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灯笼
起雾了。
南方的雾并不常见。
苏航挺喜欢雾的，浓重的大雾弥漫在天地之间，本就带着一股神秘感。
人行走在雾色之中，周围朦胧的看不见方向。
明泉二中，高三六班，是苏航所在的班级。
苏航手肘拐了拐同桌兼死党。
“英语借我抄抄。”
苏航一般只把地理和英语留到第二天早上抄。
为什么？
因为选择题多，字少。
王彦没空搭理他，抽手将课桌上的两张卷子递给他。此时他正在奋笔疾书，好像是在抄政治。
“你抄的谁的？”苏航问道。
“班长的。”王彦依旧奋笔疾书。
苏航把卷子接过来，同样掏出一支笔，刷刷写起来。
半刻后，苏航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将笔甩到一边。
“好困。”
在教室里是怎么都睡不够的，苏航看了眼黑板上的时钟，还有十几分钟早自习，还能眯一会。
双手放在桌上，脑袋挑了个舒服的角度枕着，苏航放开身心，睡了起来。
“当啷————”
提灯声回荡，
一片湖，一盏灯笼，散着昏黄的光芒，映得周围湖水生亮。
苏航平稳的站在湖上，整个世界为纯白色，望不到边际。这片湖如同一道分界线，分割着湖面上下，隔开这湖水之下的波涛汹涌。
湖在浮动，波光粼粼的镜面卷起一阵阵潮汐。
“梦？”
又是梦。
苏航尝试着走出一步，依旧稳稳地踩在湖水上。
远处有一盏灯笼，沉寂在湖面之上，幽幽的散发着黯淡灯光。如同昏暗房间里那台灯一般。
不知何处而来的轻风吹的油灯纸莎莎作响，灯油也被吹得忽明忽灭，随时就会熄灭一样。
“灯笼？”
苏航朝着那灯笼缓缓走去，方才刚闭眼之时听到的当啷声想必就是这个灯笼发出的。
步伐之下，踩过的地方微波荡漾，荡起一圈圈涟漪。
苏航蹲下身，打望着这盏灯笼。
灯笼更像是油灯的模样，不过四方被一层油灯纸遮盖。油灯纸并未合拢的严实，透过缝隙隐约能看见其中的灯芯。
灯把上刻着道不出形状的花纹，精雕细琢，其细节精细的更像是一件珍藏品。
灯头是一个由铜制成的环状体，一柄杆子穿过其中，便能将整个灯笼提起。
虽是巧夺天工，但苏航却依稀从灯笼上闻到一股锈味。
不知为何，心底有两道朦胧声音。
一道声音，一直想让苏航触摸上去，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贪婪，就好像......遇见了什么美味的食物。
另一道，则是竭力劝导着苏航不要触摸上去，像是提醒他在这灯笼其中有什么大恐怖。
苏航单手扶额，两道声音在脑子里打架一样，吵的他意识有些晕眩。
待回过神时，
苏航惊愕的发现，
自己的手，不知何时，
已经抚上了那油纸。
手上传来的触感，让苏航惊惧起来。
与想象中沙沙的纸张手感不同。
入手之处细腻无比，光滑且如同冰玉一般的手感。
“！！？？”
苏航一下站起身来，踉踉跄跄的向后退了几步，望着这灯笼，焰光蓦地明亮了几分。
视界之中被漆黑迅速笼罩，好像有十分诡谲地轻细声，在隐约处幽幽响起，回荡在这片空气之中。
唯有那盏静静伫立在湖面之上的灯笼，成了这黑茫诡异之下的唯一光芒。
苏航看向脚底，原本水平如镜的湖面此刻动荡起来，愈来愈激烈，湖翻浪涌起来。
猩红，触目皆是猩红。
湖面变成了血海。
海面之下，那灯笼的倒影也逐渐清晰。
油灯纸上浮现出一张张面孔，它们扭曲、挣扎。不断朝外冲去。
油灯纸上的面孔愈来愈栩栩如生起来，竟是张张人脸！
一张张人皮面部苍白，眼眶之中空洞无比，嘴巴被刻意抹上大红，紧紧闭上。正剩下端正的五官在上面留存。
人皮朝着苏航浮去，明明只是人皮，苏航却感到其上有无形的躯体不断地把他向水下拉去！
“咳咳————”
苏航挣扎向上，短短呼吸一瞬，便又瞬间被拉回到了水中。
大脑中的意识瞬间被汹涌而来的海水淹没，窒息感涌入脑中，紧紧扼住喉咙，整个身心往下坠去。
身体越来越冷，是刻骨铭心的寒拼了命般向里钻去的冷。
心脏彷佛被两只手紧紧握住，喘不过一丝气。
苏航半眯着的眸子露着凶狠，他张开嘴巴，狠狠的逮着一张人皮咬下——
“咣当————”
课桌和凳子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整个教室的视线都放在了苏航身上。
苏航胸口起伏，神情一幅惊魂未定的模样，他环视一圈，发现不知何时早已开始早自习。
来不及解释，苏航抓紧王彦的手腕，就迅速朝外跑去。
只留下教室里同学们的惊讶声和班长的劝阻声。
“那不是梦。”
“绝对不是！”
苏航空着的一只手摸着喉咙处，此时喉咙和大脑传来的异样感和溺亡感都无时无刻告诉他。
“他刚刚差一点就死了。”
“喂，航子，你带我去哪？”
王彦疑惑地问道，逃课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啊。
苏航一边领着他朝楼下跑去，没回头，反问一句：“王彦，你信我吗！？”
王彦一怔，“不是航子，大白天的......”
话音一止，王彦看他一幅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还是缓缓点头道：
“我信。”
苏航语气有些着急，
“信就对了，跑！”
苏航有种预感，不，不是预感，他能感觉到那人皮灯笼，甚至提灯人，马上就会朝他这里赶来。
很快便跑到了校门口，“叔，我们有事，急着出门！”
苏航对着保安吼了一声，便立即校门外跑去。
保安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两人飞一般跑了出去。
他连忙追上去，却发现他们并没跑远。
反而如同石化般，寂静地伫立在不远处。
门外，大雾弥漫，灯影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