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看不见的魇气
贺灵川走到那排平房前头。这里原来是个驿站,前面的客房和院子都被战火波及,反倒是后面一排马厩大致完好,只有边上一间被烧坏。现在俘虏们就在这里排排坐,背缚双手靠着墙根,谁敢动一下都得吃瓜落。这里有一百多人,都垂头丧气。小头目和偏将,则被另外关在隔壁的两间马厩。贺灵川挨间马厩探看,很快就发现,红光居然从其中一名俘虏身上发出。严格来说,是从他腰间溢出来的。他顿时来了兴趣,勾勾手指让看守俘虏的士兵靠近:“这人什么时候关进来的?”“就刚刚。”士兵答道,“他鬼鬼祟祟躲在城里,也不知想做什么,被我们搜出来了。”“哦?”贺灵川奇道,“浔州游骑都撤光了,他还不跑?搜过审过了么?”“还没有,各位大人还没倒腾出空儿。”头儿们都忙,哪有空提审一个不起眼的喽罗?但是贺灵川很闲啊。“那我来。”“啊?”士兵一愣,“可、可是……”“你不知道我是谁?”“知道,知道!”就算原来不知道,今晚这一场大战过后,贺灵川算是跟半支军队都混了个脸熟,“您是贺大公子!”“我审个别人都没空理会的俘虏,有什么问题?”那当然没有了。贺灵川一示意,单游俊和焦泰两人上前,把他看中的俘虏从人堆里拣了出来。这人往后躲:“你们要作甚!”他生得瘦小,哪拗得过两个大汉,被提小鸡一样提了出来。贺灵川注意到,单游俊两人刚向这人走去,他腰间的红光就消失了。他一直蜷身弯腰坐着,手就揣在腰间。所以,还是可控的?战役过后残余的平房太少,每个都有用处,贺灵川只能重新霸住一间帐篷,把原主人赶出去,再把俘虏丢进来。岩狼轻车熟路挪到门口,往那里一趴,生人勿近。单游俊找了两张椅子进来,给贺大少坐一张,再把俘虏塞进另一张里。贺灵川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你身上的红光怎么回事?”这人一脸迷茫:“什么红光?”贺灵川亲自动手,将他腰间扯开看了看,没有,然后将他最外层的轻甲也脱了。还是没有。接下来又脱两层。这人脸都白了,目光游移不定。看着贺灵川给俘虏宽衣解带,单游俊和焦泰互视一眼,目光诡异。跟在大少身边也快一个月了,怎不知他有这种爱好?这俘虏要脸没脸,要身板没身板,大少怎么就看中他了?哎呀,万一以后大少开始吃窝边草,那自己从还是不从?两人相顾无言,都是柔肠百转。幸好这个时候贺灵川chua地一声把俘虏的中衣也撕开了,有个东西当一下掉到地面上。好像是个铜制的短杖。贺灵川捡起来一看,这短杖也太迷你了,就比他中指长一点儿,粗细好比笛子,杖顶刻着一个不知什么品种的怪兽脑袋,像蝙蝠又像猪,尖嘴、短鼻、细牙,耳朵很小。短杖周身镌着无数纹路,像图桉又像文字,但贺灵川看不懂。这甚至不是上古的仙人语。可它们的排列匀称、工整,契合某种规律,有一种庄重而肃穆的美感。贺灵川抚着这些纹路,脑海里有个奇怪的念头:这是不是某种法阵?除此之外,杖身上还嵌一颗椭圆形的宝石,有鹌鹑蛋那么大。它是什么颜色的?说不好,因为在贺灵川看来,宝石里面居然有红色的物质氤氲,像液体也像气体,或者说,就在这两态之间来回转化。它们占到整枚宝石体积的四分之三,也就是说,快要将这枚宝石填满了。联想起先前在临时牢房外看见的红光,贺灵川心头一动,转首问单游俊:“你看到这枚宝石了?”单游俊点头。“什么颜色?”“暗红色。”单游俊觉得,东家这半个时辰的举止都有点反常。可在贺灵川看来,明明是血一般的艳红。“看仔细,你能不能瞧见宝石里流动的颜色?”单游俊的神情更茫然了,可俘虏却脸色大变。果然,旁人又看不见了。贺灵川笑吟吟对俘虏道:“看来你有话要说,嗯?”“没、没有。”“你也能看见宝石里的异常吧?”他问俘虏,“这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俘虏期期艾艾:“哪有什么异常,这是我从货郎手里拿下的玩具。”贺灵川把玩着这支短杖,也没找到别的什么机关,整支杖好像一体浇铸,连个嵌合的接口都没有。工艺水平很高哪。货郎会卖这个?