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四十三章 相府嫡子

空旷的校场,寂静无声,唯有回音传荡。卢柏邹的理由荒谬么当然荒谬。镇西兵卒能看见麟狼踪迹,这是什么新型鞑晁笑话但问题是这个笑话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卢柏邹借此发起的指控。如果说炎朝的政治大义是皇族至高无上,相府内部的大义是反对宗门,那么镇西府的大义所在便是诛杀鞑晁逆贼。这是镇西府立命之本,也是万千镇西军将士尸骨堆砌起来的刻骨仇恨。哪怕如今迦忆已然投靠了他们,但这种事情依旧无法述诸台面。立于高台之上,李君武维系着镇定神色,心间一个个念头不断浮现。为什么为什么对方组织起如此大的阵仗,她竟然未曾收到任何消息。为什么明明方才府衙会议之上,这些将领都还对她毕恭毕敬,如今不过几刻钟的时间,竟然便都齐齐转变了立场。她完全被架空了.不对,从一开始她就未曾把权力收拢上来过。这些人,从始至终都没把她放在眼中。随着李君武的思索,随着她的沉默,下方原本寂静无声兵卒方阵之中逐渐传来了一些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不会吧郡主虽然荒唐,但也不可能私通鞑晁啊。”“卢统领这么说必然就有证据,你急什么”“哈那郡主不就是个花瓶么一介女子还天天去那烟柳之地,怎么不可能了”“我也觉得是这样,听说那大漠神女貌若天仙,郡主又有磨镜之好,鬼知道她会不会搞这么一出”“侯爷一生勇武,有此不孝女,真乃不幸啊。”“.”有人在煽动军心,这是对方有预谋的逼宫夺权之策。李君武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府衙的方向,想要寻求某人的帮助,但远水已然解不了近渴。怎么办怎么办!许元那件衣服能够挡住城防大阵的全力检索么而且麟狼入城之后,那件衣服已经还给许元。更重要的是,就算许元能够想到这一点,但衣服只有一件。给了麟狼,迦忆那独属于西漠的功法气息也会被查出来。随着时间流逝,随着沉默持续。将领们望向李君武的眼神逐渐暗淡,下方兵卒窸窣的议论也逐渐扩散。而在这时,李君武清冷低沉的声音响彻了全场:“开阵搜人可以,但卢柏邹,你承担得起诬陷本郡主鞑晁之罪么”于军营深处高塔之上,两道人影悄然而立。眺望着校场之上发生的一切,温姓中年儒生折扇轻抚,声音含笑:“这种应对方式还真是无趣啊,还以为相国府的那人能让我尽兴博弈一番,但现在看来似乎已经将军了。”温姓中年人身侧站着一名浑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袍中的人,听其声音正是方才与司子境告别的沐青:“能将麟狼送入城内,便不一定会惧怕开阵搜人。”温姓儒生笑着回眸,低声说道:“不惧也无妨,就算查不出结果也能废掉李君武。”“什么意思”“温某安排那卢柏邹行此一举,可不单单是为了逼宫夺权。”温姓儒生细长的眯眯眼,笑意横生:“有此一出戏码,即便现在郡主她自证了清白,待到那几位大人开始计划,麟狼这个大患还能否现身出手呢“若是不现身,仅凭城防大阵根本守不住那几位大人的袭击,她必死。”“若是现身,那便说明郡主确实私通了鞑晁,即便他最终幸存了下来,在镇西军中的威望也将一落千丈,也便无法阻拦我们颠覆镇西府。”说到这,温姓儒生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幽然:“郡主年少轻狂时的荒唐事,终究还是变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剑。她的名声太差了,差到就算说她私通鞑晁都不会奇怪,呵呵”“.”细细听完对方的诉说,沐青只是沉默着转过身。