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二章 改变计划 讨个公道

望着刚刚全部竣工的营垒,徐盛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徐盛相信,以当前己方营垒之坚固,自己定然可立于不败之地。

在营垒安好后,徐盛就命人去往后方催促留略——辎重部队,一直在后方慢吞吞的走着也不是个事。

但就在徐盛派出使者的第二日,徐盛收到禀报,说是有大量溃兵朝着己方营帐袭来。

禀报中重点说明了,溃兵是从营帐后方袭来的。

当得知这个消息时,徐盛的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

后方的可是他的辎重部队呀!

而待那些溃兵冲来的越来越多,徐盛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

听着溃兵哭爹喊娘般的哭诉,徐盛的脑袋嗡嗡的。

“突然有支汉军精兵,从你们的后方发动袭击?”

后方!

又是后方!

自从率军来到夷道县后,徐盛就对这两个字,有着不小的抵触感。

因为之前陈到不知怎么的,竟能率军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他的后方,从而逃出生天。

而今日又不知怎么的,在徐盛以为汉军在他前方后,后方竟然又出现一支汉军精兵!

而且据逃回来的溃兵所说,那支汉军精兵还是陈到亲自统率。

好!好!好!

如果后方袭击辎重部队的那支汉军是由陈到亲自统率,那么他前方在洈山设伏的汉军又是谁?

己方有万余精兵,纵使汉军可凭借地势设伏,但兵力也不能比他少。

也就是说陈到竟选择抛弃大部队?还是说前方在设伏的汉军,根本就只是一支疑兵?

另外最重要的是,陈到又是怎么率军绕到自己身后的?

看着挂在营帐内,一日至少看上数遍的地图,徐盛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快要炸了。

种种猜测,及辎重丢失带来的结果,让徐盛的内心如被火烧着一般。

而就在徐盛以为坏消息就这些的时候,后续陆续赶回的溃兵新的禀报,直接让徐盛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将军,我们来的战船都被贼军一把火烧了呀!”

听到这句话的徐盛,在晕倒之前脑中只有一个可笑的想法:

“战船被毁,现在被前后夹击的,可是自己咯!”

...

汉章武六年九月初,身在宛城外的糜旸,终于得知了荆南的变故。

吴军会对荆南发动进攻,是糜旸意料之中的事。

但看着手中魏延送来的奏报,糜旸还是久久陷入了沉默之中。

今日帐内坐着许多汉朝的名将,他们中的许多人事先并不知道糜旸的谋划,故而在得知陆逊竟偷袭荆南时,第一反应是颇为惊愕的。

他们原先大多以为,陆逊现在正焦头烂额地处理着永安之变,根本无闲心兼顾他者。

很明显,许多人都对陆逊产生了误判。

但在一开始的惊愕之后,汉军诸将并没有慌乱的情绪。

因为他们的身前,坐着数十年以来天下间最负盛名的名将。

糜旸的存在,让许多汉军诸将在惊愕之后,迎来的是无尽的怒火。

自己不去找吴军的麻烦,吴军不偷着乐,竟然还敢主动犯境?

就在心中的怒火,促使着许多汉将想建议糜旸好好教训吴军一顿时,看到糜旸表情的诸位汉将,却强制性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们从沉默的糜旸身上,感受到了悲伤的情绪。

他们亦知道,糜旸是因何而悲伤。

良久的沉默后,糜旸想将手中的奏报放下,但不知怎么的,手中的这封奏报,却宛若有千斤重一般,让糜旸无论如何都放不下。

文字很轻,但王洪对他的情义却很重。

糜旸不由得回想起,当日他让王洪去州陵时,王洪笑着对他拜别时说的话:

“大司马珍重!”

那时糜旸只觉得这五个字太过寻常,但今日在得知王洪的下场后,他的心中却犹如堵上了一块大石头般,难受的紧。

“何至于此。”

随着内心不好受的情感越来越浓,糜旸对着众将缓缓吐出了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让帐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凝固起来。

不知糜旸谋划的汉将,只以为糜旸是在感慨,王洪性情太过刚直,才有着今日这般悲壮的下场。

而那些事先知道糜旸谋划的汉将,却从这四个字中,读出了糜旸的伤感。

他们是知道,糜旸早早就为王洪安排好后路的。

可王洪不选择生路,却偏偏选择一条死路,为的是谁,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当内心中难过的情绪达到顶点后,糜旸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愤怒的糜旸将手中的奏报,狠狠拍在书案上,咬牙切齿地说道:

“孤要让朱桓族灭!”

