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最难过的事

飞龙将军赵琰风尘仆仆押粮回到京城，还未坐定吃上一顿热饭。赵钰蘅就将突厥国师下月底造访事宜告知老将军。

“二皇子作何安排？”赵琰将军最关心魏重程的意见。

“表哥已命礼部户部安排接待流程，初定小雪前后在密北县行宫迎接。”朝堂上一群文官都是马屁精，知晓突厥国师亲自来访，恨不得跪地摇尾乞怜。

“郭仪为首？”赵琰一语中的。

“还有陆高泽、秦志、薛旭晨几个人串通一气。”这几人都是当朝四品以上官员，平日里和郭仪走得及近。

每日上朝就看那几个文臣在那进谗言，如何等级隆重接待贵宾，如何新建戏楼、驿馆以供国师下榻。怎么不想想如今的国库空虚成什么样了？还在虚有其表的装什么国富民强礼仪之邦，一群虚以委蛇的小人！

“明日早朝我先看看二皇子的态度。”老将军无奈叹息，如今的大魏，满朝文武人才凋零，也不知国运气数还能挺几年。

第二天清早，一群朝臣天未亮就赶往皇宫乾坤殿上朝。赵琰也身穿九蟒朝服，迈着方步一齐往宫中走。

行至正阳门角门时候，京城御庭卫统领游璇拉住了老将军赵琰，“将军借一步说话。”

赵琰随他往角门后走了几步，听他有何事要说。

“赵老将军昨日刚刚返京，咱们魏都要发生的大事，怕是也有所耳闻吧？”游璇试探着问。

赵琰微眯凤目，撵着花白胡须沉声道，“不错，突厥国师来访，老夫已知晓。”

游璇急切的继续道，“赵将军，卑职也算是少将军一手提拔上来的，如今京城接待突厥国师，正是用人之际，还望老将军能替卑职提携一二。迎尊接驾鞍前马后的事，卑职自诩还是要比那些文臣来得顺应些，望老将军能在二皇子面前，替卑职美言几句！”

游璇说着就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塞进赵琰将军手里。

老将军略显恼意，不说这游璇处事轻浮，单是他京中御庭卫统帅之职，都要削尖脑袋去巴结突厥国师。那朝中其他人不更是毫无风骨，只剩谄媚奉迎？

可悲！可叹啊！

“且看二皇子安排吧！”赵琰推开游璇的银票，甩袖而去。天空中那挥之不去的愁云，一直笼罩着魏都。

草原，黄昏。

悠扬的马头琴音，在苍茫天地间缠绵流转。

这一列龙城卫队，日出而行，日落而息，不紧不慢的踏着墨玉的归国之路。

之前她从来没有过归属感，如今随着大魏渐行渐近，心中忍不住升起惆怅，一种无法言明的情绪日渐浓烈。

出京时，她好似一件商品，被明码标价的送到乌金。即使被大魏包装得再美好，和亲的本质依旧是对他国的臣服。

如今，她一步步走回大魏，是否也能将大魏丢弃的尊严一点点拾回来？

面子可以再挣，粮草银钱可以重缴，军队也可以重组。只是，那些已经逝去的人呢？

面对着血红夕阳下，那群群座座草长莺飞的土坟。满天的血气仿佛还在眼前肆意。。。蒋涵。。。

望着墨玉独自一人慢慢走远，顺着夕阳已逐渐暗下来的光，只剩模糊背影。星煞有些不解的问海棠，“公主她怎么了？”好像忽然感觉不太对。

海棠和海云看了一眼拎着酒壶走远的墨玉，也低下头有些伤感，“大概是途径这里，想起了惨死的近卫团一支。”

“。。。原来如此。”星煞若有所思的低语。

左思右想，最后还是起身大步向着墨玉的方向走去。

行至墨玉身后，星煞站在那里盯着师父后背，纤细而坚韧。即有女子的娇弱，又有魔尊无限强大的意志。大魏公主与魔教圣尊，本该天壤悬殊的两个身份，如今看来，却又那么理所当然的融合在一起。

或许这就是天意自有安排，情理之外却又好似顺理成章。所以每每他也恍惚，觉得师父似乎本就应该是个小公主，被他处处捧在手心呵护。

默默陪在她身后，看着她将酒洒在地上，而后仰头望天，云卷云舒不留痕。

良久，终于幽幽开口，“星煞，你知道嘛，曾经有一个凌云壮志的少年英才，由着皇族一纸诏令，千里迢迢离开家乡，衷心护主随我远嫁。。。。却在这里，命丧黄泉。”

星煞大步迈向墨玉，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想将她所有的脆弱无助都揉进自己身体里。墨玉不应该是这样的，即使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女孩，她也应该是永远骄傲的样子。

感觉到胸口被热泪氲湿，不由得一阵阵心疼，“我现在就去杀了拓跋野。”

冰冷的语调已现杀意，墨玉清楚的感受到了。然而现在不行，现在他们俩个都不冷静，这时候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是错误的。

慌乱中只得抱紧星煞，不让他离开，“不行，不能去。”

星煞腰间被紧紧抱住，立在当下，一时间竟也贪恋起墨玉这片刻的柔软，慢慢轻抚着墨玉的后背。

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珍重一个，会因她一颦一笑牵动所有情绪。

师父，我都听你的，你要我何时杀他，我便何时动手，你让我留他性命，我便不让他死。

只要你不再哭不再伤心，我都听你的。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黑夜中，任胸中翻涌情绪慢慢平息。

不做任何决定，就是最好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