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大轮寺,护法长老

因为以心灯点化魔器的缘故,谢端阳的脚程并不算快。原本仅需十日,即可到达明州。现在,却是足足花费了近一月的光阴。一至明州,谢端阳就先行去了大晋王朝在此地的官署,更新了下自己的度牒。在展现了筑基方能有的法力气息后,他顺利“突破”至筑基期。明州真正的主人,毫无疑问是由燃灯佛宗为首的各大佛寺,大晋朝廷在这里掌控不行。说是官署,其实更加接近于佛刹的世俗下院。不仅其中管事等多为僧侣,往来的修士,亦是以身着僧袍袈裟为主。仅有一小部分,才是穿着道门羽衣,或者儒家书生。谢端阳还是头次见到如此多的佛修,表面不动声色,但其实已是暗暗祭起心灯,观察其经过修士身上的气息来。明州毫无疑问是燃灯佛宗为首,统辖各大佛寺。但因为燃灯心法过于艰难高深,能够燃起心灯者远称不上多,甚至可以说是寥寥无几。而且其中大半数还待在燃灯佛宗的本山当中修行。是以外面出现的佛修僧侣,大多不是修习正统的燃灯心法。而是有高僧以此为根本,简化创出的分支法门。与现今修界的功法接近,入门难度降低但未来成就上限也随之被局限。或者,干脆就与心灯法门无关,而是其它源流。在谢端阳看来,后者数目还要远远高于前者。毕竟哪怕将燃灯心法简化,但其难度,还是要高于其它佛门功法一筹。而没有修行到精深境界的话,心灯法的威力反而要若于其它功法。事实上,大多数的修士,碍于资质与资源,穷其一生都难突破至筑基。甚至干脆就在练气三两层地步打转。既然如此,他们会作何选择简直不要太明显。哪怕燃灯佛宗刻意引导,甚至拿出收入本山成为真传,一步登天的好处,仍是难以扭转根本风气趋势。这间名为官署,实则为佛门别院的地方,修为最高者也不过是个筑基后期而已。谢端阳表现出的修为,放在其中也算有数,立刻得到了办事僧侣的极大尊敬。而且在发现他乃是散修,并没有家族同宗门后,态度就越发热切了。甚至,想要邀请谢端阳加入他所属的门派当中,担任护法客卿。“多谢和尚善意,只是谢某得了金光寺传承踏入修行之路。自那一日起,就立誓总有一日定要回返本脉,远游万里,只为此愿。只能挽谢了……”听到谢端阳如此说,那个衣青灰僧袍的年轻僧侣,毫不失望,反而越发兴奋。“好教前辈知晓,我们大轮寺本就是金光寺一脉分支,大家同根同源。前辈加入本寺,决然不会影响加入金光寺。”说着,年轻僧侣邀其坐下,开始为其细细讲解起来。原来,明州虽是灵气充盈,资源丰富,又是燃灯佛宗一家独大。但下面各分支宗派却也有数十家之多。虽然都是同源,但彼此间关系注定不可能完全是一团和气。而是围绕着资源还有资质上佳的弟子,同样有着冲突竞争。是以论法之风,在明州各家寺院佛刹当中格外盛行。除去讲经释义之外,斗法比拼法力,亦是不可避免。而作为主持裁判者,就是各上脉的高阶修士。每隔若干年份,这些修行门派就会云集起来,根据论法结果,划分确立资源分配。时日一久,就有许多人开始钻其漏洞。譬如说邀请以善战闻名的无根散修,赠予以所谓“护法”、“供奉”之名,令他们代替自家出征斗法。现下,已经逐渐成为某种心知肚明的潜规则。燃灯佛宗超然于明州所有门派之上,此举无论如何也影响不到它们。不过,他们之所以没有大力呵止,肃清这种风气……其实是因为这种法子看着美好,其实真正操作起来就知道并非如此简单。宗门弟子,因为资源比散修充裕,是以修为法器同等条件下,都要明显胜过无根的散修一头。