听说在这个小镇忽然出现了两只鸟,那鸟的叫声非常凄惨,每一声鸣叫都像在诉说心中的思恋,从此,人们给这美丽的鸟儿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就叫“相思鸟”。
冰蓝色的天空拂动了谁的忧伤,越是这样深沉的幽蓝色越是让人忧伤,血红色的光焰燃尽了谁那打不开的梦,心灵的颤抖是否真的会有停止的那一天。独孤箭依旧眺望着天边的玫瑰云,直到冰蓝色的色泽把它的红光溶进黯然的哀伤中,渐渐地,独孤箭头脑里的相思鸟飞离了他的视线,因为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思念划痛眼眸沾上了晶莹的泪水。此时,他的心里还残留着晶莲娜的影子,而且随着记忆的萦绕这种思念被一次又一次地放大,他慢慢地看清了倚靠在黑夜那一头的独影,一次又一次地摇晃,摇晃……
荒凉的原野衬托出荒凉的心魂,在一个人的世界里这种黯然神伤的荒凉感更容易锥心刺骨,独孤箭和血精灵虽然行走在一起,但是有一种距离却加深了他们之间的孤独,两个梦想不同的灵魂碰撞在一起注定还是走不到一起,或许会越来越远。此时,独孤箭停下了脚步,他遥望着远方模模糊糊的幽蓝色,眼眸里荡起了两种不一样的泪光,一种飘向了晶莲娜的身边,一种飘向了他的父母的身边,他静静地驻足在荒凉的如同沙漠一般的原野上,任凭枯萎的荆棘摩挲着他的脸颊和身体,渐渐地,他的思绪又回到了自己独自登上魔山杀死黑暗之王绿珠轩的记忆里。
夕阳的金翅膀点燃了白昼那个温暖的梦,却熄灭了人们渴求幸福和欢乐的梦,黄昏的余晕飘荡在天边割裂了倾斜着的地平线,也割断了横在爱情与亲情之间的那根弦。独孤箭站立在丛林的尽头,望着光明之国的将士们带着他的妻子消失在忧伤的血红色里,直到炽热的残阳灼伤他的眼睛,他原以为忠实大臣的袒护可以让光明之王蓝星烨放弃对他们的惩罚,然而现实告诉他一个未知的预言要比别人的宽恕更重要,特别是自己的权力受到威胁时,这种不顾一切的冲动更强烈,他不知道一颗谜一样费解的水晶球到底有多大的魅力会让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破裂,水晶球是宇宙与上帝创造的圣物,难道圣物就不可以怀疑了吗?难道什物就毫无价值了吗?水晶球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神秘,用一个不可预知的谎言编织着一个又一个谎言,但还是让相信谎言的人用蛊惑了的魂灵编织出一个美丽的谎言。
独孤箭依旧不肯收回他那双浸满泪水的眸子,他望着冰蓝色的天空凝聚成了海水滴落到自己的脸上,然而失去的很难再拥有,就像花儿一旦错过露水就无法再开放一样,虽然光明之王说将晶莲娜押回光明之国是为了确保她的安危,但是他心里清楚此时的光明之王为了水晶球而几近疯狂,晶莲娜一定会在光明之国的城堡里黎明时盼望黑夜,黑夜时盼望黎明,独孤箭不敢想象他的爱情之花还没有绽放到终点就要萎谢,一个血红色的梦经历过风雨之后为什么会愈变模糊,他苦苦地思考着,任凭土黄色的狂沙席卷起尘埃覆盖了他的幸福。此时,晶莲娜夹杂在光明之国的将士们中间,前方是一抹灰蒙蒙的残阳,身后是一片阴沉沉的暮色……
黑夜冰冷了谁的梦,又激起了谁的忧伤,在这漆黑色的世界里黎明的存在是否真的是一种多余,失落的灵魂飘荡在夜的惆怅里究竟在回想着什么,又能得到什么。独孤箭卸下黄昏带给他的灼伤黯然地返回木屋,此时,他的父母浸在夜色的苍茫里没有了往日的安详,从他们的眸子里独孤箭看出了镌刻在他们心底的孤独,一层又一层的离伤映照在他们那颤抖的身躯上更加凄凉,独孤箭凝固在眼角的泪水再一次冲尽了亲情那道透明色的薄膜,他恍恍惚惚地感觉到黑夜里的暮霭在不断地吞噬着他那个脆弱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