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五指山下，一场豪赌

摸了摸万魂幡，林远并没有反驳孙悟空的猜测。这个世界，是一个极其讲究背景的世界。看西游之路上的妖怪们就知道，有背景的妖怪，就算是吃了成千上万的人族，最后也能被背后的大佬们捞回去，没有丝毫的损伤。比如如来那个所谓的舅舅——金翅大鹏鸟。吃了一个国家的人，屁事儿都没有，最后还是依靠着这层身份，在灵山地界作威作福。如来以下，那些所谓慈悲的佛祖、菩萨、罗汉，没有一个开口的，都做起了瞎子和聋子。没有背景的妖怪，哪怕是对百姓极好，最后也免不了被打杀的命运。最直接的。就是车迟国的三个国师，分别是虎力大仙、鹿力大仙和羊力大仙。虽然说这三个国师是妖怪，但却并没有做错什么错事，既没有残害百姓，也没有打唐僧肉的主意，影响唐僧师徒四人西天取经。他们想要的无非是得到车迟国的供奉，而他们保佑车迟国风调雨顺，是互惠互利的事情。最多，就是虐待了那些光吃饭念经，但却不办正事儿的和尚。结果呢？就被孙悟空一一弄死，没有一个侥幸。看上去是大快人心的事情，可是弄死了这三个一心向善的妖怪之后，车迟国又会变成什么模样？无非，便是送大量的金银，甚至是人口到佛门寺庙，继续供奉那些干拿干吃不办事的佛陀。林远在这个世界，没有丝毫根脚。虽说万魂幡的威力出乎了他的意料的强，但并不代表着，他就可以在这方世界横着走。就像刚才。他借着万魂幡的力量，从精神层面碾压修肉身的金头揭谛，但也没有彻底抹杀对方。现在的他，还没有与佛门翻脸的资格。孙悟空认为他有根脚，无疑也是一种极好的保护，甚至是他十分乐意看到的。他也想大吼一声：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惜，在这个世界喊这样的词，完全就是找死啊，老天爷可不会给你逆天的机会。玉皇大帝都不用自己出面，手下随便一个小仙，拿着一件宝贝，都能将林远给摁死。“不回答就算了，说吧，你来找老孙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先说好，一颗桃子换到的东西，可不多。”孙悟空终究是只猴子，急性子。再大的好奇心，在有一座山压在身上的时候，也没有了兴致，唯有林远手中的桃子，是他现在唯一而最大的渴望。林远也不拿捏，一屁股坐到孙悟空旁边，顺便将桃子递了过去。孙悟空接过桃子，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林远好几眼，忽然咧开嘴，冲着桃子狠狠咬下。桃子是个好桃子，汁水很足。孙悟空的牙口也很好，一口咬下来，咬得是汁水横流，弄得他一脸猴毛上都沾满了。偏偏孙悟空还毫不介意，继续大口大口地吃着。不过三四口的功夫，曾经对蟠桃都只咬一口就丢的孙猴子，此时却将一只普通的桃子连核都吞了下去。吃完之后，林远又递了一颗桃子过来。孙悟空咧开牙笑道：“不用了。倒是你小子，确实挺有意思的，没有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味道，对俺老孙的脾气。”林远哈哈笑道：“那还真是我的荣幸呢。”“说吧，到底想知道些什么。就算你想学俺老孙的法术，除了我师门的那些，也收集了……一些，可以教给你。”林远眼前一亮，毫不客气地道：“那就谢谢啦。”“你倒是真的不客气！”“彼此彼此！”随后，孙悟空便将一些简单的术法说了出来。像是什么腾云驾雾、御剑术、呼风唤雨等等，但都不怎么成体系，毕竟这些都是他无聊收集的，比起他所学的术法，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但这些术法对林远而言，却是极其珍贵。初入仙境的他，除了作为核心的先天长生紫霞功之外，其余的功法，全都是凡境，对他现在根本没太大的帮助。而先天长生紫霞功，主修的是境界和法力，在争斗方面，并没有太多的帮助。现在孙悟空说的这些术法，有的是辅助的，有的是攻击的法门。等级是低了一些、普遍了一些，但对林远来说，却也是最实用的，反正他现在打架，靠的主要是万魂幡。这些术法的原理并不深奥。只不过小半天的功夫，林远的识海中就多出了十几枚深红色的符篆，而且只差一点，就可以变成紫色。