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9章 画中旧景

摄魂镜奇道：“你怎么笑得那么欢畅？”

它很少见到贺灵川这样开怀大笑。

“你不懂！我的棋局活了！”贺灵川笑容满面，“我安全了，大娘二娘安全了，群岛也安全了。”

贝迦不会平白给他送钱，所谓“商路”恐怕只是幌子。

伏山越说得没错，仰善群岛地理位置优越，贝迦要是能把手伸到这里，那么它联络雅国就有了更近的跳板！

仰善群岛与陆地的关系微妙，庆国和百列都管不到这里，是天然的离岸中心。

伏山越驻扎在这里，贝迦就能在这里建造一个情报基地。

牟国大后方的情报基地。

但贺灵川并不惧怕这个，仰善群岛是他的，被他牢牢掌控。贝迦想从这里走消息走情报，那都得看他眼色！

不过想到这里，贺灵川也明白这是谁的手笔了：

霜叶国师。

他要是派别人来仰善群岛干这活儿，贺灵川一定是抵触而防备，说不定还想办法把“公使”赶回去。

以贺灵川对待玉则成的手段，这不是没可能。

可是霜叶国师派赤鄢太子过来，贺灵川只能表示欢迎，而且是热烈欢迎。

霜叶国师这家伙，真是老谋深算啊。

想通这一点，贺灵川长久以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对付玉则成之后，他也给霜叶国师修书一封，言辞恳切。

但霜叶国师一直没有回复。

这几个月来，贝迦并没对他、对仰善群岛、对地穴蛛妖采取进一步行动，甚至朱二娘天榜第二的通缉令都被取消，可见这个大帝国短时间内不想追究了。

知道朱二娘通缉令被撤销当天，他特地开了几坛老酒以示庆祝。

群岛和他，总算是暂时安全了。

但他仍不清楚霜叶国师本人的态度。

严格来说，贺灵川敢对玉则成的队伍动手、敢把贝迦的妖怪做成菜给玉则成吃，除了身在牟国大后方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自己和霜叶国师有渊源！

贝迦想追究他、想查清他的底细，很可能就要把霜叶国师搅进去，再一次去碰不老药案的案底。

为了自己着想，霜叶国师大概率选择息事宁人。

这件事上，贺灵川是利用了霜叶国师。无论他写信有多诚恳，也不能改变这一事实。

所以，霜叶国师会不会私下报复呢？贺灵川一直担忧。

明面儿上不行，暗地里还不可以么？

他对吕秋纬说过，玉则成不能代表贝迦，玉则成的力量不等于贝迦的力量。

但霜叶国师可以！

霜叶国师是贝迦四大国师之首，手下势力庞大、能人无数。

玉则成连给他提靴的资格都没有。

一想到霜叶国师可能报复，贺灵川后背就凉飕飕地。现在的仰善群岛上人再多，也不能带给他一丁点安全感。

他是知道霜叶国师手段的人，对方不仅强大，还有的是耐心。

为了掰倒宿敌青阳国师，霜叶国师可以把奚云河雪藏十多年，就等着合适的时机发起致命一击。

连青阳国师都逃不过他的惦记，贺灵川何德何能自以为能够幸免？

现在，霜叶国师终于作出了回应：

他把伏山越派了过来。

无论灵虚城向伏山越交代多少注意事项，他的到来本身，就是向贺灵川传递一个讯号：

霜叶国师并没有生气，也不打算跟他计较。

弄清这一点，贺灵川怎么能不高兴？

霜叶国师的宽容，真是出乎意料。但君心似海，他自己另有计较，贺灵川也无从揣度。

只能说，飓风夜之战，他从贝迦这里获得的战果比预料的更好。

玉则成事件之后最大的隐忧尽去，他后头可以放手行动了。

回到住处，他顺手打开画匣，然后就愣住了。

画作两平尺，内容不是常见的高山流水，而是林地、水沼、野鹿，画工极佳，只是寥寥几笔，林沼的野气就扑面而来。

但这画卷的内容，贺灵川总觉得有点诡异又有点熟悉。

摄魂镜叫了起来：“看落款，看印子！”

贺灵川闻声把画卷展到最后，居然没有落款。那里正好画了棵枫树，该落款的位置只有一叶飘零，栩栩如生。

印章也没刻绘任何文字，只是一片血红。

“枫叶，枫叶……”贺灵川喃喃道，“难道是霜叶国师？”

摄魂镜不解：“这不是松阳府送你的画吗？”

“郦清歌是什么人物？大概自年赞礼事件之后，就与秋宫搭上线了。”他认识的郦清歌，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霜叶国师不便自己给，就用松阳府的名义。”

