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二章 世间无蝉

疑惑归疑惑，但观音菩萨来了，自然还是要好生接待的，哪怕现在星火城与佛门已经成为了死敌。可有句话说得好：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在没有将观音菩萨的卧底身份公开之前，这一次观音菩萨大张旗鼓前来，摆明了就是作为佛门的使者。李天华作为林远的大弟子，也是星火城的全权管理者，自然是知晓观音菩萨与林远之间的关系的。现在看到观音菩萨作为佛门使者前来，让他有些忍不住想道：“要是如来知道他派来的使者也是师父的人，不知道会不会气晕过去。”去迎接之前，李天华看了眼玄都大法师所在的大殿，便转身出门。如今的星火城要到达边界，已经有足足好几百里的直线距离，这个距离就算是放在现代，也是不短了，但在西游世界，对实力强大的修士而言，算不得多远。李天华从林远这儿得到的修炼功法中，同样有着林远自己创造的遁术，虽然比不上林远一瞬十万里，但就算是照顾身边人，也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就来到了边界处。天空之中，普通人看不见的地方。一众截教三代弟子维持着阵法，紧张地看着观音菩萨。没办法啊，观音菩萨在民间虽然大多都是慈悲的名声，可对他们这些修士而言，观音菩萨完全称得上一声凶威赫赫。早在封神大战时期，还是慈航道人的她就已经将这层威名给打了出来。一个量劫过去，观音菩萨似乎只剩下慈悲之名，可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小看于她，更何况这群截教三代弟子基本都参加过万仙大阵，很清楚观音的实力。这么长的时间过去，观音的实力只会比当时更强，还是敌对势力，怎么可能不紧张？观音却没有看他们，她的目光一直放在下方，也是阵法所笼罩的范围之内，那儿有不少百姓正在耕种。天空中的太阳很大，耕种时也是汗流浃背，但这些百姓们的脸上却是挂着笑容。这种笑容是对未来的期待，是充满幸福的笑容，而这种笑容观音菩萨虽然见过，但却是在南瞻部州的大唐皇朝见过。而且，那还得是大唐皇朝靠近国都长安的地方。在大唐皇朝的其它地方，也几乎很难见到这样纯朴而又充满希望的笑容，至于其它地方，那更是少之又少。尤其是在西牛贺洲，几乎就没见过这样的笑容。那号称人口数十上百亿的佛国，看似繁花似锦、一片祥和，可观音却深深地知道，那种笑容是虚假的，是佛门强行为他们戴上的面具。如今在星火城的边缘，能够看到这般让人动容的笑容，观音对心中的选择也越发地坚决和肯定起来。在她身边，是有些着急的龙女，她不敢打扰观音菩萨，只是一个劲地探着脑袋往星火城的方向看，还一边嘟囔着：“他怎么还不出来呀！”没多久，远方几道黑影出现。龙女还没高兴多久就又撇下了嘴，因为来的不是林远，而是李天华几人。李天华上前对着观音菩萨行了一礼，“菩萨此来，不知是有何事？”尽管知道观音是自己人，但李天华这也是第一次正式在大庭广众之下见到观音，还不清楚观音的脾气，所以把礼节做得很到位。观音笑道：“此来是奉我佛法旨，探望一下唐三藏师徒四人。”啥？李天华一脸的不敢置信，“唐三藏现在都被如来给弄废了，师父他老人家可是好不容易找关系才把他们救出来。现在唐三藏……不对，应该是金蝉子他们，已经把佛门恨到了底，怎么可能还去西行取经？”不过，观音菩萨却主动找了过来，而且是如来的旨意，这是什么情况？按照之前的猜测，不应该是如来派人过来，要趁着师父不在的时候对星火城动手，强行渡化一众人族吗？可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了？想不通归想不通，但李天华也没有冷战，“既然如此，菩萨请进。”先把人请进来再说，有什么不清楚的再好好问问，反倒是在这里不合适问得太清楚，也注定不可能得到答案。“善！”观音浅笑着进入星火城的范围，跟随李天华前往星火主城。路上，龙女看了眼观音菩萨，突然问道：“林远呢，他不在家吗？”直呼名字？龙女这一举动，让李天华心里有些不得劲，但在林远离开之前也是和他交待过龙女的情况。再看龙女一副幼龄少女的气息，李天华也没有动怒，笑着说道：“师父他老人家有事，暂时不在城内。”老人家？龙女愣了一下，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才多大啊，都还没我大呢，就被你们叫成老人家了，哈哈哈哈！”李天华脸一黑，显然对龙女的态度很是不爽。要知道林远可是星火城的一切，龙女虽然表现的是亲昵的态度，实际上也的确和林远很亲近，但在他们面前如此调侃林远，身为弟子怎么能笑脸相对？“不许胡闹。”观音轻斥出声，让龙女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一脸委屈地看着观音，而观音却没有再理她，“她是孩子心性，回去后贫僧定当好好教训，还请施主见谅。”“菩萨言重了。”李天华连忙回礼，这位按理来说是自己师叔辈，对方还这么给面子，他自然不能再追究刚才的事情。快到主城的时候，李天华按下云头，落到了地面上。观音菩萨也来过星火城许多次，知晓星火城禁飞的规矩，也知道星火城空中有着林远布置下的禁制，自然不会乱来，同样跟着按下云头。在落到地面时，就已经换了一身装束。不再是佛光普照、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而是变成了一个普通女子，不是相貌普通、气质普通，而是常人面对她时都会下意识地忽略掉的普通。就好像这是路边的一块石子、一棵树、一朵花一样自然而和谐。李天华瞳孔微缩。