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八章 必死之局,宇文成都
独孤阀,不是没有争天下的野心,而是很有自知之明,而且也坚定地奉行着一个道理:没有千年的王朝,只有千年的世家!如今杨广已死的消息传开,无论杨广是不是真死了,天下人都会当他死了。江都扬州的杨浩,东都洛阳的杨侗,这天下还敢不敢再乱一些?身处乱世,独孤阀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担心,毕竟四大门阀的力量摆在那儿,只要他们表露心意,无论是哪家想争天下,都会对他们以礼相待。除非,是他们已经明确站队。最好的选择,是几家最有实力的站在一起,让他们独孤家挑选,那样一来,才能为独孤阀争取更多的利益。李阀来了?好啊好啊!宇文阀也来了?太好了太好了!宋阀没来?这个没什么关系,那也是和他们独孤阀一样,在天下选择潜龙下注的世家门阀,算得上是竞争对手,没来就对了。至于说天下间最大的反贼势力瓦岗山?一群泥腿子而已。就算有一个世家出生的蒲山公李密在,也不过是为王前驱罢了……好吧,主要是瓦岗山疑似是宋阀支持的。他们独孤阀要是再凑上前去,新朝建立之后,怕不是要比宋阀的地位还低。高高在上习惯了,在有更多选择的情况下,没有人愿意看到这样的画面。可谁也没有想到,宇文化及居然那么废,带着十万隋廷精锐,结果却被李密给堵在一个小县城,直接给灭了五分之四?幸好是逃走了,还带走了一部分的残兵败将,算是勉强保存了一些实力。否则,可就真成了天下间最大的笑话。可这样一来,独孤阀就显得有些尴尬了,因为他们现在居然没有了别的选择,只能选择投靠李阀,用陈王杨侑,做投效晋升之资?独孤峰抑郁了。“凤儿跟宇文成都是师姐弟,若是宇文阀成事,未来宇文化及得了皇位,最后也是传给宇文成都。到那时,我独孤阀依然尽享尊荣。可现在,怎么办?”作为门阀之主,他都忍不住破口大骂:“宇文化及啊宇文化及,这么好一把牌,都让你打得如此稀烂,你怎么不去死?!!!”看了下天色,独孤峰整理好心情,去找尤楚红,进行每日的拜会。自从治好了身体上的伤势之后,尤楚红养了一段时间的身体,杖法有些生疏了,但实力却是不退反进,一双眸子中精光四射,锐利无比。瞧着独孤峰进来,尤楚红瞬间就发现了什么,道:“你要是真有疑问,便去国师府问问,或许国师会给你答案。”独孤峰苦笑道:“娘你说笑了。国师现在可是在闭关,凤儿跟宇文成都守在外边,谁也不让我进。我这个做爹的,估计也进不去。”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而且按照古代师父的含义,在伦理上,林远同样是独孤凤的“父亲”,和他这个血脉上的父亲是一样的地位。尤楚红冷哼道:“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不做,就肯定是输。做了,还会有一半的机会成功。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是孩子儿错了。”独孤峰立即服软,否则真到了尤楚红不愿意讲道理的时候,就是拐杖落到身上的时候,他都是阀主了,还这么大年岁,可不想还被老母亲当成小屁孩揍。不过尤楚红说得也的确没错。有和氏璧在身,林远很大程度上能决定潜龙是否身具天命,再加上林远的实力那般强横,的确该去请教一二。至于闭关什么的,不是说了嘛:没有必要不要打扰,那有必要,不就可以求教一二了?独孤峰准备好礼物,再次前往国师府,一路上四下望去,原本热闹繁华的长安城,此时也变得萧条起来。留守长安的大小官员,此时也都闭门不出,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在暗地里开始下注。独孤峰心情沉重,终于来到了国师府,通报之后没多久,便有人迎了出来,“独孤阀主,请进。”独孤峰眯起双眸,“是成都啊,为何凤儿没有出来?”“师姐在为师傅护法,不便离开,自然由本将代劳。”宇文成都语气平淡,自有一股宗师气度。沉沉的压力迎面扑来,独孤峰有一种感觉,他已经不是宇文成都的对手。