霜叶国师为什么要送幅画儿给他？

贺灵川仔细揣摩，越看越觉得趴在草丛里的小人儿非常阴森。

这好像是个五六岁的男孩，头大身体小，他扭头盯着饮水的小鹿，年纪虽小，却没有普通孩子的天真浪漫，反而让贺灵川感到格外阴邪险恶。

更奇怪的是，贺灵川总觉得他的身形和姿势有点眼熟。

画中的这个地方……

他忽然脱口而出：“魔巢沼泽？”

怪不得眼熟呢，这地方确实好像朱二娘原来的住所。到处都是水沼、到处都是野生鹿群，到处都是枫树，到处都是眼熟的建筑，还有树丛后方露出的魔巢一角。

只是坑边树木幼小，与他所见的大不相同。

“霜叶国师是想告诉我，他已经洞悉了我的来历？”

朱二娘原本长住魔巢沼泽，那么跟它达成协议，要替它去灵虚城取回仙蜕的人，一定也去过魔巢沼泽。

这个想法，真是让人后背发凉。

霜叶国师是不是提醒他，不要以为自己躲过一劫就能放肆无忌？

摄魂镜问他：“那画上这小鬼？”

画个小人儿是什么用意？

贺灵川摇头表示不解。

难道是螳螂捕蝉之意？

那么在霜叶国师眼中，谁是小鹿，谁又是小人呢？

“不管怎样，我终于免去这一重后顾之忧。”贺灵川搓了搓手，有些按捺不住，“最多再有一个月，我们的队伍就能整编训练完毕。然后，就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

算上新加入的佰隆战士，如今仰善护卫队的人数迫近六千。这个数量在一众小国当中已经非常突出。隔壁的百列和庆国要是知道他有这么多人马，晚上觉都睡不好了。

何况这支军队的战力与日俱升，与九个月前刚组建时判若两军，甚至还有佰隆人这样现成的强力战士加入。

贺岛主的手底下已经硬起来了，繁忙却平静的海岛生活他也过够了。

是时候搅风搅浪了。

所以下一步计划是？摄魂镜试探着问：“百列？”

“对！”他努力发展仰善的根本原因，不就是坐南望北么？现在，是时候把百列收入囊中了。“仰善的经营已上正轨，虽然人口、商贸、农作都在稳步推进，但想像初期那样再迎来一次爆炸式增长，很难。”

仰善群岛稳中向好，别人都看得眼红，贺灵川却觉得这样增长实力太慢。

尤其是人口。

自从仰善群岛大肆扩张招人，周边国家和势力都发布了限迁令，阻止本地人口向仰善迁居。

仰善群岛迄今也就十三万人，其中还有四万多是佰隆族。

贺灵川最头疼的问题，就是去哪里搞来多多的人。

一旦拿下百列，这问题自然就解决了，并且他的实力还会迎来又一轮爆发式增长。

百列这块大肥肉，他垂涎好久了，时刻都在盘算怎么吞下肚。

摄魂镜哟了一声：“终于要动手啦？伱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

这个主人才经营仰善多久？还不到两年呢。

“是！”贺灵川不否认。

他跟灵山、跟牟国的关系还处在若近若远的状态，俗称有交情但不铁。现在动手，不算顶好的时机。

但问题在于，哪有什么“最好的时机”？

仰善群岛实力越强，越会成为别人眼中钉。就算贺灵川还想韬光养晦，但有这等强邻在侧，周边国家哪个不得深怀戒心？

何况，他心里还有一层盘算：

过去两千多年来，帝流浆频发，就预示着大乱将起。

与奈落天分身、与灵山打交道，还有释难那里偶尔传来的消息，总让他有危机感、有紧迫感，也让他对力量的渴望越发急迫。

大乱降临之前，他来不来得及做好准备、积蓄起足够的力量呢？

时不我待啊。

……

次日一早，伏山越就催促贺灵川带自己去阴煞之地，急不可耐。

“唉呀，急什么？”贺灵川正在丁湖跟方灿然议货，后者刚从铂金岛运来一批物资，其中就包括裘虎心心念念的妖兽精魂。

对他身上的上古妖魂来说，这是大补。

“快带我和桃子去开开眼！”人类对洞天福地有多渴望，魃对阴煞之地就有多向往。

猛虎焦玉也跟了过来，一边打呵欠，一边趴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它不喜欢煞气，它就是来凑热闹的。

贺灵川揉了揉它的大头，手感一如既往地好啊。

此时伏山越却嗅了几下，面对方灿然露出狐疑之色：“咦，你身上的味道闻着有些熟悉。我们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