温姓儒生瞥着他的背影,指了指校场的方向,笑着问道:“好戏还没看完,这就准备走了”沐青没有回头,声音平淡:“相国府最新的安排已经告诉你,自然没有留下的必要。”温姓儒生盯着他看了一瞬,忽地说道:“沐先生你看起来心情似乎很差,是因为方才所提及的司子境么”“与你无关。”“当然无关。”温姓中年儒生细长眯眯眼看不清神色,手中的折扇收拢,淡声笑道:“不过温某还是想提醒您一件事情。”“沐某还需去城门楼安放后手,恕不奉陪。”沐青丝毫没有听对方话语的意思,话落之后身形直接消失在了高塔之上。而看着对方远去,温姓儒生依旧呢喃般的吐出了他下半句话:“既然选择了背叛,那就不要做出这幅令人作呕的苦大仇深模样,不然你的新主子也是会生气的啊,呵呵.”“你这句话本公子也挺认同的。”“.”温姓儒生。环形了望高塔之上没有任何征兆的响起了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温姓儒生在听到话语的一瞬,细长的眯眯眼下意识睁大了一瞬,但随即又恢复如常,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名相貌英俊的锦袍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盯着对方看了一瞬,温姓儒生很是礼貌的持着折扇行了一礼:“温某,见过三公子。”许元缓步上前,瞥着他的动作,笑着说道:“看来你的地位还挺高的,居然能够看出我的身份。”温姓儒生陌上公子如玉,声音温吞:“不,温某只是想着诈一下三公子,未曾想您竟然直接承认了。”“多此一举。”许元不置可否,依靠在高塔护栏之上,随口说道:“不过既便我都报名字了,伱不如也说说自己是谁”“三公子说笑了,温某可还想多活几年呢。”温姓中年儒生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您出现在这,便代表沐青这条线,温某得放弃了啊。”许元闻言挑了挑眉,灵视扫过对方,饶有兴趣:“比起沐青,我现在对你更感兴趣,你这身体好像有些奇怪呢,是分身”“您可以这么理解。”“挺不错的功法。”“谢谢。”“先别急着谢,过会一会你这身体就得死。”“能亲眼见到三公子的风姿,这身体倒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沉默一瞬,许元哑然笑道:“这么会说话,要不你来相府做事吧”温姓儒生唇噙澹笑:“公子说笑了,相国府应该开不起这个筹码。”听到这话,许元心中倒是闪过了一抹惊讶:“嚯看来你的身份还不是一般的高啊。”温姓儒生不置可否,转而笑着说道:“三公子,相国大人他都已经把这西疆拱手相让了,你身份同样尊贵,何必留在此处冒险呢”许元摩挲着高塔上的铁制护栏,缓声道:“以你的立场来讲,应当是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吧,竟然还建议我离开。”“古话说得好,不能想着一口吃成胖子,事得一步一步来做。”“你这话我可以理解为,我在镇西府城兴许能让你们谋划失败,对么”许元低声问道。“有这种几率。”“以你们的视角这种几率应该不大吧”“是不大,但温某与城外那些人不同。”温姓儒生摇了摇头,借着高塔的视角眺望整座府城:“收益与风险其驱,没必要再将西疆这个盘子继续扩大化,所以三公子您还是尽快离开吧。”许元沉吟了少许,咧嘴一笑:“如果我说不呢”温姓儒生也不气恼,只是眯着眼眸,淡笑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整个镇西府城内外可以说都是我们的人,你准备拿什么和我们斗呢”话落,无声。风声自耳旁吹过,温姓儒生回过眼眸,正准备再度开口之际,他却忽地看到身后的青年手中多出了一柄剑鞘。愣了一瞬,温姓儒生正准备开口,却只见到哪剑鞘在眼前不断放大“.”温姓儒生。“砰!”