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1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万俟丰赶来留县汇合了，手里抓着几张纸，一来就报告：“主公，这是下一次行动的可选目标，我筛出了三个。”他抽出其中一张，“您看，要不要先去绿云山庄？”“这个有什么特别的……”董锐也凑了过来。万俟丰很少向贺灵川提这种建议。能进这份名单都是十恶不赦的选手，此獠何能，让万俟丰就想优先干掉它？董锐只看两眼，就“哦”了一声，懂了。万俟丰隆重推介的首要目标，在“绿意山庄”。这山庄为巫马氏所有，庄主名为巫马旦，万俟丰建议贺灵川优先处决的人物，则是其次子巫马旭。他的罪名不像其他目标那么罄竹难书，主要就是四个字：“残虐稚儿。”“太特么恶心。”贺灵川一看也拍板了，“让他插个队，优先下九幽。”按他要求，万俟丰的资料备得比较齐全，把绿意山庄的背景也顺便调查一番。巫马旦的父亲曾是知名武将，虽然死得早，但不耽误巫马氏继续当它的地方豪强。它主营木料生意，后来慢慢涉及其他行当，只要是赚钱的买卖，它都要分一杯羹。从县城到底下的几个乡镇，官署修缮馆舍、富商建造房屋、棺材店做棺木、河湖建起栈桥码头，都必须从巫马氏这里批购木料，人称“木霸”。连仰善商会想在附近包下废弃农庄改建成分舵，都被告知，至少有三成木料必须从巫马木行购买。做到这一步，巫马氏就不在普通的富商之列了。甚至地方严稽税赋，也查不到他家头上。赚到钵满盆满以后，巫马氏就把绿意山庄修得堂皇阔气，甚至王亲国戚巡游该地时，也在那儿住过。但巫马旦却有个不省心的儿子。次子巫马旭自幼在脂粉堆里打滚，对娇妾美婢早没了兴趣，却独爱金钗之年以下的女儿，说这样的女孩子才是干净无瑕。爱来爱去，就出事儿了。巫马旭最初就弄伤好几个女孩，家里都出钱摆平；于是他无所忌惮，开始出人命了。巫马家的做法很直接，就是拿钱封口。牙行那里经常有穷苦人家出卖儿女，这些女孩家属拿到的赔偿金，通常比他们要高得多，因此也就不声张了。但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偏偏就有一户家属死活不同意，无论巫马氏给多少钱，他们也不和解。在本地遇挫后，女孩的兄长还要层层上告。他去告一次，巫马氏就打断他一条腿。结果这人也是硬气，两手全断了还要找人写状纸，非要给妹妹讨回公道不可。软的不吃，巫马氏只能来硬的了，直接把这一家五口从镇子里抹掉。事情一下子就闹大了，当地官府只得出具案情通告，说这一家人欠债太多，因此被债主索命灭门。至于凶手，调查良久就是拿不住。本地居民根本不信，无奈这案子的苦主都没了，也无人敢去申告。过了三个多月，这场风波才慢慢平息下去。吃过这次教训，巫马旭还是屡教不改、蠢蠢欲动。巫马氏无奈，想着堵不如疏，只得让人牙子从外地购买小女孩，送来绿意山庄供巫马旭享用，这就从源头上减去了麻烦。这两年多，有多少稚龄女童被卖进那个魔窟，再也没能出来？外人根本无从知晓。“我们问过镇民，他们对一家五口灭门案记忆犹新，还提起巫马氏许多恶行。这所谓的‘望族’在本地真是一手遮天，连杀人灭口都算微不足道的小事。寻常人在他们手里吃亏，都只能自认倒霉。”万俟丰接着道：“我们还从绿意山庄掳来三个人，一个是巫马旭的随侍，两个在绿意山庄为仆多年，他们招认的内容，与资料基本一致，并且还能补充巫马旭这几年祸害女孩的种种细节。”“确凿无误？”“确凿无误！并且据他们吐露，主要人手这两天都被巫马旦的长子巫马旸带去东边接货，庄子里只剩二百来人，再扣掉婢女厨子下人等等，实际护庄的壮丁不超过一百人，巡逻山庄都捉襟见肘。这种情况只会持续两天，等人都回来了就不是这副光景。”一百个壮丁，这种守卫力量对黑甲军来说，形同虚设。“巫马旭就在山庄里？”可别一行人兴冲冲前去，结果扑了个空。“在。”贺灵川抬头看天一眼。