他师承林远，而且是直接将知识灌进了脑海中的那种，虽然他现在的实力境界不足，但眼界却是很清楚。“道法自然？”观音笑了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阿弥陀佛！”李天华深吸口气，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带着观音菩萨前往金蝉子师徒四个所在的院子。他们师徒四人的院子在城南的位置，是一个稍大点的四合院，里边的装修很普通，但却很舒适，很适合人……养老。一路上热闹非凡，但快到院子的时候，又变得清静了不少。忽然间，远处有几道身影快速地奔跑过来，而跑在最前边的是一只猴子，或者说是孙悟空。他到了门前时也是愣了一下，咧嘴笑道：“原来是菩萨啊，菩萨怎么有时间到星火城来，不会是来抓俺师傅的吧？”也是这时，身后的几人追了上来，同时叫叫囔囔道：“孙悟空，赶紧和我比上一场。打完了就想跑，哪有这样的好事！”“没错，我的境界又提升了一级，我就不信还会输给你！”“孙悟空快跟我们回军营，别以为躲着就没事，你逃不掉的！”李天华这时看了过来，认出了这是军营中的几个师弟，顿时喝道：“你们在干什么呢，让人看笑话吗？”几人这才看见李天华，连忙收敛姿态，恭敬施礼道：“见过大师兄！”这正经的姿态，和刚才那肆意的姿态完全就是两类人，看得龙女眼睛都直了，似乎没想到有这么神奇。李天华深吸口气，“今日就到这里吧，你们回去好生修炼。孙大圣今日有客人，就不去训练了。”“是，大师兄！”几人再次行礼，随后龙行虎步地离开，而孙悟空却急了，“别走啊！俺老孙这就跟你们一起去。”李天华一愣，刚想叫住孙悟空时，孙悟空就头也不回地说道：“这只是俺一道分身，真身在院子里守着师傅，你们直接进去就成。”分身？“死猴子，敢拿分身耍我们？”“兄弟们上，揍他！”“哈哈哈哈！来来来，俺老孙今天和你们玩个够！”李天华的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可眼前这一切的确是星火城的常态，那几个和孙悟空分身闹腾的也不是浪荡子，而是实力强横的存在，在星火城军中负责相当数量的兵卒。在外时，也是军容严整的大将，在城里时，却又变成了小孩子的模样，让人哭笑不得。“这里真热闹。”龙女露出向往的神色，但却不敢向观音申请去玩一玩，观音直接问道：“唐三藏师徒四人就是在这院子里吧？”“正是。菩萨请，我就不陪几位了。”李天华告辞离开，但却让人盯着这座院子。这是光明正大的行为，没想着隐藏，而观音菩萨也没有介意，在门口并没有动，过了一小会儿，房门打开，一个和尚走了出来，“阿弥陀佛！唐三藏见过菩萨。”观音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和尚，“你是唐三藏，那金蝉子呢？”“往日种种，皆如过眼云烟。金蝉子已然消失，如今三界之中，只有唐三藏，没有金蝉子。”金蝉子……不，应该是唐三藏，目光平淡地与观音对视，没有丝毫退缩与避让。观音缓缓说道：“既然是唐三藏，为何去往大雷音寺拜佛求取真经，以求普渡众生脱离苦海？”唐三藏忽然笑了，明明是很灿烂的笑容，可在他的脸上却显得十分怪异。“敢问菩萨，大雷音寺有什么佛，又有什么经？”观音没有说话，因为她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不需要她来给，而正如她所料那般，唐三藏淡淡道：“夕日在大唐都城，菩萨曾言大唐苦处，如同世间苦海，需要西天灵山大雷寺大乘佛法以普渡众生，方能让众生安乐，永享太平。可贫僧这一路走来，在大唐境内最大的危险，也不过是一只未成精的山虎罢了。而一路西行，越是靠近西天灵山脚下，就能遇到越多、越强的妖魔鬼怪，它们以人为食，荼毒众生。敢问菩萨，既然西天有大乘佛法可普渡众生，为何越是靠近西天就越是妖魔众多？既然大唐乃是人间苦海，为何却不见一只妖物肆虐？菩萨，可否教我？”“阿弥陀佛！”观音微垂双眸，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整个佛门都不会有人来回答这个问题。否则，怎么说？说他们只不过是为了传教东方，所以才借由封神量劫的因果掀起了这场西游量劫？说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普渡众生，只是想以人族为韭菜，收割人族香火？说他们是故意放任妖魔横行，好让佛门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现，完成信仰的聚集？如此种种，又有哪一句话该说，哪一句话能说？观音菩萨不会说，她只是淡淡地说道：“唐三藏，你已经入魔了。”“哈哈哈哈！菩萨说得是，贫僧的确是入魔了，但这魔却只是西天灵山眼中的魔。或许再过些岁月，那所谓的佛陀菩萨才会成为妖魔，而贫僧则会成为新的佛，或者说是新的万佛之祖呢？”观音终于动容。不是对唐三藏的话感到惊恐，眼前这个和尚已经放弃了一切，包括前世的修为，换取了对如来的一击。现在的唐三藏没有丝毫底蕴，又凭什么会威胁到佛门？就像普通人在这方世界喊着逆天的话，天道也是懒得搭理你，如同人类不会看到脚边想要斩杀“巨人”的蚂蚁一样。她之所以动容，是因为唐三藏现在或许真的走进了一个极端，而且唐三藏现在明明成为了一个凡人，但却有一种诡异的不和谐感。看不透！猜不透！想不透！“阿弥陀佛！既然你执迷不悟，那贫僧也无其它可说。但这西行之路必须得走，这是三界共商的结果。”唐三藏嘴角微翘，“如果，贫僧不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