这一次，不需要林远刻意与世界有太多的交集。这方世界太大了，大到林远只需要努力地活下去，就能顺理成章地融入到这方世界中。天色渐暗。地底突然冒出一股白烟，随后一个富态员外打扮、拄着拐杖的笑脸老头走了过来。他对着孙悟空和林远一礼，笑呵呵道：“大圣，小老儿来了。大仙，小老儿是此方土地，特地来服侍大圣吃食。”孙悟空嫌弃道：“不用了，俺老孙这小兄弟已经给俺带了口粮，你回去吧。”土地呵呵笑道：“大圣，小老儿自是知晓的，只是这……”“行了行了，看在你这么些年的份上，俺老孙也不为难你，拿过来吧。”孙悟空摆摆手道。从他被压在五指山下到现在，已经有四百多年。五指山下的他，被封了所有的法力，连身体也变得凡俗而知饥渴，虽然他早就勾掉了自己在阎王爷上的名字，不至于被饿死渴死，可那种饥渴到极致，却无法死去的感觉，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这些年来。也就是土地爷每天给他送些吃的，虽然是铁汁铜丸，吃下去很是难受，但好歹是可以饱腹的。土地松了口气，连忙捧着铁丸和铜汁上前。“等等！”林远突然叫停，他抢过了土地手中的铜汁铁丸，眼中闪烁出一抹精芒。奇异的灵气波动浮现，铜汁铁丸的信息，瞬间被林远所明悟，包括其制作方式，以及其中加的料。而这种奇异的波动，也是让孙悟空眼中异彩连连。“你这手段不错啊，虽然比不上俺老孙的火眼金眼，但却也算得上是一门好的法术。”孙悟空给出了点评。他看得很清楚，林远这种将天地当作图书馆、自己则在图书馆中查阅信息的手段，虽然限制多了一些，弯弯绕绕多了一些，可对于初入仙境的小家伙而言，的确是难能可贵的。这种手段，绝对不是什么山野小仙可以悟透的，而是需要极其深厚的积累，以及悟性和试错经历，才能形成这般精妙的术法。看来这小子的确是有着很深厚的背景。就是不知道，哪个家伙这么大胆，居然敢算计如来……“比不上大圣的火眼金睛。”如果让林远选，他自然会选择……全都要！火眼金睛，可是能够洞察三界万物的本质，无论是神仙还是妖怪，都能够看到。相较而言，天地之法虽然犀利，能够看到的东西，比火眼金睛要多，但限制也很多。在天地之法下。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图书馆，所有的信息，都化作了一本图书，任由林远挑选、观看。如果是在他作为战力天花板的世界，那自然没得说，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可在这西游世界里，就不行了。实力比他强的不知凡几，这些存在所存于天地图书馆中的信息，就像是上了锁一般。除非是实力强过对方，否则根本没办法翻看。就算是想要强行翻看信息，也会像观星术一般，触动目标人物，引来敌视，甚至是攻击。就比如现在。林远如果想要看玉皇大帝的信息，自然可以通过天地之法找到，可他要是真敢去翻看，玉皇大帝就会心有所感。隔着网线就能爬过来，直接给林远来一个人道毁灭。火眼金睛则不同。只要不像孙悟空那般嚣张，暗地里悄悄用火眼金睛打听信息，完全不会被人发现。这，便是神通等级的差距。瞧着两人聊得开心，土地笑呵呵地道：“大仙，要不还是先喂大圣用了吃食吧。”林远道：“大圣已经吃了我带来的桃子，暂时不饿了，用不着这些铜汁铁丸。你身为土地，自然应该知晓这些，却还是将它们带了来，不会是有什么任务吧？”嗯？孙悟空顿时露出狐疑的神色，毕竟他只是经历不多，不是傻。经林远这么一提醒，他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甚至是这几百年间土地给他带来的恩惠，也似乎变了味道。土地脸色微变，强笑道：“大仙说笑了。如果大圣不用，那小仙便先回去了，等以后大圣需要时再用。”“别着急啊。”林远挡在了土地身前，看着同样是仙身的土地，他终于有了一丝境界压人的感觉。没错。虽然他才初入仙境，但却是自己实打实升上来的。土地却是神职，一般是某一方生灵死亡之后，因生前所作所为，被封为土地。这样的神灵，战力极低，甚至可以忽略不计。所有的手段，基本上都是神职的功能，比如土地的神职的功能，便有土遁、土地空间、加速农作物生长等等。打架？嘿嘿！林远表示让对方双手双脚，都不带怕的。