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谁吃了我的鸡头
我终于逮住夏五爷了。第二天,我起得很早,目的是不让夏五爷走在前头,免得自己再见不到人,寻找冯婉儿的事不能再等了。
夏五爷还没有起床就让我叫了起来,夏五爷认为有什么事,我说:“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来看看您老人家,想您了呗。”我得讨个彩,免得他老人家不高兴。“你小子真是鬼精灵!不过这几天不见你还真有点想你,你的病好了吗?”夏五爷道。“好了,不信你看”我说着掀起我的衣服来,让他瞧看。夏五爷便俯身下来瞧看,“哎呀!还疼不?”我说:“不疼了”。“哎!真是遭罪,你是怎么搞的?”
坏了,这事若让人问起来,还不丢死人,即使说出原委也未必有人相信,倘夏五爷告之我母亲,我母亲能会罢休?要去和那个比梁高的老师讲理,能有什么理好讲,说不定被打了也不知道。
“我自己跑得太快了,不小心跌的。”
“跌的?你蒙谁呢?”
“没有,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跌的。”
夏五爷说着便拾掇着把桌子搬到院子里,以便好置桌奉茶。
夏五爷诡异地笑了笑,又看定了我,说:“小子,你唬弄谁都行,就是别唬弄您五爷我,您五爷是什么人?你听谁说过,跌的能跌断肋骨,而且还把肠子跌成麻花。”坏了,让五爷给看出来了,这老家伙还真行,一眼就能看到人心里,是见过世面的人物,我心下更佩服了。
夏五爷见我不说话,就说道:“小子,是让人给打的吧!你不说我也能知道,打人的这个人又能让你不说,这人肯定有来头,况且以你爹的为人,谁又能把你打成这样呢?算来算去就只有一个人——你老师。”完了,这下可毁了,人家不但看出来了,还料事如神。“夏五爷,这可不能乱说,老师待我可好了,那次我烫了脸还是人家把我送回来的呢!”我忙分辨道。
夏五爷却说:“是啊,那事我知道,这就叫老师吗?烫了脸不是赶紧送医院或找个大夫看看吗?送回来算什么事?你母亲生气也是应该的,叫我得告他,得叫他赔偿医药费。”
“你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我肯定没料错。”夏五爷又补充说。
“所以这一切都只有老师才能做到,不过也忒狠了,把人往死里打,真是可恶,这要在以前,我早就……”夏五爷没有继续说下去。
夏五爷也替我鸣不平,我感动得要哭,但不知说什么是好?
“五爷,我原来打算长大了当老师的,现在不想了。”我搪塞道。
夏五爷便说:“不当也罢,要当就不能误人子弟,那样还不如不当的好。”
“我知道他的来历,那年他爹干大队书记,用了两只大公鸡把他从一个中学生送到了学校里当上了老师,本来是没有资格的,但我们这里老师缺乏,也该你们受罪啊!只是苦了你们这些娃了。”
两只公鸡一送,就能把一个中学生摇身一变变成了小学老师,也真是荒唐。我还不知道,我还羡慕的要死,真是四六不通。
“五爷,你要为我保守这个秘密来,千万不要让我爹知道,免得再生事断。”我央求道。
夏五爷说:“你放心,您五爷不会去惹事的,五爷毕竟年纪大了,也没了当年的锐气,我只是替你爹鸣不平,你爹这么忠厚老实,我们村的这些房子全是你爹一手盖起来的,那时候没有工钱,都是白帮忙,所以,村里人都欠着你爹的情来,因而你病了没钱治病的时候,你爹不用去求人,大伙反而主动地跑来凑份子,说是凑份子实际上是报恩来。”
这事我倒听母亲后来抱怨过,那时候谁家盖房子都是出义工,不但不管饭,还没有工钱,队里不记工分,我们家孩子多且没有壮劳力,到了年底分粮食分的就少,年年拉饥荒。但是人家找上门来,乡里乡亲的还不能不去,我爹盖屋的手艺又好确实离不了,我爹又是极好说话的老实人,那不就是个冤大头。
这事有佐证:第一件就是鸡头的事。鸡头的事是这样,村里盖房子很讲究,上梁的这一天主家一般会杀一只大公鸡,图个吉利,大梁上一般写着“上梁大吉”,这是后来的事,村里日子好过了,以前上梁也不管饭。有一户人家到了上梁的这一天照例杀了只公鸡,那时候干活的人多菜又少,一般到最后剩不下多少菜,但鸡头是有讲究的,一般留给主家再用,有鸡头算个主菜,没鸡头你算个啥?但这一次很出乎主人的意料,到最后鸡头没了!所以主人就堵住大门不让那些干活的走,非要讨个说法。
鸡头哪去了?
偏偏这一天主人的爹在一起陪酒,年龄又大,大伙吃到最后就说您老人家把鸡头吃了吧,一是鸡头长辈才有资格吃,二是主人的爹是主家最尊贵的人,一推一让老人家就把鸡头给吃了,就出了这档子事。这些干活的人中就有我爹。
这事还有佐证:我二哥后来自己说的,我大伯家的二哥要盖房子,但是盖房子要先备料,多少方子石头?多少木头?多少块砖?等等,都得考虑周全,还得预算到位,毕竟谁家也不富裕,多了浪费钱财,少了耽误大事。我二哥后来极为佩服我爹,三间屋的砖是最难估算的,结果屋盖到最后就剩了一块砖。可能有人要说,多剩点还可盖个鸡舍嘛,你拿砖盖鸡舍你富翁啊,谁家不是用更便宜点的石头,冬暖夏凉还透气。
说到盖房子事就多了,我爹挂的瓦从来没有漏过,这在村里是有口皆碑的。但是,人家都住上瓦房了我家一直是草房子,草房子是需要年年修葺的。每到了梅雨季节来临的时候,我家一定对自家的草房子进行修修补补,我就上去过,上边两个人,屋里一个人,屋里的人举着一根长杆子,长杆子的上头装着一个类似于针一样的铁钩子,将藤条像缝衣服一样来回地固定。我家的草房子没少这样修补过,我爹有一回还失了手,从屋顶上掉了下来,当然是因为雨后太滑,那时候我还小只记得来了很多人把我爹送到医院里,幸好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还记得有一回谁家上梁我爹没到场,最后梁上得不牢固,没办法赶紧来请我爹,我爹在下面看了一会,就说那一边再起一砖,果不其然,这回一上就牢固了。可见他盖的房子之多,盖的多,经验就多。
我家前前后后也盖了几处房子,从打地基到起来整个房子的框架都是我爹一个人自己垒的,只是找了个木匠,到了上梁的那一天找了些人来搭把手,那时候没有现在的吊车,全是人力往上拉,屋墙上两边站上人,硬是把沉重的大梁拉到屋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