一闷棍直接敲在了他的面门之上,温姓儒生应声倒地,嫣红的鲜血瞬间四溅。许元拿着鬼柳剑鞘当做撬棍,数息之间直接把温姓儒生打得遍体鳞伤,直到对方快要咽气才停下了手中动作。而不出预料的,即便重伤垂死,温姓儒生即便狼狈,但神色依旧含笑:“三三公子..还真是性情中人呢.”话音未落,许元直接一脚踩在了他含笑出声的嘴巴上:“你在这跟我装你妈呢”“.”温姓儒生眯眯眼尾不自觉跳了一下,而且刚一咧嘴想笑着说话,许元脚上用力碾了碾,轻声笑道:“你知道么,我最讨厌的你这种说话装腔作势的人。”话落,在温姓儒生震惊的目光中,他握着剑鞘的手忽地用力一送,直接把剑鞘插向温姓儒生的两腿之间“噗嗤!”受此重击,胯下传来的钻心的疼痛为让温姓儒生发出痛呼,但却因为这份屈辱而攥紧了拳头。做完这些,许元心情畅快不少,长长呼出了一口气,抓着对方的头发将其拎了起来:“造出这么大麻烦,见了本公子不立刻想自裁跑路,还凭着这凝魂分身在这跟我大放厥词,真当我纨绔之名是虚的”“.”温姓儒生已然睁开了眯眯眼,死死盯着许元没有说话。许元随手将对方身体炁机封住,然后举到了高塔之外,笑着说道:“虽然不知道触觉能不能传递给你的本体,但想来这份记忆应该是可以的。”高空的风掀起凌乱的发,温姓儒生溢血的唇角流露出一抹阴森的笑意:“许长天,你无能狂怒的模样可真丑陋啊,“你现在所做的事情都是徒劳,你看校场那边,他们已经启阵了,一切都在按照温某的谋划进行,就算你们能将麟狼和迦忆藏好,也都会如我所料一般行进。”许元闻言笑着说道:“谁告诉你我要把麟狼和迦忆藏起来了”嗯温姓儒生肿胀的眼眸之中有些不解。许元见状叹息了一声,指了指校场的方向:“你这分身修为果然还是太弱了,居然都没发现校场那边的人在往我们这里看么”“.”在这一瞬的诡异沉寂中,温姓儒生试图破解对方话中的意思,但眼角余光所见却让他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看到了一缕雪白。一头胜雪的白狼出现在了许元的身后,血色竖瞳泛着阴森的寒芒。看着他的神色,许元将他拉到了面前,附耳轻声呢喃道:“你方才对沐青分析的事情都很对,但好像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这镇西府城内,除了你以外谁见过麟狼,谁又见过大漠神女呢“虽然本公子很想看到你的自信被碾碎的样子,但为了避免意外,还是请你暂时闭嘴吧。“温先生,咱们有缘再见。”话落,狂风骤起。在温姓儒生的凝视下,许元封住了对方的炁机,在校场万千将士的注视下直接松开了手掌。卢柏邹看见这一幕,下意识想要出手去救,因为对方是他的幕僚军师,但温姓儒生在下落途中对他投来的视线,却让他按捺下了出手相助的打算。一旦过去,那个年轻人便会杀了他。数息后,高塔底端,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啪叽声。看了一眼下边那摊肉泥,许元略显遗憾的摇了摇头,身形缓缓浮空而起,来到了校场上空,缓缓落在了高台之上。原本已然略显嘈杂的军阵行伍迅速的安静了下去,只剩了许元靴子踏地那轻柔的脚步声。来到卢柏邹身前站定,许元笑着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灰尘,看着对方那皱纹遍布的面容,传音说道:“老东西,你可真聪明啊,如果刚才过来救人,我会直接废了你,不过也无所谓了,因为你下场都一样。”说罢,在万人的瞩目下,许元伸手抓向了自己脖颈,然后一把扯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对着卢柏邹恭敬的朗声说道:“卢统领,你方才不是问郡主的消息来源何处么我想我这个相府嫡子应该不可能是大漠神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