“今晚月黑风高，是个杀人的好日子。”……大风起兮。黑甲军也就随风潜入夜，杀人细无声。久经训练的仰善战士，杀掉外围哨卫、突入绿意山庄的大门，都是轻而易举。“行了，上马亮身份，挡者杀无赦！”贺灵川一声令下，黑甲军翻身上马，顺着主道儿雄纠纠往里冲去。庄内的壮丁这才发现外敌入侵，纷纷唿哨，抄家伙来拦。黑甲军一刀一个，一枪一个，捅得不亦乐乎。他们直奔山庄东南部。根据万俟丰的线报，二少爷巫马旭的院子就在东南方向。这一路过去，当然还是所向披靡。贺灵川一边策马，一边望向北边。北边是庄主巫马旦的住处，经过黑甲军这么一闹腾，那里已经灯火通明。显然巫马旦已被惊醒，正在召集麾下势力。贺灵川也不在意，庄内打手最多只有百余人，巫马旦根本构不成威胁。他当下的目标，是巫马旭。黑甲军一路上还随手抓了几人，问清二少爷的具体方位。“这庄子果然很大。”万俟良恨恨道，“杀人放火金腰带，好人却没有好日子过。”万俟丰看他一眼：“不然，要你我何用？”马蹄声中，众人奔近东南院。贺灵川也不下马，腾龙枪一挑，门后闩条自断，骏马就把木门撞开了。静悄悄的花园，乌漆麻黑的院子。贺灵川皱了皱眉。黑甲军冲来的动静这么大，院子里的人怎可能毫无所觉，还能蒙头大睡？“搜！”这院里三四栋建筑，二三层楼高，众人分开来搜才是最快。贺灵川自己选择了最气派的楼宇，这毫无疑问是巫马旭的寝屋。然而他在里头飞快转了一圈，一个人影都没有。贺灵川的第一个念头：莫非这是个陷阱？不对。黑甲军出现的时间尚短，应该还没被有心人摸清规律；再说他选择巫马旭为目标，本身有很大的随机性。谁能预判他出现在这里？又或者万俟丰的情报失误，巫马旭今晚没入住绿意山庄，或者这个小院？几个念头还未转完，万俟良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只有简短的两个字：“花园！”花园有异常。几息之后，所有黑甲骑士都集中到花园里。万俟良手举一枚荧光孢子，地面上躺着四具尸体。“目标在不在这里面？”万俟丰立刻道：“我去逮个人来辨认！”他飞快奔出院子，不到三十息的工夫，就拎着个活人回来。这是住在附近的园丁，听见这里传出动静，忍不住出来探头探脑，结果被万俟丰一把逮住。他还来不及求饶，刀就已经架到脖子上了。“地上这几个人，你认得……”话还没问完，园丁已经失声道：“二少爷！”“哪个？”万俟丰把他往地上一按，让他指认，“哪个是二少爷？”其实园丁刚喊出来，众人就已经知道了。大概是最胖的那个，衣料子最好的那个。“他，他是！”园丁果然指着地上的胖子，惊讶到破音，“他是二少爷巫马旭！”“你确定？”“确定，确定！”园丁点头如捣蒜，“我每过三天都会进这园子打理花草，见过二少爷无数次了！”二少爷直挺挺躺在地上，园丁的目光一个劲儿瞟着黑甲首领。这些是哪里来的怪人？这块地界，竟然有人敢对巫马家动手？“你最后一次见到二少爷，是什么时候？”“今天虽没见到二少爷的面，但我瞧见贴身小厮去小厨房给他取饭。那已经是未时二刻了，过了正常的饭点儿，二少爷起晚了。”“还有呢？”万俟丰看他目光闪动，言犹未尽。园丁咽了下口水：“其实昨晚、昨晚我还听见这个院子里传来响动。”“什么响动？”园丁怯怯道：“二少爷有了新玩具，听说是个外地的小姑娘。折腾了一晚上，天亮才没动静。”巫马旭昨晚又祸害人了？众人互视一眼，均觉这货果真有取死之道。万俟良更是冲着巫马旭的尸身狠狠踢了一脚。“那个女孩呢？”“不、不清楚。”万俟丰再问：“你见过她没有？”“没有，没有！”“有谁知道她的下落？”“这几个。”园丁一指地上另外几个死人，“这都是二少爷的身边人，但他们已经、已经……”已经张不开嘴了。但这种回答，人家肯定不满意，园丁自觉小命难保。在直面黑甲骑士的强大压力下，他的反应速度跃升了好几个档次，脑海里又有灵光一闪而过：“对了，可以问邹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