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两两相散

浙间风俗言春,序正中,百花竟放,乃游赏之时,花朝月夕,世所常言。

我几在人群里四周都是些香粉味儿,左手边一姑娘,手拿赏红(五色彩纸沾在花枝上)细腰款摆,上身着绿袄,下着樱粉红裙。妖妖绕绕,抖着小帕子就要贴到傅闲潭身上。

席间还向我抛媚眼儿,哼,好个朝三暮四小婆娘。我使劲拽着傅闲潭走了开来。他任我抓着,也不反抗,见他规规矩矩,我拿过手中放半天的冰糖葫芦给他。

“呶,给你的。”

“不要,不吃甜的。”他皱眉,不接我的冰糖葫芦,一脸嫌弃。

“我见你还吃过,不要。”我翻个白眼,嘁,吃本公子的口水是你的荣幸。

不理他,我继续神游长安街,街道曲折,人群也跟着蜿蜒改道。

为了配合踏青时节,我特地穿了见淡青色袍衣,寄深绿流穗细腰带,发绑灰白丝绦,一副浊世佳公子模样,静静的被第二十一个姑娘不小心冲撞,并收下她的小手绢后,我终于带着傅闲潭来到了天下第一饭馆。

傅闲潭在我背后站定,看着那个名为天下第一饭馆的名字,满脸黑线。

我昂首挺胸,摆出我是大爷快来伺候我的模样,领着小跟班傅闲潭站定在大厅,小伙计被我强大的气场震的服服帖帖,点头哈腰,“哎呦,客官里边请”我满意的点点头,大手一挥,“给我来个雅间。”

“好咧,客官稍等。”

“你平时都这么吃饭?”傅闲潭以手扶额,满脸写着尴尬两个大字。

我嘿嘿一笑,“今天不是你在吗,我得走走排场不是。”

菜端上来,一盘宫保鸡丁,看起来红彤彤的很有食欲,“你吃辣不?我点的菜都辣。”

我夹起一筷子,放嘴里,含着问他,舌尖传来炙热感,有点受不住,当下烫的吐出舌头,肉丁吧嗒一声掉到桌子上。

我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他一眼,伸出筷子去夹旁边的糖醋排骨,小排滑溜溜的躲着我的筷子,我憋着一口气,哼,我就不醒我吃不到,用力一戳,糖醋小排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弧度,挑出了窗口,傅闲潭静静地看着那小排跐溜一下掉出去。

“他奶奶的,谁啊,是谁乱丢东西,给我下来。”我悄悄抬头看下去,楼下一大腹便便的老头梗着脖子叫骂,那老头看过来,我嗖的一下缩回头,半晌又探头出去,见那老头不在,才放心的拍拍胸口。

噗,哈哈,他笑出声,震的胸膛肩背抖动,最后像是忍不住了只好拿手挡着嘴笑,我脸红耳赤,“笑什么,你取笑我?”

“不是,想笑就笑而已”傅闲潭因为笑的剧烈,白皙的两颊有些微红,我看着他,不觉腹诽,好好一个男子长的这么白做什么。

长指捻起茶盖,端到眼前吹了吹,热气氤氲在他双眼,模糊了我的视线,他的一张脸,我最喜欢的就是那双眼,狭长,温润,说他媚,他却满眼凛然之气,说他冷,他却莹光润润。看起来那样冷冽的眼睛,总是温柔的看人。

太子也有一双凤眼,与他像也不像,卫子端的眼神,除了冷,就是算计,“在想什么?”傅闲潭端茶看过来。

“在想太子”在想他的眼睛,我漫不经心的说出口,傅闲潭脸色微微一冷,低眸喝茶。

我没注意到他的沉默。

菜上齐,我顾不上说话,食指大动,傅闲潭,一筷子一筷子,吃的极其斯文。

饭毕,下楼时看见人群依然涌动,甚至多了起来,酒足饭饱,那就该好好玩乐了,“唉,你放河灯吗?”

我拉了拉他衣袖,大概太吵他没听见,低下头靠到我耳边,“你说什么”热气喷在我耳朵,感觉好奇怪。

我踮起脚,也冲他耳朵喊,“我说你放河灯吗?”

他抿嘴笑,笑的弧度很大,“你放我就放”。我夜咧嘴小,买了两个花灯,自己拿一个,放他手里一个。

前头人潮更甚,抬头望去才知道原来是倚翠楼的方向,我回头问他要不要改走了一条路,却被人群冲了进来,

他无奈的朝我笑笑,示意就走这条路罢了,不妨倚翠楼的丫头抛了花球,街头人疯抢,

“接花球啊......我要见花魁”

“花球是我的,我的。”“花球........”

