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临安
临安,东南都督府临时官署。
苏刘义和他的本家苏景瞻都看着未来禁军新军服的样衣沉默不语。
宋军于景炎十三年年初的东下,其实速度非常快。他们的进兵路线主要为两条:
一是苏刘义领军出福建、进两浙,临安为其主要目标。
它实际上是当初行朝从两浙地区败退福建的一个反向进军。
另一路则是凌震指挥的翟国秀和刘浚所部,在水师的配合下由鄂州沿江东下,直扑建康和镇江府。
这个线路也等于是重复了伯颜东下的老路。
当初参谋院策划时就认为:江南东路和两浙路为朝廷故地,禁军在那里的活动就一直没断过,再加上军情司和苏刘义又都打了很长时间的埋伏,新附军基本上军心已散,因此此次宋军的东进,出现大的、激烈的战事可能性并不大。
但为了稳妥起见,他们仍然命陈吊眼的第五师部分主力再度移军至福建,以便随时给予东南都督府以支援。
参谋院的这个策划同样表明,当所谓的都督府设立之后,宋军已初步形成了新的相互支撑、相互支援体系。
苏刘义一返回福建,立刻召集了凌震等将领宣读了陛下和参谋院的命令,随即他率先出兵。翁州水师为配合步军的行动,战船全体出动,彻底封锁了水面。
新东南都督府的众人同样士气高昂,翟国秀、刘浚、王道夫、周文英等人更有些迫不及待。
在兵部已设的几个都督府中,谁的地盘最大、也最富裕?当然是咱的东南都督府。
既然陛下交给咱了,没二话,要赶紧抢下。你没见荆湖都督府的人都有点眼热?
当然,苏大督军在出兵前也严厉地重申了军纪。
“本将临行之前,陛下和文相都曾特别交代,江东、两浙均为朝廷故地,此次禁军杀回去,不同以往。若是军中有人敢违抗军纪乱来,折了朝廷和兵部的脸面,务必即刻送他上军事法庭,当众严惩。”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众将。
“本将本无须提醒诸位,军纪乃军中所有人共同拟订,军事法庭判罚又为众议。任何违抗军纪者,届时都莫怪军中翻脸无情。”
众人当即“咔”的一个立正:“请都督放心。”
“苏大都督”进兵过程的确很顺利,“开门”迎接他的人也实在是不少。而且冥冥之中,渀佛就注定了他是范文虎命中的“克星”。
事实上,当初在和新附军的人会面时,即便没有陛下的旨意,苏刘义也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自己对范大帅的蔑视。
“在下作为过去吕文德大帅府上之宾客,始终以为,吕帅当年的名声被两个人给败坏了。其一是吕师夔,另一个就是范文虎。且不提背叛朝廷,仅讲吕文焕身为其亲叔和亲戚,被围襄阳五年,他们二人却不思全力相救,坐看其受困,如此之人,说其不仁不义,就没冤枉他们。依在下观之,他们均死有余辜。”
客观地讲,这番话假如是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其效果远不如由苏刘义来说。因为“苏先生”过去是吕府的上客,很多事情他都清楚,他来讲就更“义正辞严”。
只不过如此一来,所谓的两浙大都督府不仅人心彻底散了,范文虎变得越来越孤立,而且他的结局更是所有人早已心知肚明。
苏刘义肯定不会对范文虎“留情”,这个帝国陛下嘴里的“苏黑手”,当年连杜浒这样的功臣、世家子弟都敢杀,范大帅就更不在话下。
换句话说,昔日元军东下,范文虎曾经“望风送款”。而现在宋军东下,他的手下也同样来“望风送款”。这只能讲应验了后世道上的哪句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宋军舀下临安等地本为预料中事,但东和陆秀夫等朝廷重臣更重视的,是要将整个东南地区尽可能平稳、快速地纳入到帝国新的体制当中去,因为这对以后恢复帝国的经济实在是太重要了。
为了保证这个“平稳过渡”,东和朝臣们在事先的商议中决定,鉴于范文虎的两浙大都督府就在临安,苏刘义在舀下后,应先坐镇那里,直至完成新俯军的整编,一切安定下来,再移驻建康。
而且苏刘义还被东赋予了另外一个使命,即:协助文官推行朝廷帝国新的体制。这主要体现在两件事情上。
一个是东心目中的朝廷“换衣计划”,也就是行朝将按面值兑换北元在江南留p>
吕吹谋tp>
从帝国自身来讲,恢复江南之后,肯定不能再留用北元的货币,如此必将导致国家币制上的紊乱。但如果就此让北元的宝钞成废纸,这又相当于使江南百姓手里的财产经受一次不应有的损失。
所以,为了保证市面上的平稳,故此朝议决定:在民间以三月为限、全面兑换北元的宝钞,而且就按面值来兑换。
东和陆秀夫、赵与珞等人也都贼精明。朝廷兑换了北元的宝钞,并不是没有用处,杜浒的军情司现在就在北方活动,把这些宝钞全交给他们,正好物尽其用。