糜旸的这句宣言,好似一根导火索一般,彻底引爆了帐内的气氛。

丁奉率先气愤地起身对着糜旸请命道:

“臣愿率一支精兵先行,驰援公安!”

丁奉一起身请命,跟在他身后起身的,义愤填膺的汉将足有十数位。

这十数位汉将,请命的内容与丁奉一般无二。

帐内的汉将都知道,尽管当下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率军回援。

但他们现在身处于宛城外,宛城内就有着魏军的数万精兵,他们没办法一下子将所有的部队立刻南撤。

故而当下对他们来说,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由一员大将先率部分精兵回援公安。

剩下的军队由糜旸统领,徐徐后撤,以防魏军在后追击。

但这就是一个稳妥的办法,糜旸却不打算答应。

“不!

孤要亲自率兵回援。”

糜旸的话无疑惊到了帐内的诸将。

就连事先知道糜旸谋划的张合、邓艾等人也是如此。

“大司马,万万不可!”

见糜旸竟要推翻原来的计划,邓艾急着起身劝道。

邓艾的话音落下,帐内其他诸将也俱附言起来。

现在诸位汉将都以为,糜旸是被王洪的死刺激到了,才会做出这个不理智的决定。

可面对着诸位爱将的劝谏,糜旸态度却相当坚决。

“孤心意已决。”

糜旸的这句话,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这让起身劝谏的诸位汉将,都不敢再有所言语。

只是虽说糜旸不顾诸将的劝谏,但他却并未如诸将想的那般,被心中的愤怒冲昏了头脑。

糜旸将目光看向邓艾,对着他说道:

“我军在宛城外有六万余精兵,孤只带走三万,剩下的三万交由你统领。”

糜旸此话一出,诸将都不禁纷纷将目光放在了邓艾身上。

糜旸的这句话,代表着他对邓艾有着十足的信任。

看着糜旸信任的目光,邓艾紧张之余,又开始结巴起来。

“臣,臣恐...”

论资历,邓艾不是今日诸将中最高的。

论战绩,邓艾也就一些小型战役拿的出手。

而一旦糜旸离开后,邓艾面对的可能会是,倍于己方的敌军的袭击。

加上邓艾的任务不在于坚守,而在于撤退。

要知道再如何精锐的士卒,在撤退时若被敌军猛击,也是有可能一溃千里的。

正因为这样的事,万一做不好后果会非常严重,所以一开始诸将才想着要让糜旸亲自完成。

可这样艰险的任务,糜旸却乾坤独断,交到了邓艾的手中。

如何让人不惊讶?

糜旸可不管邓艾紧张不紧张。

邓艾本就资质不凡,这数年来又一直在军中历练,虽不敢说现在的邓艾能力达到了历史上灭汉时的高度,但也不会相差太多了。

他这数年来耗尽心力培养邓艾,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邓艾能够为他分担要事吗?

“你无须推辞,孤相信你!”

在诸将面前,糜旸说出这样一句话。

这句话,让邓艾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

他刚才之所以会想着推辞,只是糜旸的安排太过突然的缘故,这不代表他的心中没有自信。

凡有天赋之人,内心必然自傲!

想到糜旸竟对自己如此信任,又想到当下荆州局势不利。

身为人臣,又怎么可以不竭尽心力呢!

情绪平复下来的邓艾,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

于诸将目光的注视下,邓艾郑重地对着糜旸一拜:

“臣,领命!”

...

身在江陵的魏延,数日后收到了来自陈到的密信。

在密信中,陈到对魏延说道:“贼军战船已损,锐气已挫,到不负重托。”

看完这句话的魏延,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

陈到性格谦逊,他在密信中并未详细言及他这几日来的光辉事迹。

之前魏延只想着,陈到能够将徐盛的吴军诱引的远点就好。

但让魏延没想到的是,陈到竟然将徐盛的战船都给损毁了?

当然从结果来说,徐盛的吴军失去了战船,是最好的一种情况。

可问题是,陈到是如何做到的呀!

