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下)
小小的菌汤铺内。
程木槿慢慢啜饮了小半碗汤汁,稍稍享受了一下那香醇的气息片刻后,便放下了碗。
双手重新叠于身前,端正了神色,微带歉意道:“多谢侯爷的款待,侯爷事忙不便耽搁,若是有事吩咐民女,还请讲来。”
她也有些许不好意思。郑修特意把她叫来是讲事的不是让她来喝汤的。她就这样肆意放纵自己享受了一把惬意时光,怕是要耽误他的时间了。贵人的时间都是很宝贵的,可是耽误不得呢。
郑修看看面前女子被热气熏染出微微粉晕的脸颊,垂下目光,从怀里掏出两页纸,一左一右中间空着,两边摆开在桌面上。
又在中间空出来的空置处轻轻一扣:“你且看。”
程木槿忙凝神望过去:但见最左边那页纸略微泛黄陈旧,上书两字‘契书’,底下的人名则是程信。
右边那一页则不然,纸质和上面的墨迹都很新鲜,显见得是刚写出来的。上面也写着‘契书’二字,下面房屋契主的名字则是她——程木槿。
程木槿只是略微讶异,稍稍思索后,再看着侯爷手指处中间的那个空位便是明白了。
“这第一纸契书可是官府留存的旧底契?后面一页可是侯爷新备下的?若是民女没有猜错,这中间一页应是该放着家父手中的那纸契书吧?”
她抬起头来,望着郑修俊美的凤眼问:“侯爷可是要拿到家父手中的那纸契书,然后一并毁掉?”
只有这样,她的新契书才能名正言顺,那间小院子也才能真真正正属于她!
至于那纸契书上的主人程信和他的一家子,则只能寄于她的篱门之下了。
真是干净利落得很。
不愧是永宁侯爷。
好手段!
程木槿心中赞叹。
真是聪慧!
郑修亦是心中赞叹,唇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随即又快速隐去。
狭长俊美的凤眼里却还残留着那丝欢喜,略带戏谑地问:“你欲如何?是让本侯继续拿到那纸契书和前面这张底契一起毁掉?还是留下底契返还官衙,单单毁掉最后一张,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自从她上次跟他说过要一份新契书后,他当即便吩咐人去办了。
因年头太久远,单是找过去那张底契便找了好几日才找到,办事的人又立即新写了契书一并急急送到府上来。
郑修早已叫双笔派手下最得力的人去了蕲州,想要拿到那张程娘子父亲手里的一起毁掉。
这本是一件小事,无足挂齿。可谁知去的人却八百里加急送回信来。说是程信一家得罪了当地的县太爷,差点被下了大狱家破人亡。好在家里钱财颇丰,拿钱免了灾祸。可蓟州也是实在待不下去了,于是早两个月之前就全家离开了蕲州。听有邻居说是来了京城。他不知该怎么办,便送信回来请求示下。
既是来京城那便更便当了。郑修随即派人在四门处留了眼哨,一旦发现那一家子的踪迹就速速报上来。
昨日程信一家刚进城门,他便得到了消息。本想立即命人拿取那份契书,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妥。
契书若是在蕲州丢了也就罢了,谁也想不到程娘子身上去,可若是在京城则不然。
这边契书刚一丢,那边就又多出来一纸新的。去了官府问,结果官府的也是新底契。
这岂能叫人不疑?
这当然是小事,周武律法如此,谁也没办法,就是叫破大天去也枉然。可当事人一方若是换成程娘子却不同。
程信再不堪那也是她的生父。这是伦理常情,在世人眼睛里最重要,到时怕是就要说嘴坏她名声了。
她不应受此折辱。
正踌躇间,恰齐胜那边又来通报程家的事了。郑修便索性决定今日跟她见面一番,看她意思到底如何再做计较。
若是她不在意,那便继续把契书拿过来销毁便是。至于后续首尾,自有他来处置。一个曾经的小小官衙书办又能如何?
简单至极。
只看她到底如何了。
程木槿定定看着两纸契书半晌,却是轻轻叹出一口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