在这个非常时期,涉及到如此大规模兑换货币的事情,动用禁军维持必要的次序,并保持一定的警戒,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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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要说明的是,历史上的忽必烈其实也实施了同样的举措,至元十九年,北元在江南“以钞易铜钱,令市舶司以钱易海外货,……”
历史的另一个记载是:“至元十四年,禁江南用铜钱。是年,日本遣商人持金来易铜钱,许之。”
(哼哼,只要是咱们的好东西,有些人从来就不会不惦记。近期的有些事足以再度说明了这点。)
以当时宋钱在海外受欢迎的程度,老忽和他的大元朝实际上早已大赚了一笔。
可能有人会再想到“会子”,但它太滥了,所有人都将其抛弃,连忽必烈能看上的也只是铜钱。再说江南等于是换朝已十多年,民间早已不知将它扔到什么地方,所以您大可将其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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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另一件事,就是丈量田土、推行帝国新的田赋规制。
在这件事上,帝国陛下再度动用禁军,也不过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指望文官。
当然,这两件事也要分先后,朝议拟订的是:先兑换钱币,后丈量田土。
兑换钱币一事自然落在了苏景瞻这个“户部东南专使”的肩上,而且它的实施,必须要在各地分别进驻了朝廷官员、完全掌控了当地官府的条件下。
苏景瞻今天造访他本家就是为了这个事,可他却恰好见到了禁军的新军服。
这位帝国的“三管家”看着这些古怪的衣服楞了好一会,然后转向了苏刘义。那意思显然是:刘义,难道你将来就穿这个不伦不类的衣服了?
苏刘义瞟了他一眼,口中淡淡地说道:“此衣为陛下钦制,甚为保暖,为的是利于禁军以后在北方的作战。”
听了苏刘义所言,苏景瞻默然。
在过了好一会之后,他才开口:“刘义,陛下的有些举措实在是,……”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实在是大胆。也许只有用他想恢复我大宋故土才能解释。毕竟不行非常之举,难成非常大事。”
听了他所言,苏刘义却明白了自己的这个本家内心里所想。
因为从严格的意义上讲,苏刘义绝对属于士大夫一族,那么,陛下推行的有些新举措,在士大夫中间会产生什么样想法,他就肯定能知道点。
话说回来,即使他不能体察陛下的某些“深意”,可他却更能在兵部和文天祥私下里探讨。
虽然有差点误杀杜浒这件事,但苏刘义和文天祥本身的关系原先其实并不差,这主要表现在巩信一事上。
文天祥兵败空坑能够脱身,幸亏是有巩信舍身断后,而巩信原先是苏刘义的下属。当初文天祥开府南剑,是苏刘义让巩信前去听命,这才有后来的事。
对于陛下的有些举措,苏刘义一开始也不能全明白,而且你也很难说他心中就十分舒坦,这同样是由于他士大夫的身份所造成,尽管他也是个“另类”。
但宋瑞一句话就点醒了他:“从陛下的规制中即可看出,他所针对的,并非我等。其目的,更是要先革除朝廷旧弊,然后再集中全力,北定中原。”
所以,苏刘义很清楚苏景瞻心中某些矛盾的想法,这就是既明白“欲成非常之事,必行非常之举”,可内心里却对陛下的有些举措又极不舒服。
苏刘义更知道,如果不是彼此之间关系不同于他人,苏景瞻绝不会在自己面前说这几句话。
可也正是因为彼此的关系,于是他说道:“吾离开广州之前,曾当面请问陛下,朝廷是否以后真的不回临安了,汝知否他如何答复的?”
苏景瞻看着他。
“他说,临安风气奢靡,现已不适合为都。若为都,朕更愿意设在荆州或建康。”
沧海桑田,物似人非。临安在以后的帝国历史上没能再度等成为国都,其实原因有很多。
“而且听他的话下之意,似乎更属意建康。因为他还说,假如以后朝廷立都建康,他将把哪里命名为南京。”
苏景瞻大吃一惊。
国都的前移意味着什么,对他来说并不难明白。
苏刘义慎重地看了他的本家一眼,随即眼神再度转到哪些衣服上。
“陛下的决心是他人难以想象的。而且他的有些做法也并非是针对我等,我等实不可不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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