甚至连这些压力,都不是宇文成都故意给他的下马威,而是宗师境高手本能的威势。后辈们,都起来了啊!独孤峰心中苦涩,但他有一个好女儿,也算是为他争了一点气。穿过数个走廊,独孤峰终于见到了独孤凤,她怀抱着一把长剑,静静地立在那紧闭的房门之前,稍显瘦削的身子,却给人一种凌厉无比之感。就仿佛是一把出鞘的神剑,让人不敢直视。独孤峰微微挪开视线,这才笑道:“凤儿的武功越发精进了,为父甚是欣慰啊。”独孤凤睁开双眸,眼中的剑意一闪而逝,“师傅闭关,无事不见外客,女儿要替师傅护法,还请父亲见谅。”独孤峰叹了口气,道:“此次事关重大,否则为父也不会来打扰国师。”说罢,他便将如今天下的大概情况说了一下,又侧重说了一下宇文阀兵败巩县之事,宇文成都听了,身子微微一颤,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仿佛宇文阀与他无关一般。独孤峰一直注意着他,见此不由得暗自叹息,随后又将李阀即将兵临城下一事说了出来。“我独孤阀素来心怀天下,只愿扶持明主,不愿参与天下之争,可如今李阀相逼,长安该何去何从,还需请国师示下。”独孤峰说话间,已经深深地拜了下去。什么天下,什么长安,独孤凤对此一点也没有兴趣,她在意的只是自己的剑道,以及独孤阀中某几个人的安危而已。见独孤峰越过自己,直接向房间内闭关的林远喊话,哪怕是亲生父亲,也依然让她一阵着恼。刚要开口,却听见林远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平淡,却又让人震惊,“贫道闭关期间,不希望被打扰。将这句话,带给李渊。”一句话,就能让李阀退兵?独孤峰不相信,哪怕林远展示出了超强的实力,可他终究是一个人,而李渊是带着十万兵马前来。十万兵马啊!就算是大宗师宁道奇来了,也同样得开遛。可林远倒好,居然放话让李渊不准打扰他,简直了。可尽管心中不信,独孤峰还是放下了心来,随后与独孤凤寒暄了几句,便匆匆离去,将这个消息带给了尤楚红。“国师也太自大了,居然妄想一人威胁十万精锐。”独孤峰承认林远的强大,但不认可林远这次的决定。尤楚红看了他一眼,“国师威胁的,不是那十万精锐,而是唐国公,以及他最看重的几个儿女。”独孤峰眉头微皱,这才明白林远话中的含义。大宗师很强,但远没有到一人击溃十万强军的力量,否则突厥武尊毕玄、高句丽弈剑大师傅采林,也不会困守一地。但要是针对几个个人,哪怕在十万强军之中,有无数武者守护,也有着很大的机会能够击杀对方。“娘,那我们要站在哪一方?”尤楚红闭上双眼,缓缓开口道:“待李渊兵临城下之时,将国师的话告诉他,无论他如何选择,我独孤阀都只保持中立。”独孤峰道:“孩儿明白了。”不过数日的功夫,唐国公李渊的军队便到了长安城下,长安城门紧闭,独孤峰亲上城楼。明明是攻城的架势,但双方看上去却还算是和睦,至少没有一见面就打打杀杀的,反而还寒暄了起来。李渊和独孤峰是同一辈人,又同是四大门阀之一的门阀之主。尽管李渊有点瞧不上独孤峰,但却依然得给予对方相应的尊重,否则,他也同样是不尊重自己的身份的地位。在这个武道昌盛的世界,阵前喊话也轻松许多。李渊同样也是武道强者,虽然只是靠着家族资源勉强突破到了宗师级,但也是实打实的宗师高手。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声音便传遍了两军阵列:“独孤兄,陛下身故江都,定是被那宇文氏暗害,甚至妄立伪帝,此乃大逆不道!本国公世受皇恩,自当匡扶天下!还请独孤兄打开城门,让本国公进宫,拜见陈王殿下!”独孤峰哈哈笑道:“唐国公高义,只是如今社稷不显,本座也不敢担此社稷倾覆之责。前些时日,国师已经有言,不愿见到长安城乱,还请唐国公见谅!”李渊眉头微皱,侧身道:“世民,十万军中,那国师可能冲进来?”李世民一身明光英甲,好不英武帅气,只是听到“国师”二字时,眉眼间闪过一抹难言的阴郁,沉声道:“若是当面冲阵,孩子定当挡之。”话没有说完,但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除非林远傻到直接冲击他们的军阵,否则,他们父子二人的性命,在当前情况下根本没有保障。