能够胜过门派精心培养挑选出来的精英,这样的散修本来就没有几个。就算偶尔有一两家侥幸遇见,也影响不了大局,反而有可能吸收俊杰新血加入,鼓促修行气氛。这种事虽然明面不违规,但是终究算不上光明正大,不会到处传出去。再加上谢端阳视角主要放在燃灯佛宗、金光寺这样势力雄厚的少数几家名寺。所以哪怕搜集过明州情报,但还镇不知道这件事。至于眼前的年轻僧侣,看似贸然邀请他作客卿,其实也是经过严谨考虑的。谢端阳一介散修,却能够筑基成功,毫无疑问资质、心性都是散修当中的佼佼者,厮杀斗法上决计不会太弱。尤其他还修行的正统金光寺功法,一身佛意盎然,比之他见过的本寺各长老也毫不逊色。即便不能在论法大会上一鸣惊人,为本寺挣得大量利益,单是接受供奉,加入本寺,亦是对大轮寺大有好处。他相信,本寺老祖见过谢端阳后,也绝对会认为自己做得正确。而他区区一介练气小修,之所以敢代表大轮寺对谢端阳提出邀请。是因为他师祖是大轮寺中唯一的结丹上师。而且他自身,也是对方在破门出家前所留的世俗血脉。虽说佛修不似寻常修士那般看重家族血脉,视为自身传承继续。但是身为对方血脉中唯一拥有修行资质的后人,本身天赋也殊为不俗。这个唤作“法言”的年轻僧侣,自然也享受了些与其修为境界并不匹配对应的待遇地位。之所以没有留在山门当中潜心修行,是因为功法到了某个瓶颈。虽然苦修,再辅以丹药填充经脉窍穴也不难突破。但是趁着修为尚浅时前往凡间历练数年,淬炼心境,与与未来成就舍利大有好处。大轮寺那位老祖自然是想着让这个天资颇佳的后人走最为光明的一条路。叙述完毕,年轻僧侣满怀期待地看过来。至于谢端阳,则是暗暗沉吟起来。对于法言所表示的每年提供的那些灵石供奉,谢端阳倒是并不怎么在意。单单他每年开炉炼制几件法器,售卖出去所得,都远远超出。倒是对方提供了个曲线拜入金光寺的思路。正如金光寺有名额可以举荐优秀弟子拜入燃灯佛宗一样,作为其分脉下院的大轮寺,同样有着推荐的道路。法言就表示,哪怕自己未能通过金光寺的考核落榜,只要在大轮寺中效力超过三十年,积攒够贡献功绩。就可不走十年一次开山门招收弟子的途径,直接自行晋入金光寺中。不过因为不是正途出身,就如世俗朝廷的科举进士与捐官恩荫一样,就算进入金光寺,修为境界胜过许多弟子门徒。但地位始终无法同真传弟子相提并论,被当作外人看待,最多只能修习次一级的功法神通。倘若他真资质出众到顺利拜入大轮寺。那就更好了。身为金光寺弟子,同时是大轮寺长老,两者并不冲突,不是非此即彼,只能择其一的关系。而是可以同时担任。谢端阳已经塑就心灯,即便加入燃灯佛宗也是足够,倒看不起这桩。他所考虑的,自己终究外人,虽然佛门广大不禁出身。但倘若加入大轮寺中,借着护法长老的名义,无疑是将自家身份进行洗白,有了人为自己托底认证。而且,大轮寺实力虽弱,但总共也是家宗门。作为地头蛇的他们,关系人脉绝非谢端阳一个外来户可以比拟。只要加入其中,身为护法长老的自己,自动就可借用这张关系网的部分力量。“听起来确实很好,但是以道友修为,恐怕还做不了主罢。”谢端阳口中说着,气势缓缓放将出来,比之先前再强数成,一下子向着法言涌动过去。刚才他的气息柔而不霸,现在却是压迫感十足。于佛法之外,又掺杂了“大衍诀”当中秘术。虽然没什么具体杀人,但是拿来震慑他人,却是无往不利。既然决定答应下来,谢端阳自然要小小展露自己手段,方才能令大轮寺知道物有所值,不会轻慢自己。