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你就是
这不是个好季节,花木凋零,溪水干枯,但头顶上面的锦带花开的红艳艳,想苍茫的世界里的一滩血。那样深刻,又那样鲜活。深秋凉风吹得我的眼睛冒出了眼泪,迷迷蒙蒙的续在眼眶里,他太远,我看不清,跪坐下来的小腿有些麻木,红色的锦带花掉在我双腿面前的浅紫色长裙上面,我的两只手冰凉的放在外边。卫子端的手伸过来,握住我冰凉的手,“往后与我在一处,莫要在走神。”
我从他的话里清醒过来,低着头看着桌面上酒杯的满满酒液。“我先回去了。”手掌从他手心里滑落,桌面上的酒杯被他用力端起。我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卫杨红站起来跟出去,“娘娘慢走!”我回头,他正撑着腰气喘吁吁,见到卫杨红,我笑了起来,“扬..”一句扬红兄还没有脱口,就听见他出声唤过来,“娘娘,且慢,本王有事相问。”我脸色一僵,记起我现在已经是阮月。再见到卫杨红,我心里却陡然升起一阵歉疚,那日我要赴死,他定是心伤的。
“我并未封赏,不是娘娘。”我看着他淡淡的说,他听见我的声音,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来看着我,“你....是本王唐突了,姑娘莫怪。”我笑了一下,摇摇头,“王爷有何事?”他认真的盯着我看,好似要确定什么,他袖子里的手揪紧,还是问了出来,“姑娘可是阮国公府上的二小姐?”
“是,小女是。”他眼神落寞起来,嘴角带着一抹云淡风轻的笑,“那就是了,你与你兄长很是相似。他...过身那日你可在?”他低头看着我露在外面的手指,又急忙说道,“我唐突了,不该问姑娘这样的话。”我看着他敛着的眉目,“无事,人之生死,世事无常。”他抬头对我笑了一下,弯腰告退,“打扰了。”
他穿的很是单薄,一件白色锻袍,我叫住他,“王爷!”他微张着嘴回头看我,等着我说话,我笑了起来,“听说王爷棋下的好,明日可否到藏书阁对弈一番?若是郡主愿意前往的话。”我又补上一句,毕竟我也算是后宫中人。他眉眼生动起来,“自然可以。”
那日回去,卫子端没有来我宫里,后来晚些时候,宫里多事的宫女便嚼起了舌根,说是盛宠一时的如贵人又获新宠。我听后就走到内室挑起了衣服,药菊进来帮我洗漱,也是酸溜溜的说了一通,我笑了笑,“我本于他无意,这下也落的清闲。”药菊急起来,手啪啪的打着澡盆里的水,“小姐这是胡说什么,药菊只知,这宫里的女子没有恩宠就是没有活路,药菊知道小姐无心陛下,可现下也只能这般了啊。”
我望着窗面上的那层白纱纸,“不会的,他会来找我的,会有办法的。”药菊听得稀里糊涂,“小姐说什么呢?”我起来擦身,敲了一把她的头,“你不懂!”
天光乍现,晨雾渺渺,卫杨红笼着袖子等在宫门前,小路子靠着轿子打了个哈欠,眨巴着嘴巴,“主子这也太早了,轿子里坐会吧。”深秋的早晨还是冻人的,他通红着鼻头站的笔直,仰头看过去,一抹朝阳悄悄的探出脑袋,一片金光碎碎的撒过来,“主子?”小路子又叫了一遍。
他回头看他一眼,大跨步走过来,掀开帘子,小路子以为他要进去坐轿子,只见他探进去一个身子,又抱着两盒棋子出来,笑着自言自语道:“她必然喜欢。”小路子奇奇怪怪的打量他手里的棋子,看清楚就吃了一惊,指着那棋子,“主子怎么把这暖玉的拿出来了?”宫门打开,他边走边说,“我昨日见她手指发紫,必是冻着了,暖玉的正好,不凉手。”
“王爷,这边。”引路公公公一脸笑的伸着手,他远远的看着那个浅灰色衣裙的女子,笑着走过去,“久等了。”我笑了起来,“郡主要晚些来。”他点了点头,与我站在一处等卫九歌。
“天冷,郡主脚程慢,可要先下?”我脸色冻得微红,随他一起进去,“也好。”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白子,触手温暖,愣了一下,“这是凫山暖玉?”窗面上的白纱纸挡不住斜斜照下来的阳光,他透过阳光里跳动的灰尘看她,“嗯,天冷,棋子凉。”
“哎呀,你们来的好早!”卫九歌进门跑过来,一脸欢笑,两个人的目光移开,看向进来的卫九歌,“郡主,快来,棋局还未开始。”她提着衣裙跑过来,跪坐在我的旁边,“我就不下了,我是特地来陪阮姐姐的。”我笑起来,接过宫女手里的茶放到她面前,“明明是自己贪玩。”
好一番吵闹,才开始下棋,我一枚棋子落下,她咋呼起来,“怎么下到角落里了?”我看她一眼,“金角银边草肚皮。九歌不知?”我还未说,他边落子边回答,我手里拿起来的棋子啪嗒一下掉回棋盒,我心一紧,想起了那时傅闲潭过来教我学棋,那日的雪那样大,落下就融化在脸上,可怎样都融化不了我脸上的红潮。卫杨红看过来,“怎么了?”
我回神,笑的勉强,“无事,想起一个人。”我开始心不在焉,盯着茶盏里的茶叶上下起伏。“你可想出去走走?”我捏着棋子,抬头,他笑的温润,我下意识看卫九歌,才知道她已经脑袋磕着桌子睡着。他已经站起来等着我,我也只好起来跟着他出去。
“你可知道,长安城的观音庙?”他缓慢的走着,认真的看着面前略过的每一片树叶,我下意识的点头,“知道。”他走了几步停下来等我。“我曾经遇见过一个少年,搭救过我。”鞋子踩在干枯的树叶上,咔咔的响起来,“那后来呢?”我漫不经心的问他。
“后来,我知道了那人的姓名,常记于心,想着有一日能与他说上一句话。”我盯着他的背影,不解的问,“既然相识了,为何不前去与他说话?非要别人来找吗?”他笑了起来,声音沉脆,“我那时年幼,不敢前去。”
我走到他面前回头,“定不是年幼,想来是王爷太过冷峻。生人勿进。”他停下来看着我,“为何这么说?我可谓是长安有名的谦谦君子,哪里冷峻?”
我笑的眉眼弯弯,“原来还是个会自夸的,我倒是未见过这样的谦谦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