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二十一章 惠州县
旭日初升,东方的暖阳刚刚露出些许晨曦,鳞次栉比的房屋街道依旧掩映于浓雾之时,厚重城门已然被看守戍卫打开。
结束了一夜的纷扰与繁华,惠州县再度从沉寂中逐渐苏醒。
进城赶集的菜农小贩、驮运货物的行商走卒的涌入,瞬时让人间的烟火气沿着那宽敞的青砖石板路蔓延入了小城。
北境蛮祸与天灾的浩荡余威虽未真正意义上的波及到惠州县,但这场战争却仍然对其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北境已然持续数年的动乱,让诸多行商,诸多持剑而行的江湖侠客,将这处位于两省交汇处的小县城当做了他们北上的中转站,这些投机客们的到来给这原本平平无奇的县城带来了商机与发展,但同样也带来了诸多的混乱。
随着后院的鸡鸣,
唐四一如往日在这晨曦未已之际打开了自家小餐铺的房门,正将准备好的桌椅小凳搬至街道上摆摊时便发现自个家门口又死人了。
江湖人.
看着那尸体手上的老茧与那被血色染红的刀伤,唐四一眼便辨别出了对方大致的身份。
安静了少许,他默默将那具尸体挪到了隔壁店铺的门口,然后取了两盆清水将自家门口的血迹冲刷了一遍。
他没有报官的意思,因为报官没用。
相反,他甚至得被那些捕快老爷敲一笔竹杠,作为处理尸体的费用。
而遇到开门见尸这种晦气的事情,唐四也没了开门做生意的心情。
这尸体摆在这,大概率没人会来他这餐铺里用食。
心中想着,唐四眼神有些麻木的准备重新关上房门。
毕竟,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二次了。
惠州县内没有驻军,或者说这里的驻军已经尽数开拔北上抗蛮。
对于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武徒们,县令姥爷唯一能够用上的暴力机器便是那些养尊处优的捕头姥爷。
而让这些在惠州县内经营了数代乃至数十代的少爷兵们去与那些亡命徒们拼命,这现实么?
这不现实。
在蛮祸兴起的这些年来,惠州县那些客栈之中时不时叫骂与兵戟交击之声已然成为了常态,死人,亦是成为了常态.
心中叹息着,唐四缓缓关上了自家的木门。
“你,不报官么?”
在木门即将关闭的那一瞬,一道温润的男声忽然从他摆放尸体那一侧的店铺门前传了过来。
唐四闻声便是一愣。
他记得,方才街道上可是空无一人的。
关门的动作下意识顿住,唐四的目光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然后眼神便是一滞。
黎明之际的街道空无一人,尚且有些昏暗的环境中一名长发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具江湖客的尸体面前,正饶有兴趣的盯着对方的伤口。
好生好看的男子.
心中方才生起一抹感叹,唐四看清对方的衣着之后,腿上便是一软。
这是一身着束腰紫黑华服。
虽然他这老粗不知道具体价值几何,但却能看出这东西可比县令身上那件官袍还要名贵。
慌乱的情绪不受控制的从心底蔓延开去,唐四直接便跪在了地上,脑袋用力的磕在地面,声音磕磕巴巴:
“大大人,这这不是小小人做的”
“.”
男子略显古怪的看了一眼这名小贩。
他只是问一句为何不报官,至于么?
心中想着,男子下意识准备用源炁将对方托起,但随即还是忍住了。
他看到了对方看向他时眼中那发自骨髓的恐惧。
这个时候让他站起来恐怕不如直接杀了他。
瞥了一眼县衙的方向,男子眼中流露一抹若有所思,继续说道: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你一凡人也不可能杀死一介武徒。”
听到这话,唐四颤抖的身形并未有所停歇:
“大人明鉴.大人明鉴”
一边说着,他用力的将脑袋往地面磕着头。
而见到这一幕,男子心中也没有了继续问话的念头,心中叹息一声,身形一闪消失在了这条街道之上。
而唐四许久不见这位神秘公子出声,悄悄抬头却发现对方已然不见了踪影,而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具已然被焚成灰烬的尸骸.
没敢立刻起身,唐四继续跪了半晌,直到隔壁店铺传来声响,才忙不迭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关门,一边颤颤巍巍的低声呢喃:
“仙人姥爷.这时候来县里作甚呐.”
虽为县城,惠州县城墙亦高数丈。
在下方人群熙攘入城之际,一名俊朗男子闲散的坐在那城门楼上远眺着天际线上的日出。
不时,另一道身影几个纵越落至了男子身侧。
俊朗男子见到来人也不意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呵呵的招呼道:
“本王都说了,长天伱下去询问那人缘由就是浪费时间,不如在此与本王共赏日出。”
看着这嬉皮笑脸的李筠庆,许元俯身坐在了他的身侧,道:
“城内百姓对暴尸街道习以为常,这可是践踏大炎律法的行为,你这皇子就不想说点什么?”
李筠庆斜了许元那平静的神色一眼,勾了勾唇角:
“说什么?北境打仗打了这么多年,此地没有发生大规模动乱,已经很不错了,别要求太高。”
说到这,
李筠庆勾了勾唇角:
“而且天下黎庶如何可不归我管,得找我那皇兄。”
许元深深看了这小子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让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李筠庆挑了挑眉,方才下方所发生的事情他也看见了,笑着道:
“你在意的是那人对你的态度?”
“嗯。”许元没有否认:“就像是我随时会杀了他一样。”
李筠庆翻了白眼,嗤笑一声:
“你可真是多愁善感。”
许元瞥了一眼这小子,皱眉:
“什么叫多愁伤感,城内草菅人命已经变得稀松平常,那城外.”
“我知道,但这又如何?”
“.”许元。
李筠庆眼神之中闪过一抹复杂,伸手敲了敲身下的城门楼,幽幽笑道:
“长天,这些事情你以为咱们父皇他们不知道?”
许元闻言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毕竟这是武徒泛滥的必然后果。”
将修行功法流入民间,破除掉宗门垄断根基的同时,也给底层带来了极大的动乱,或者说必要的阵痛。
只是这股对于大炎的阵痛,落到某个黎明百姓个体身上之时,那就是一场灾难。
“既然知道,那你生什么气?”
李筠庆依旧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闲散模样,悠然说道:
“不破而不立,牺牲是开创太平盛世的必要条件。
“现在这点死亡尚且如此.
“长天,日后大乱起势之时,你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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