呵呵。而后,他就按下了那颗宝石。杖首的怪兽双眼亮起,忽然张嘴作仰天咆孝状,而杖身的纹路居然像蛇一般在杖身游动起来。贺灵川抓着这把短杖时,就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也就几次眨眼工夫,一道接一道红光从天而降,投入怪兽嘴里。也就是说,它不是咆孝,而是吸聚。贺灵川终于明白,他在外头看见的红光是怎么来的了。可这些光芒如何形成,他还是没弄明白,甚至觉得它们好像是被兽眼所照出来的,紧接着就投入怪兽嘴里。他伸手晃了晃,红光穿过手掌,如同无物。杖身上的纹路也忙活起来,它们从怪兽嘴边游到红宝石里,每一条纹路都闪着红光。【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yeguoyuedu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可当它们从红宝石里再游出来,就恢复为常态。如此往复。贺灵川看了几眼就懂了:兽嘴吸入的红光,由这些纹路负责运送到宝石里,储存起来。那么宝石当中的红色物质,就是这些外来的红光压聚而成?嗯,越来越古怪了。俘虏望着他止不住地惊讶,因为贺灵川的神情已经说明一切:他完全看得出,这支短杖是怎么运作的。这怎么可能!只有他们这些经过特殊手段“开天眼”的侍徒,才能看见魔气!“还要隐瞒,就大刑伺候。”这是最后通牒。俘虏瞠目结舌。单游俊上前一步:“东家,我来代劳。”“嗯,交给你了。”贺灵川抱臂退开两步,“好好审问,说不定另有收获。”单游俊、焦泰两人走上前去,抡拳就揍。他们很有经验,只站在俘虏身侧,这样一拳打在对方腹部时,俘虏嘴里喷出来的呕吐物和鲜血就不会溅到他们身上。俘虏被打得嗷嗷叫喊,脸上又被招呼几下,面颊顿时肿得半天高,眼睛挤得只剩一条缝。但他咬着牙,就是不招供。单游俊叫人打来一桶清水,再弄一块布巾,按在桶里浸湿。而后他抓着俘虏的椅背一把仰翻,令他头下脚上,而后湿巾覆于其面。湿巾本来就能闷死人,单游俊还舀了一瓢水,往他口鼻缓缓浇下。这人呜呜作响,挣扎得像砧板上的鱼。其实,他现在比离水的鱼还痛苦。贺骁知道这就是“水刑”,看起来不流血、没伤口,实则受刑人要体验窒息+溺水的双重享受,身体和心理上的底限会被反复践踏。只要施刑人控制好节奏,快快慢慢,时快时慢,不快不慢,俘虏的痛苦还会成倍叠加。贺骁看了十几息,外头就响起了喧哗声,仿佛有大队人马赶来。出什么事了?他大步出帐一看,果然有支队伍从正前门进入军营,人数约在六百多人,有骑兵,有走卒,有百多辆马车,甚至还有衣着和模样一看就知的役夫。可他们垂头丧气,不少人衣上沾血,身上带伤,看起来虚弱又疲惫,进了营地就一p股坐倒,几乎动弹不得。贺灵川一颗心沉了下去。这支队伍两天前才跟他们分开,走白鹿镇-松花原的路线,人数近千,比贺淳华这支队伍还多。新煌的战斗结束后,贺淳华也派人赶去白鹿镇打探安全,结果这支队伍倒先来了。还是一副吃了败仗标准套餐的模样。军营里的士兵都放下手中事务,默默看着他们。领头的将领吴绍仪下马见到贺灵川,一脸惭愧:“大少,我们在白鹿镇遭遇伏击!我只带回这几辆马车。”他下马还有些踉跄,被贺灵川一把扶住,见他脸色苍白、肩上带伤,鲜血将整条袖子都打湿了。这时东方微曦,贺灵川在北地的早春里呼出一口凉气:“新煌也遇袭了。”吴绍仪带来的这个消息,真是堪称今晚的全场最糟。百里庆、鬼猿、董锐逃走,新煌军营一团糟,贺淳华手下损兵折将……这些消息全比不过最后这一条来得震撼。¥¥¥¥¥吴绍仪赶去见贺淳华,后者虽然面色严肃,先找军医给他治伤。两人的对话,就在治疗时进行。白鹿镇的守备力量比新煌更充足,吴绍仪和另一名押粮将领周红岳,也将防备重点放在了一天以后才会经过的居塘关上,进入白鹿镇后就下令原地休整。两人都谨慎,并没去镇上闲逛,而是住在队伍征用的民房里,结果吴绍仪水喝多了,临时出去如厕,还没抖喽干净,就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