更何况,林远手里还有和氏璧。对有心逐鹿天下之人而言,和氏璧的作用更在于其对于皇权正统性的认可,而林远手持和氏璧如此之久,没有人能从他手中夺走,他的话,也会拥有相当的正统性。生命安全,与皇权正统性的相互加持之下,让林远的每一句话,都增加了更多的分量。不想以乱臣子的身份,夺得天下啊!李渊叹了口气,向来谨慎的他已经做出了选择,“既然有国师坐镇长安,本国公便放心了。全军听令,后撤十里,安营扎寨!”见着李渊大军真的退去,独孤峰瞪大了眼睛,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传遍四野,让退去的李渊暗恨不已。十里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是一个很微妙的距离。在一切安顿好之后,李渊便叫来了李世民,“为父已书信与净念禅院,世民你再走一趟慈航静斋,待几位圣僧、大师,以及……斋主到位之后,再作详谈。”提及梵清惠时,李渊的神色有些异样,但很快收敛,并没有让李世民瞧见。李世民点点头,随即便带着千余铁甲骑兵,直奔帝踏峰而去,显然,他是知晓那帝踏峰的位置的。到帝踏峰脚下,他让铁甲骑兵留在山脚下,独自上山。很快便进入到了慈航静斋的山门,通报名讳后,也很轻松地见到了静斋之主——梵清惠,并且说明了来意。梵清惠眼中闪过一抹恨意,随即道了声佛号,慈悲道:“公子乃天命所钟之人,此番有人逆天而行,贫尼自当下山,助公子一臂之力。”李世民大喜,“多谢斋主!”佛门的力量在此时不断开始汇聚在唐国阵中,而此时的林远,对于长生诀的提炼,也已经到了紧要的关头。提取功法特性,需要的是慢功细活,更别提还要将这些特性完美地融入到先天紫霞功中去。好在林远经验充足。在对功法完全透彻了解的情况下,这项工程,也不过就是水磨功夫罢了。可是天下突然大乱,也是让他郁闷不已。他给独孤凤和宇文成都更强的功法,是让她们防备着高手的偷袭,尤其是石之轩这个老刺客。结果石之轩还没来,李渊和李世民反倒是带着军队来了。麻烦事一起,根本就没办法安心修炼,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像神雕世界一样,找一个能把自己埋了的地方,谁也找不到自己。夜色已暗,独孤凤与宇文成都依然敬职地守在林远房门外,没有丝毫懈怡。忽然间,闭目养神的宇文成都睁开双眼,耳朵微动,随即起身道:“有宵小进犯,此地,就辛苦师姐了。”独孤凤不答,而宇文成都也已经习惯了,大笑一声后,出了院落。国师府外,是上次一战后仅剩的九百精骑,所有人都着铁甲,煞气十足,策马立于长街之上。见着宇文成都出来,所有骑兵齐齐右手拍胸。沉闷的碰撞声响起,显得压抑而恐怖,宇文成都翻身上马,轻轻擦拭着刀身。不一会儿的功夫,之前还隐约的马蹄声已经近在眼前,这一是队同样全身着甲的精锐骑士,在阵前,是身着明光铠的李世民。宇文成都双眼微眯,杀气四溢道:“你身居何职,安敢带兵进犯皇城,可知此是满门抄斩、诛灭九族之罪?”李世民嘴角擒笑。哪怕是在阵前,他也依然是显得那般风度翩翩,一点儿也不像是即将上阵厮杀的将领,反倒像是一个出门郊游的公子哥。“天宝将军,这话,你应该在江都问我。”“放肆!”宇文成都大怒,他就算再傻,也知道李世民在暗讽自己宇文阀忤逆犯上,欺压皇族。虽然他们的确这样做了,但为了未来夺取皇位的正统性,这种说辞根本不能传出来,而是要将杨坚杨广钉在叛逆的耻辱柱上。否则,宇文氏,何以治天下?宇文成都现在虽然拜在林远门下,看似不理天下事,但他终究是宇文阀的嫡系子孙,甚至未来宇文阀要夺了江山,他也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如此种种,让他如何无视李世民的嘲讽?李世民脸上的笑意更浓,“天宝将军跟随在国师身边日久,果然是学到了不少东西,让世民佩服而羡慕。”嘴遁这能力,可是主角必备。李世民在大唐双龙中不是主角,但只要有他在的世界,基本上都是比主角还主角的待遇。