一时思索不出来的魏延,也并未钻牛角尖。

魏延知道,当陈到完成任务后,接下来就是看他的了。

第二日魏延就召集在江陵城内的诸位将领。

于议会间,魏延让副将柳隐向在座诸将汇报了吴军当下的进展。

“就在前几日,陆逊率贼军已经包围了公安。”

柳隐的这句话一出,堂内的气氛瞬间沉闷了起来。

公安对荆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诸将没想到,吴军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大批贼军,亦封锁了江陵通往公安的各处要道。”

柳隐接着说出了另一个情报。

而这个情报,更让在座诸将脸上浮现担忧之色。

在座的诸将都想出兵救援公安,可之前江面上有着徐盛的水军在。

现在虽说徐盛的水军不在了,但纵使他们能渡江,陆路上的关隘也很难突破。

况且焉知,这不会是陆逊的围点打援之策呢?

毕竟尽管江陵城中,现在虽有上万汉军,但江陵也很重要,总不可能弃之不顾。

而要是援军去的少了,一旦被吴军围点打援,那可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魏延观察到了在座诸将脸上的担忧之色,在略微沉吟后,魏延说道:

“我军要想救援公安,最好一路顺流而下,绕过州陵城。”

以当下的战局来说,既然直线距离走不通,那么绕路救援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但重点是。

“之前陈公曾打探到,州陵与江陵之间的水域,曾被贼军设下许多铁索,铁锥。

以我水军的情况,恐很难越过那段水域。

望将军三思。”

江陵城内的一位副将,拱手对着魏延说道。

在十数年前,荆州水军本是与江东水军齐名的存在。

但赤壁一战,周瑜一把火将荆州的战船烧了个精光。

后来虽说关羽一直想恢复荆州水军,但当世要想建设一支强大的水军,需要有强大的国力支持。

可惜的是赤壁之战后,荆州连年战乱,国力早就耗尽,又哪来富余国力前去发展水军呢?

而就算以鼎盛时期的荆州水军来论,都未必能突破吴军设下的铁索横江,更何况现在呢?

魏延听出了这位将领心中的顾虑,可有着糜旸锦囊妙计的他,却一点都不慌。

就在魏延要开口吐出糜旸的妙计时,魏延突然察觉到,堂外正有一道身影慢慢靠近。

待那道身影走到堂门口时,魏延惊讶的站了起来。

看到魏延的表现后,堂内诸将纷纷将目光朝身后看去。

待看到魏延的所视之人后,堂内诸将脸上都流露出惊喜的神色。

“大司马!”

有风尘仆仆之态的糜旸,大步跨入了堂中。

这几日来,他带着亲军先行一步昼夜兼程,终于在今日赶回了江陵。

糜旸的归来,是让魏延感到意外的。

因为在之前的安排中,糜旸当下应该在宛城外。

糜旸来到魏延身前,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糜旸对着魏延问道:

“陈公呢?”

糜旸的询问,让魏延从惊讶中清醒过来,他连忙将陈公的去向,及他刚才议事的内容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糜旸。

听完魏延的禀报后,糜旸点了点头。

随后糜旸转身看向堂内的诸将道:

“文长方才说的是对的,我军可绕道州陵。

至于陆逊的铁索横江?

在我看来只是个笑话。

任他有千条铁索阻我,我也定可破浪而行。”

糜旸的话音刚落,堂内诸将俱都兴奋起来。

“末将愿随大司马同行!”

堂内诸将的兴奋劲,让魏延酸的牙都要咬断了。

方才是谁要他三思来着?

好像就是那个,现在看起来最兴奋的人吧!

他很明确,方才糜旸并未说明具体该怎么做。

可糜旸的出现,却好像又让这一点不重要起来。

在堂内诸将眼中,只要糜旸说行,那就一定行!

不久后一脸兴奋的诸将,都雀跃的离开了大堂内。

等他们都走后,魏延方才的不解问道:

“大司马为何突然归来?”

魏延问这句话,倒不是不希望看见糜旸。

魏延是觉得糜旸突然改变计划,一定有原因。

难道是自己做的不够好,让糜旸不放心了?

面对魏延的询问,糜旸不假思索地答道:

“为攻灭贼寇。”

而在说完这句话后,糜旸又轻轻地吐出一句道:

“亦为好友,讨个公道。”

糜旸的语气并不凌厉,可他的话落在魏延耳中,却不禁让魏延感觉到寒意顿生。