一波人潮压来,傅闲潭赶忙拉我的手,指尖相触,下一秒,两个人就被人海分开。

我大惊,“傅闲潭。”

回头左右的看,那里还有人。我被越挤越远,恍惚见已不知身处何处。

和傅闲潭走散了,我不知道要怎么样去找他,只好一个人漫无目的的闲逛,期待可以遇见他,手里还拿着我和他一起买的花灯。

四周叫卖声入耳卖花灯的,买果子的,还有买书画的,我立在书画摊前,看人随性做画,画的是个美人,秀扇半遮面,纤腰无骨倚与栏。

我看的呆了,世间男子都喜欢这样娇媚妖娆的女子吗,傅闲潭夜喜欢吗,心头崩出一句话,怔愣一下,与傅闲潭何关,我用力摇摇头。

看了一会儿,觉得后脖子传来轻轻浅浅鼻息,背后有人?傅闲潭?

我惊喜起来,猛然转头,“傅闲潭。”

那人的脸在我眼前放大,他的瞳孔惊颤,从那瞳孔里我看见了自己欢喜的脸几经变幻。

离的太近,我看见了他鼻尖细微的汗珠,以及两颊浅浅的红。

再看过去时,他的眼睛已经凉丝丝,无波无澜。认错了人,我猛的后退,撞到了背后的摊子,他浑身一震,下一秒,手拖到了我的后腰,他身上的龙涎香传来,我却发现我更喜欢傅闲潭的淡淡兰花香。

待我站稳,他嫌恶的放开我,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我心中一丝恼怒起来,我有你们恶心吗,真是的,“你.......殿下,怎么在这。”

“自然是踏青。”卫子端冷冷的甩我一句,继续面无表情,遇见了熟人,尽管是不喜欢的熟人,我屁颠屁颠的跟着他,逼近他是太子嘛,跟着有肉吃。

位子端似乎毫不在意我的跟随,反正就是一张冷脸,我见他身边没人,“殿下,出来不带人吗,遇见危险怎么办。”只是,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是没错的。

他回头看我一眼,眼神鄙视,脸上明晃晃的的告诉我,我怎么可能不带人,没看见是走散了吗。我老脸一红为自己的智商着急,但马上就恢复过来,拍着马屁,“唉,和殿下同游实在是草民的荣幸啊。”

卫子端,自顾自的走着,鸟都不鸟我,我再接再厉。“殿下要不要买个花灯,祈福保平安?”

冰山太子终于回过头来看我了,我赶紧买了个花灯递给他,他不接,我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拿这么民间的东西,无趣的想要丢弃,“一钱一物皆是民脂民膏”

他都这么说了我只能拿着喽,默默跟在他背后,他突然拿过花灯,依然是不回头。

走着走着旁边开始跟随着几个人,开始我没在意,但走了几条街后,慢慢觉得着几人行迹可疑,气氛不对起来。

卫子端落后与我并肩而行,果然,周围人开始少起来,只见眼前刀光一闪,大刀照着他门面砍来,卫子端一躲,一脚踢在那汉子心窝,旁边几人一起冲上来,我大喊,“卫子端,小心。”

话卫说完,那人一拳挥来我关注着卫子端动向,躲闪不及被撂倒在地,他在那边打的火热,无暇顾及我,看着刀慢慢下来,我认命闭眼,呛的一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忘记了呼吸,泪涌出眼眶,我双手封住他的腰,“傅闲潭”

大斗没有持续多久官府就来人了,死伤无数,多是些贫民百姓,府尹见太子一身染血,吓得跪地,“殿下,臣救驾来迟,殿下赎罪。”

他丢下手里的到,脸色阴沉,“我无事,叫医馆来卫百姓治伤。”

说完,看着老远的我,傅闲潭朝他点点头,示意我无事,我下的两腿发软眼泪混流,傅闲潭在我面前蹲下,我抽抽搭搭的靠上他的背,身体还在发抖,“别怕,我在,没事了没事了。”

我手里还拿着那只染血的花灯,不知道是惊吓过度还是太劳累,我趴在他背上闭上了眼,手紧紧揪着他的衣服,他的眉从见到我开始就一直紧紧纠结。

这晚唯有花灯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