毕竟,连真·主角寇仲,在最后都要将江山拱手相让呢!当然了,有林远出现在的世界,一切的天命都已经改变,什么主角不主角的,遇到了林远,那都得看林远高不高兴。但在遇到林远之外,他们的天赋似乎还在起效果。宇文成都冷哼一声,他知道自己不擅长嘴遁,要是武道争锋时,他还可以挤出一大段嘲讽的词来,可现在是战场对垒。“想进国师底,想打扰本将的师尊,那便从本将的尸体上,踏过去!”宇文成都一挥长刀,凛冽的刀光瞬间划向李世民,李世民眉头微皱,手中长剑挡下这抹刀光,却是带着胯下战马连连退后数步。他惊讶道:“国师果然厉害。”宇文成都脸一黑,也懒得多言,大刀一指,身后的铁甲骑兵便齐齐举枪,长枪如林,带着无尽的杀击,直冲而去。李世民同样一挥手,身后的玄甲军如同潮水一般,对冲而上。静谧的长安城中,在这条并不算多么宽敞的街道上,两支精锐的全甲骑兵,开始了最原始的碰撞。唯一不同的是。作为守方统帅的宇文成都身先士卒,大刀过处,没有一个玄甲军是其一合之敌!同样作为统帅,李世民却是躲着宇文成都,只是瞧着自己手下的玄甲军一个一个被击杀,他的脸却黑得快要掉下墨来。没有办法,他对身后道:“麻烦几位大师了。”“阿弥陀佛!公子言重了,斩妖除魔,乃是我佛门弟子夙愿,自当压力勇当先。”铁塔般的身形,说出的,却是如此粗中有细的言论。大大的光头下,不痴和尚手中攥着比李世民个头还要高的长棍,带着十二名棍僧,在玄甲军的掩饰下,直冲宇文成都而去。宇文成都杀得兴起,却也没有忽略掉这直冲而来的杀意。“哈哈哈哈!果然是一群虚伪的和尚,口中说着慈悲,手中却沾染着鲜血与杀戮!也罢,便让本将来会会你们,看看支持李世民的废物,有何等能耐!”不痴本就面相凶恶,听到这话更是愤怒无比,如同怒目金刚一般,大喝道:“贫僧先送你下地狱,再送你那个牛鼻子师傅,去地狱里陪你!”宇文成都怒道:“放肆!看本将斩你!”两人瞬间战到了一起,不痴甚至是带着十二个棍僧在围攻宇文成都,然而得到大成实力长生诀的宇文成都,实力已然不能山日而语。一个老牌宗师,十二个配合默契的先天巅峰,居然也只是堪堪与宇文成都打了一个平手。甚至可以说,是宇文成都在压着不痴和尚和十二棍僧打,按照此情景下去,不痴等和尚败亡,只是时间关系。而他的玄甲军似乎也不是铁甲军的对手,根本就冲不进去。如此一幕,让李世民的脸色越发阴沉。随手刺穿一个扑到近前的铁甲军骑士,李世民忽然看向天空,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宇文成都见状,全力逼退不痴和十二棍僧后,抬头望向天空,顿时怒不可遏,大叫道:“贼子安敢如此!”随即,刺眼的刀光向着天空劈去。咦?天空之中,正如仙般飞渡的梵清惠随手挥动长剑,将这道刀光沙弥于无形,眸光闪烁,“原来是国师的弟子,居然如此无礼,那便由贫尼替国师教训一二。几位大师先去,贫尼片刻便至。”话音未落,她便一剑直直刺来。而在她说话间,数道身影已经落入了院落之中。没有太多的光华,反而显得幽暗无比,仿佛带着一股浓浓的死气,让宇文成都心头大震,而此时,不痴和尚也趁机攻来。一时间,宇文成都陷入了危局之中。“师妹真是好不要脸,居然如此欺侮小辈,实在是让本座汗颜啊。”媚惑的声音响起,丰姿卓越的女子挥舞着袖带接过了这抹幽暗的剑光,晦暗的天魔力场,朝着梵清惠的脑袋就罩了过去。祝玉妍?梵清惠低眉垂目,长剑斜指地面,眉眼中正气凛然,“国师乃是得道之人,却被尔等魔门中人媚惑,以至于行差踏错。今日也罢,便由贫尼替国师斩除外邪!”祝玉妍嘴角含笑,“好一派正道仙子风范,若是当年本座能有师妹这等风采,不知有多少人会拜倒在本座的石榴裙下。”这是,嘲讽梵清惠臭不要脸啊!梵清惠却是面色不变,只是静静地看着祝玉妍,能多拖一刻,那便多拖一刻。只是祝玉妍来了,那其它魔门高手,甚至是数十年来,从未参与江湖大势之争的道门高手呢?前些时日,她曾写信给宁道奇,然而……四大圣僧、了空大师,加上他梵清惠,以及李世民的一千玄甲军,这是给林远准备的绝杀之阵,必死之局。可此时此刻,似乎,危险的反倒是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