土地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一张脸苦了下来，直接向孙悟空求情道：“大圣！看在小仙这么多年照顾你的份上，若是真的想对小仙动手，那便给小仙一个痛快吧，不必如此折辱小仙！”孙悟空眼神明灭，“小子，你最好能够说得清楚一些。”林远问道：“大圣在这五指山下多年，对自己的身体，可还能够详细了解一番？”嗯？孙悟空一点就通，连忙内视己身。只可惜，他一身法力被封，连这种平日里一个念头的动作都无法做到，但他却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体，似乎有了些许变化。或者说，是不再如以前那般纯粹了。而这种感觉，也让孙悟空的面色狰狞起来，怒吼道：“如来！居然如此坏我道基！！！”林远也松了口气。如来让人喂孙悟空吃铜汁铁丸的原因，自然是只有如来自己知晓，但在穿越前，也有不少的猜测。有一部分人认为。如来如此做，是为了帮助孙悟空。在西游记的设定中，神仙和凡人一样，也是需要吃喝拉撒的，只是吃的和普通人不一样。神仙吃的，是仙桃仙丹，仙酒佳肴。妖怪吃的，是来者不拒，吃人为生。这五百年来，喂孙悟空吃铁丸喝铜汁，是为了解决孙悟空的吃喝问题，免得五百年来，把他给饿坏了、渴坏了。同时，也是为了强化孙悟空的铜头铁脑的体魄，增强孙悟空的实力。另外有一部分人认为。如来如此做，是因为孙悟空的上限太高、修行速度太快，如果不加以限制，就算以后孙悟空入了佛门，也会对他的地位和统治产生莫大的影响。所以。便借由五指山的时机，用铜汁铁丸来坏孙悟空那纯粹无暇的根基，磨掉孙悟空的上限和潜力。当然，五百年的时间，想要坏掉孙悟空的根基，着实是有些困难。但，如果是十多万年呢？平日里的五指山或许根本就不在人间，而是在天界、在灵山。五百年的时间也是按照灵山的时间来算，和人间相比，也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岁月。换算下来，也是足足十余万年。十余万年的时间，用来坏孙悟空的根基，也是绰绰有余了。林远不知道哪种猜测是正确的，现在也只是试探一二，反正孙悟空还被压着，就算出了差错，也还有机会可以补救。现在看来，倒是第二猜测更接近这方世界的真实。不过。孙悟空的五百年刑期应该快结束了，所以五指山也已经从灵山搬到了凡间，到了大唐地界附近，给唐三藏的到来做准备。否则，林远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可能瞒得过如来，以及灵山的一众佛陀菩萨。在他用万魂幡针对金头揭谛的时候，就该有一只大手从天空中拍下，将他拍成肉饼……土地见状不妙，便化作一蓬轻烟没入了地下，孙悟空嘶吼道：“抓住这老小子！俺老孙欠你一个人情！”“这个简单。”林远哈哈大笑，右脚轻踩地面，便见那地面翻滚，就如同地龙翻身一般。土地的身子也被挤了出来，像个滚地葫芦一般，正好滚在了孙悟空的面前。孙悟空双手抓住土地，直接照着土地的脖子就咬了下去，只听得一声惨叫，随后便是鲜血飞溅。林远脸上的笑容一僵，渐渐地化作面无表情，只是在心底暗暗道：“这，便是妖，而且是妖王！”恐怖的嘶咬声，过了好一阵才结束。土地的身体已经消散不见，包括那衣服和拐杖，也都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地底。这些都是土地神职所带的宝贝。林远眼神闪烁，但终究是没有出手阻拦，而是看向孙悟空。此时的孙悟空虽然依然狼狈，但嘴角、脸上的毛发，都沾满了腥红的血迹，双眼也是通红如血，看上去十分可怖。他看向林远，咧嘴道：“俺老孙，欠你一个人情。若是俺老孙还有出来的日子，一定会还给你的！”林远道：“那我便等着了。对了，还有一些事情，想与大圣说说。”孙悟空冷冷地看着林远，许久才道：“又是什么坏消息吗？”林远道：“大圣只要在五指山下待满五百年，便会有一个凡间的和尚前来，救大圣出去。”孙悟空咧嘴笑道：“看来是个好消息，不过，你确定是一个凡间的和尚？”“是好是坏，谁又说得准呢？不过来救大圣的，绝对是一个从凡间大唐来的和尚，叫做唐三藏，是去西天求取真经的。而大圣，便是他预定的大徒弟。”