而且对方或许出身不凡,所以才能以此态度与自己答话。但倘若自己成为大轮寺护法长老,辈分地位自然要高过他。也该让这小家伙知道如何尊重前辈?!法言修为,大抵也就是练气十三层的境界,哪里禁受得住,脸色当即发白,没了刚才言笑晏晏从容不迫的模样。咽下口唾沫,法言下意识就要后退,躲避那仿佛铺天盖地而来得偌大压力。法力运转,注入腕间一串佛修手串当中,蒙蒙紫光氤氲而出,将其护在当中。有了这件师祖所赠的顶阶法器,安定心神,他的脸色这才勉强恢复如常。但是,这回再看过来时,态度已然大改,与方才大为不同,就只剩尊敬了。“前辈所言极是。还请少待片刻,我这就去拜见真如师伯……”亲手斟上杯灵茶,奉至谢端阳跟前,见其端起,轻轻啜饮起来,法言方才长舒口气,合门离开。他所用来轻身赶路的手段也颇为玄奇,不是一般的“轻身术”、“御风术”等。只见他身外佛光轻闪,足下就自多出朵海碗口大小的莲花。然后整个人就彷若瞬移,平空消失,然后出现在数丈开外。谢端阳略加分辨,就飘出其根底。乃是参照了佛门大为有名的步步生莲神足同而成。此神通号称是佛门第一遁法,练至臻境后,莫说遁速奇快,简直有缩地成寸,虚空挪移的不测神通。甚至可以许多封禁阵法,根本无法将其困住。只是修界当中,似乎还不曾听闻有谁真正将这门神通修成。即便是有,那也是在古魔尚未入侵人界前的上古之时了。倒是后世有不少佛门高僧,根据此神通,琢磨出数种飞遁类的法宝与法器,在佛修当中广为流传。只是大轮寺在世俗的一处别院而已,远称不上多大。不待谢端阳将灵茶喝完,法言就已经带着名黄眉老僧出现。人在门外,老僧不急着进来,而是双手合十,一字一句道。“贵客临门,真如有失远迎,还请原谅则个。”旁边的法言恍然未觉,但是谢端阳却觉得屋内似有雷声朵朵炸开。没有激起任何元气涟漪,但却有股无形力量试着动摇自家神魂。看似无形无影,但谢端阳却能隐约感觉到,屋内有着一只边缘带有锋利锯齿的轮子,在空中漫空飞舞,飞快转动切割。至于那所谓的雷声,即是转动时发将出来,“这老和尚神识倒是殊为不弱。”谢端阳暗暗赞道。燃灯佛宗在大晋四大佛宗当中,神通杀伐不算十分犀利。但因为点燃心灯的关系,他们这一脉的佛修,神识比之同境修士多有所超出。这个黄眉老僧,俨然同样是点燃了心灯,神识之强,大约相当于“大衍诀”第一层圆满,第二层未能修成的级数。然后他明显再根据自身特点,针对性地习练了神识秘术,将自己在这方面的优势发挥出来。只可惜……他在自己面前使出此等秘术,那是班门弄斧,不自量力。谢端阳这回没有使出“大衍诀”、“万灵真经”当中的诸多秘术,只是将手在身前一竖。识海当中的心灯忽地一亮,就有股玄妙佛境在他身外生出。如纱如水。任凭那口无形锯齿轮如何噼斩割转,但是佛境却是灭了又生。但那股看似柔弱的玄妙之意却是始终不散。双方就这样,隔着一门之隔暗暗斗将起来。虽然看着丝毫没有烟火气,不比真正操控法器厮杀时血肉横飞,须臾分生死来得骇人。但是其中凶险隐蔽,却是只会更强!“佛门神通果然与众不同,大晋被称作修行圣地,果然也不负其名。”谢端阳也是头一回与人以此手段相互比拼,而且还是在筑基境界当中,兴致亦是勃发。足足过去小半个时辰,感受着对方似有不支之力,这才勐然一收神识,传音道。“大轮寺神通果然高妙,别树一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