孙悟空一愣，嗤笑道：“你这小仙，还能推算俺老孙的未来不成？”推算之术，在西游世界不算什么秘术，但凡有一点跟脚的，都能学得一星半点。但想要推算到有用的信息，就需要实力跟底蕴。想要推算孙悟空的未来，实力怎么着也得比他强才是，否则，根本没有资格窥探他的未来。林远的实力嘛，呵！林远也不恼，只是平静地看着孙悟空。孙悟空也渐渐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是哪个家伙敢算计俺老孙，说给俺听听！”“说了你也没能力找别人的麻烦啊。”林远耸耸肩。孙悟顿时就怒了，“放屁！俺老孙可是齐天大圣，谁要是敢算计俺老孙，得看俺老孙的金箍捧答不答应。”“如来呢？”“……”孙悟空顿时气急败坏，但渐渐的还是安静了下来，死死地盯着林远，“你还有什么消息要告诉俺老孙的，一并说来吧。”林远笑道：“我这有用的信息很多，就是不知道，大圣能用什么来换了？口头上的人情就算了。”他已经有了决定，要将西游的算计都告诉孙悟空，前提是孙悟空会给他满意的报酬。林远现在很没有安全感。初入仙境的实力，在这个遍地金仙的世界，实在是如同蝼蚁一般，偏偏还有着所谓的卜算之数。也是现在他初入世界，在世界中留下的痕迹不多，才没有被人注意到。真要是入了某些大佬的眼，怕是对方一个卜算之术下来，他从里到外，甚至是内裤穿什么颜色，都能被对方算得清清楚楚。天地之法，倒是可以利用，将自己的信息封存在天地图书馆之中，拒绝他人访问。但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没什么效果。可如果，能够拿到孙悟空的修炼功法，以他那附魔的金手指，未尝不能一步登天。现在，他就是在赌，却也是没有办法，必须得赌一这糟。孙悟空不傻，他现在身无长物，连随身空间都召唤不出来，更别提拿出值得林远满意的报酬。唯一能给出的，便是他所学的功法。但他平日里很少收集功法，反正有在菩提祖师那儿学的顶尖功法，其它的功法，他根本看不上眼。就算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之前也已经教给了林远。“你想要什么直接说，但俺劝你谨慎一些，否则……”孙悟空没有说出后果，但那威胁的意味却是浓到了极致，林远自然不会听不出来。但他并不担心。“大圣，你知道你那位老师的真实身份吗？”孙悟空一怔，猴眼瞪得溜圆，嘿嘿笑道：“怎么，你连这一点也知道？”当年他从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出师时，他的老师菩提祖师特意交待过：你这去，定生不良。凭你怎么惹祸行凶，却不许说是我的徒弟，你说出半个字来，我就知之，把你这猢犼剥皮锉骨，将神魂贬在九幽之处，教你万劫不得翻身！林远这一问，也让他精神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三星洞，回到了与一众师兄弟们拜师学艺的日子。但这种美好的幻象，很快便消散。只因为林远道出一个冰冷无比的真相：“你这一生，从出生时开始，就已经落入了他人的算计之中，成为了西方教东传中，极其重要的一枚棋子。你的那位老师，便是佛教中最顶尖的一位大佬，特意传授给你的功法，也是专门为了你而设计的。包括这一路而来，下龙宫夺宝，去阎王殿划名策，再大闹天宫，偷吃金丹，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一场预定好主角的戏罢了。”“只不过，这场戏才刚刚开始，而且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戏的真相，唯有作为主角的你，就是一只猴子，被所有人耍着玩。”孙悟空目眦欲裂，獠牙不自觉地从嘴角露出，凶相毕露，几欲择人而噬，“你！说！什！么！”林远也不害怕，盯着孙悟空的双眼道：“大圣心底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如此自欺欺人！又或者说，大圣真的以为那统治着三界天地的满天神佛，真的都是酒囊饭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